中国“ 90后”摄影师哈苏大师赛获奖

Q：请简单介绍一下你的摄影经历。

我第一次接触摄影，是在上大学的时候。我高考后申请到全额奖学金，在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读计算机专业。当时学校规定我们必须参加课外的社团，选来选去我选了摄影社，觉得可以经常参加外拍活动还挺好玩的。

2015年，我在当了一段时间软件工程师后，觉得按部就班的生活比较无趣，决定把摄影作为副业来发展。2017年，我在工作积累了一些起步资金，以及业余积累起自己的摄影技术、作品集和业内名气后，决定辞职成为一名职业摄影师。

我自己主要专注于风光摄影，曾经获得过“2019年国家地理摄影大赛”的全球大总冠军。最近几年我将拍摄重心放到了国内，并将纪实摄影的思路融入风景创作中，《烂尾楼里的微光》获得了2023年荷赛亚洲荣誉奖，《火车看中国》幸运地获得了今年的哈苏大师奖。

Q：这次获奖的作品与你之前拍摄的北欧唯美风光作品有很大的不同，你为何会选择这组作品参赛？

在这个全世界人民都在摄影的时代，每天都有上亿张照片产生，包括北欧的唯美风光大片现在也并不稀缺。我在创作照片的时候，会考虑三点：一是照片的时代性，能不能呈现时代的发展或者问题，这样的照片会更有意义。二是照片的艺术性，能不能呈现出个人独特的视角和风格，这样的作品才能脱颖而出。三是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我相信正是每个人都坐过火车、汽车，留意过窗外的风景，才会对这组照片产生共情。

Q：你这次比赛获奖的作品具有明显的人文元素和人文视点，那是否有纪实摄影作品给你创作的这组照片以灵感启发呢？

是的，王福春老师的《火车上的中国人》以及美国摄影师李·弗里德兰德的《AmericabyCar》这两部作品，向我展示了通过交通工具去展现一个国家、一个时代的方式，为我的这组创作提供了很大的参考榜样。当然，现在随着基建的发展，火车上的烟火气少了很多，因此我更多把视角放到了车窗外。而美国是一个汽车上的国家，公路旅行是美国摄影师们常用的创作方式，我也在思考中国会有什么不一样？作为世界上火车客运里程和高铁里程最长的国家，或许火车旅行会是一种不一样的观察这个国家与时代的方式。

Q：你的作品中前期和后期的比例大概是多少？这些年有什么变化趋势吗？

我自己在当业余摄影师的时候，前期后期比例大概是前期2后期8，因为假期有限，真的没有很多时间去等光线，要有自己的风格就只能后期。现在成为职业摄影师之后，我自己大概是前期6后期4，因为我有了很多时间进行充分筹划，还有很多机会在现场等到决定性的瞬间，比如我在格陵兰创作的系列，已经累计在北极拍摄了6次共8个月时间，各种天气我都见过。比如我的这一组火车系列，就是在青海西藏坐了53趟列车后精选的三张，张张都是极致大片。但是我个人并不排斥后期，我认为后期从暗房时代开始就是摄影流程的重要部分，也是摄影师表达自己个性风格的重要工具。

Q：你对风光摄影中使用后期合成技术是怎么看的？

我认为后期合成有好的和不太好的。不太好的合成就是改天换地，移花接木，只是为了实现震撼的视觉效果，那这样与AI绘画并无差异。好的后期合成我认为有两种：一是用于克服相机的拍摄限制，比如景深合成、曝光合成、接片合成、堆栈合成等。二是用于实现个人的表达和创意，比如很著名的古斯基、迈克尔·沃夫等的景观摄影作品，就是很好的合成用来实现想法的例子。

我的这组火车图像有单张拍摄，也有车窗内外分开拍摄再后期合成的。我个人的艺术理念，并不是追求一个瞬间的客观物理的真实，而是要呈现一个时代的真实和深度的真实。因此在这组创作中，我在保证车窗内场景、车窗外风景都是真实在同一条线路的火车上拍摄的前提下，也会进行一些个性化的主观呈现，以期实现更强的艺术表现力。

比如车窗内行李箱上的红色丝带，以及车窗外藏地新农村上的彩虹，这两个场景是在同一趟列车上的不同时刻拍摄的，但我把他们后期组合在了一起，让车内车外形成了视觉上的呼应。又比如车窗内的行李箱，以及车窗外的修路工人，他们具有意义上的强烈互动，因此我也把他们呈现在了一起，增加照片的深度。

我这组照片用到后期合成，除了为了让火车内外更有联系之外，很重要的也是为了克服火车上比较恶劣的拍摄条件，比如火车车窗内外巨大的光比和景深差距，还有巨大车窗上几乎无法消除的各种反光和污渍，当然还有列车上抓拍需要的提前预判和高速连拍限制。

Q：此次哈苏大师赛参赛的作品你还对哪位摄影师的作品印象深刻？

这次建筑类的获奖摄影师TiinaItkonen让我印象深刻。因为我自己长期关注格陵兰岛，所以也研究过世界上很多其他拍摄格陵兰岛的摄影师，很早就关注过这位女摄影师的作品。她已经扎根格陵兰岛拍摄了二十多年的时间，作品非常丰富且有深度，她拍摄的格陵兰岛建筑真正反映了人类、自然、动物之间复杂的关系，我为她的获奖感到高兴。

Q：你最常用的哈苏器材有哪些？哪支镜头的出片成功率最高？为什么？

我自己现在使用的哈苏器材有哈苏X2D相机，配合25V镜头，广角镜头在风光摄影和火车纪实摄影中都很好用，这个组合的画质也特别高。

Q：如何看待AI摄影？是否已经使用，或者将来会将其作为创作的方向？

我认为只有AI绘画，而没有AI摄影。AI绘画的到来，会削弱纯视觉大片的稀缺性，也会让观众质疑很多纯观念摄影作品的意义。因此在这个AI时代，我认为摄影作品一定要扎根于现实，一方面，画面中的元素都是在真实世界拍摄的，另一方面，照片也需要关注现实、时代、人类所面对的各种问题，所产生的各种情感。AI绘画我玩过一段时间，但很快热情就退却了，我发现我对天马行空的创意并不太感兴趣，摄影让我着迷的还是它与现实的紧密连接。我希望1000年后的人们如果有机会看到我的照片，能够对这些地方以及这段历史产生好奇，能够对当下的人类产生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