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学科:人文学科的救命稻草?

2024-09-12 00:00:00
南风窗 2024年18期

跨学科:人文学科的救命稻草?

叶祝弟 《探索与争鸣》主编

本文节选自《澳门理工学报》2024年第3期

除了学科体制和学科内部的问题外,人文学科往往无法对外界发生的变化及时作出恰如其分的反应,其结果是人文学科往往滞后于时代的发展和需要。雪上加霜的是,作为人文学术生产流程之关键一环的学术发表,情况也不太乐观。在当今中国,人文学者发表越来越难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其中一重要原因是,过于拘泥于学术期刊评估指标,趋利避害式的思维导致人文类学术期刊阵容越来越萎缩,可供人文学者发表文章的版面越来越少。这种僧多粥少的局面进一步加剧了人文学科的危机。

与西方社会普遍存在的因为学术兴趣或者市场经济的作用催生的跨学科研究相比,中国当下正在轰轰烈烈进行的新一轮跨学科有其自身的特点和逻辑。当下的跨学科更像是扎根于中国经济社会现实,行政部门主动为之、高校学者上下呼应的集体行动。新一轮跨学科不仅是对传统学科自身缺陷的不满和改进,更是为了回应日常生活世界变革对人文学科调适的呼吁,迎接人类面临的巨大挑战。比如,基因编辑背后的科技伦理反思浪潮、ChatGPT背后知识生产的重新定义,其本质是在不确定时代,人们尝试寻求解决方案的一个通道和手段。当然,从国家角度,这一轮跨学科关系到更为重大的主题,比如日益剧烈的国家竞争,中国社会的技术进步、中国式现代化深入推进所需要的人文知识创新等。

回首人文学术发展历史,五四新文化运动催生了现代意义上的文科,可谓文科1.0版,它是以现代性的追求为核心,以确立民主与科学两大支柱为主要使命的现代学科变革,核心目标是解决民族存亡危机下的社会和思想文化问题。新中国成立后,建立了自己的文科体系,可谓2.0版。而文科3.0版是以真理标准问题的讨论为肇端,文科3.0版的重要使命是重新界定学术和政治关系以及建构中国人文学术的自主性。文科4.0版则是以新一轮的跨学科为锚点,以全球新科技革命、新经济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为背景,突破传统文科的思维模式,促进多学科交叉与深度融合。此外,一个不可忽视的价值目标是,文科4.0将在坚持学科自主的前提下,重新构建自己的公共属性,为现代社会以及蕴含其中的思想市场提供公共产品和价值锚定物。

中国特色的宏观经济政策框架

黄益平 北京大学博雅特聘教授、国发院院长

本文节选自公众号“腾讯财经”

按理说,总需求偏弱的时候,宏观经济政策应该发挥扩张的作用。事实上,在2023年初和2024年初,政府都决定当年的宏观经济政策基调为积极的财政政策和稳健的货币政策,后来央行官员将“稳健的货币政策”进一步界定为“支持型”货币政策。但实际情况是,在那两年间,宏观经济政策刺激的力度一直低于市场主体的预期。2023年全年广义的财政支出仅增长1.3%,而支出扣除收入后的净支出下降了1.3%。总体看,宏观经济政策尚未从根本上扭转经济的疲软态势。

中国的宏观经济政策刺激力度偏小,这看起来多少有点奇怪。过去几十年,我国政府宏观政策都是以雷厉风行、立竿见影著称的。近年偏温和政策的背后,可能有一系列原因。有官员曾经比较清晰地描述了宏观经济格局的变化,即从过去的“易热难冷”过渡到了现在的“易冷难热”,这是因为经济发展进入了新的阶段,包括消费、出口甚至投资在内的总需求不再像之前那么强劲。这实际上就对宏观经济政策提出了新的挑战。

还有一些更为具体的解读。第一,以往刺激政策取得很好的效果,但也产生不少副作用,比如高杠杆、低效率、资产泡沫等,这使得一些人对采取力度极大的刺激政策持保留态度。这是正常现象,“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大概就是这个意思。第二,GDP增长率在5%左右,也许在有些官员的眼中,经济形势可能没有很多人担心的那么糟糕。我国现在GDP增长速度保持在5%左右,采取激烈的刺激政策的必要性,确实是可以讨论的。第三,宏观政策擅长于支持供给,不擅长支持消费。当前我国经济已经面临较为严峻的过剩产能的挑战,进一步的刺激政策很可能会加剧产能过剩的矛盾。第四,因为我国政府的行政动员能力很强,特别是宏观经济政策放易收难,决策部门因而采取相对审慎的态度。

“门口的陌生人”:重新理解东南亚的多元世界

钟飞腾 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研究员

本文节选自公众号“平衡学派”

在中美持续的地缘政治紧张局势中,东盟坚持“不选边站”的立场经常备受关注。新加坡智库发布的《2024年东南亚态势报告》显示,在被迫选边站的前提下,受访者选择中国的比例首次以微弱优势超过美国。但这个结果必须放在背景下解读,我们经常忽略东盟的选择其实是东南亚政治文化价值传统的内生性反应。

东南亚独特的政治文化对区域经济发展的作用,现在仍然被大大低估。我的同事,著名东南亚问题专家许利平研究员,曾经有个有意思的观察:东南亚的包容性文化特征可能是它的现代化相对比非洲、拉美成功的原因之一。一方面,东南亚早期文明融合和晚期被殖民的历史经验,让它对西方和东亚的接触都极其深入,这是它成为世界枢纽和中转站的前提。另一方面,东盟通过协商和妥协弥合政治分歧,成功地整合了自身,避免了分裂。澳大利亚的东南亚问题专家安东尼·瑞德曾提出,除了“东盟方式”之外,东南亚各国接受把英语作为东盟的工作语言是其成功之道,因为这个举措解决了各国的民族主义竞争,不存在使用任何一种其他语言会倾向于某个国家的派系争论。从本地区来看,自从冷战结束以来,东南亚地区没有爆发过国家间的战争,东南亚保持了和平,说明了东盟处理事务的方式和原则得到了区域内国家的认可。

和强调形式主义和普世主义方法的西方秩序理念相比,东盟的价值规范尚未得到普遍认可,上世纪末兴起的亚洲价值观同样如此。实际上,在东南亚地区,马来西亚和新加坡都曾强调过亚洲价值观的作用,但对西方的冲击似乎不如当时日韩等来得厉害,原因可能是新加坡、马来西亚的体量不够大。在中国接触东南亚的过程中,最重要的原则是尊重东盟的中心地位及其价值规范,这种尊重本身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力量,从长远的角度来看,它将推动东南亚对中国经济影响的积极认知转变为对政治和文化交往的积极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