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湘水之盟后,孙权趁曹操、刘备争夺汉中之机,率军十万,进攻合肥。
此次征战,孙权亲自挂帅,将领有吕蒙、蒋钦、甘宁等,堪称江东全明星阵容。大军从长江出发,经过巢湖,弃船登陆后沿施水北上,最后在施水北岸、合肥城下扎营。
此时,合肥守将为张辽、李典、乐进,城中仅有士兵七千。七千对十万,显然是严峻的考验,合肥城中人心惶惶。
张辽本是吕布部将,吕布死后投降曹操,曾与关羽同解白马之围,又在白狼山斩杀乌桓单于蹋顿,骁勇善战。第一次濡须之战后,曹操令他驻守合肥。
李典少时爱读书,后投笔从戎,屡立战功,曾在博望坡之战救过夏侯惇、于禁,与张辽同时受命驻守合肥。
乐进之前一直守襄阳,此时出现在合肥,可能是荆州任务完成了,合肥防务虚弱,曹老板派他去增援。但是,张辽、李典、乐进三人是平级关系,互不隶属。大敌当前,谁说了算?
好在对于指挥问题,曹操早有安排,离开合肥前,他任命薛悌为护军。护军是一种临时官职,负责传达老板的命令、协调将领之间的关系,虽然官职不高,但有制约和监视之权,相当于钦差。凡能担任护军的,一定是老板亲信,且善做工作。
曹操临走前,交给护军薛悌一个贴了封条的木匣,封条上写着“贼至乃发”,即敌人打来了再打开。此刻,孙权已经兵临城下,薛悌打开木匣,里面的纸条写着:敌人来时,张辽、李典二位将军出战,乐进将军守城,薛悌不参与防务。
细想一下,这个人事安排是非常合理的:张辽勇猛,所向无前,最适合出战;乐进能独当一面,所以让他守城;李典年轻,但有勇有谋,适合辅助张辽。至于护军当然不参加战斗,他必须置身事外,才能保证汇报时的客观公正。
二
看了最高指示,张辽立即准备出战,但李典、乐进仍然犹豫,他们认为城中士兵太少,不能贸然出战,不如等待援军。
张辽、李典、乐进三人不和,特别是李典与张辽不和,原因是张辽跟吕布混时,李典的叔叔死在他手里。
张辽愤然而起,对李典、乐进说:“等魏公(曹操当时还是魏公)的援军到来,合肥早落于敌手了!魏公的安排,就是要趁敌不备,杀个措手不及,好挫挫他们的锐气,你们不去就在城里安坐吧,我一个人去。”
见张辽发怒,李典立即表态,这是国家大事,只要张将军你的计策好,我又怎么能因为私人的恩怨而损害公义呢!我愿意和你一起出战!
当晚,张辽、李典在军士中召集了八百勇士,杀牛饱餐一顿。凌晨,他们悄悄出城,埋伏在孙权大营附近的树林里。
天蒙蒙亮,张辽一声号令,八百勇士立即杀出,直冲孙权大营。孙权的军队长途奔袭,早已疲惫不堪,刚到合肥,还未扎稳营盘,看到魏军冲进来也不知多少人,顿时大乱,四散逃跑。
张辽勇猛异常,一边砍杀,一边高喊自己的名字,八百勇士紧随其后。混战中,两名吴将阵亡。孙权一时惊慌失措,做不出任何部署,骑马登上一座小山自保,手下士兵用长戟护卫。
张辽不认识孙权,但能看出山顶上是个大人物,便带领士兵围住小山,高喊“下山决斗”。孙权不敢应答,更不敢下山。吴军一开始受了惊吓,后来才发现魏军来势凶猛,但人并不是很多,于是开始反击,包围了八百勇士。
张辽见状便组织撤退,带领手下冲出了吴军包围。张辽突围后,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张将军,您要抛弃我们了吗?”他回头一看,原来是一部分士兵被吴军围住,出不来。一个将军遇到这种情况,装没听见也是很正常的,毕竟将军的命比士兵的命要金贵多了。再说此战已胜,目的达到,无可指责。但他没这么做,二话不说,转头重新冲进重围,杀出一条血路,将下属全部救了出来。
三
经这一战,魏军士兵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坚定了守城的信心,认真巩固城防;李典、乐进等将领对张辽都敬佩不已。用史书上的话说:“还修守备,众心乃安,诸将咸服。”
且不说率八百人大挫敌军锐气,就凭冒死救出众多士兵,这时说张辽是实质上的东部战区司令,也不会有人反对。
而孙权这边,刚到合肥便经历这样的挫折,士气陷入低迷,没有了攻城的动力。再加上合肥的城防非常坚固,围城十几天一无所获,军中又开始流行疾病,孙权产生了撤退的想法。
十万大军汹汹而来,没占着便宜却被八百人陷坚挫锐,回去该怎么跟江东上上下下解释?然而再战下去,实在是形同啃鸡肋。孙权让大军先退,自己带一千护卫和甘宁、吕蒙等将军殿后。
施水有个渡口叫逍遥津,津上有桥,大军依次从北岸登桥,缓缓向南撤退。等大军走得差不多了,孙权仍站在北岸,望着远远的合肥城,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很不幸,这一切被张辽在城楼上看得清清楚楚。他没想到孙权这么怂,才十几天就撤了。他觉得不过瘾,既然要走,那么本将军就送一下吧。于是张辽带领李典、乐进两位将军,率领几千骑兵、步兵追击孙权和他的东吴大军。这次战斗不存在指挥权不清的问题了,张辽已经成为一言九鼎的团队核心。
孙权见魏军来得很快,立即命令过了桥的大部队回来保护自己。甘宁、吕蒙立即率兵上前阻挡,为孙权过桥争取时间。凌统率三百亲兵保护孙权冲出重围,见甘宁、吕蒙寡不敌众,又冲回去与张辽奋战,待孙权完全脱难才撤退。此时,凌统的亲兵已全部战死,他自己也受了重伤。
孙权骑马来到逍遥津桥边,正要渡河,却发现中间的桥板早已撤去,有一丈多宽的空隙。这当然是张辽的杰作,他安排士兵潜入施水,绕到孙权军身后,撤掉了桥板。孙权的亲信提醒孙权抓紧马鞍,放松缰绳,并用鞭抽马,于是孙权连人带马狼狈地跃过桥去,这才幸免于难。
孙权脱难后,甘宁、吕蒙、凌统等人跳河逃到南岸,张辽也没有继续追。回到城中,他提审了几个吴军俘虏,才知那个跃马过桥的人是孙权,后悔得捶胸顿足。
孙权大军回到江东,顺便也带回了关于张辽的传说,经过添油加醋,在江南百姓心中,张辽的名字成了“大魔王”的代名词,百姓家的小孩夜里听到“张辽”的名字都不敢啼哭了。
而曹操听说了张辽的战绩,激动得老泪纵横,立即封张辽为征东将军,以示表彰。
曹丕继承王位后,特地召见张辽,询问大破孙权的情形,听完赞叹不已,对左右说,这是国家的虎将啊!
张辽病逝后,曹丕痛哭不已,下诏说张辽、李典八百破十万,使敌人到现在还心怀畏惧,自古用兵,从未有过,真称得上是国家的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