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迟到,为我们已约好的相会
当我到达,我的头发将会变灰
——茨维塔耶娃
月光驿站
千年以降,一部暗香盈袖的爱情……
要郁结多少唐时的明月,宋时的清风;要招惹
多少文人骚客的凝眸顾盼,与低吟浅叹
要承受多少伊人的惊鸿一瞥,和独自凭栏
千年一叹的月光,和长歌当哭的爱情绝唱
究竟谁是谁的倒影,谁又是谁的灵魂?
一小片月光,未经允许
就把一扇相思之门,“吱呀”一声推开
清风拂墙,花影轻晃
撩乱了月色、泪眼,和相思……
如果我按下心跳,明月就停止惊涛
诗词中的留白,必将被一行白鹭所替代
一行白鹭,不知楚汉和魏晋
代替壮阔的高天,拍打着唐诗的帝国
和宋词的落日;如果我说到相思
月光便开始湿润、弥漫……
美与美在交织,心邂逅心
月光轻启;恍如恩雅
轻轻拨动了天上的大琴
当月色依然在调试着,相思的浓淡
一颗心,已经于芳草纷飞的秋风中定下神
而我:却从来不是归人,仅仅是个过客
秋风萧瑟,千帆去远
五千年的月光,照亮过青铜铠甲
照看过汉家笙鼓、长河落日
和大漠孤烟,哒哒的马蹄
惊碎了线装的史册、狂歌与清风
月影轻晃;两颗心无意间的偷渡
成就了史诗中的瘦骨
望山高月小,川上有遗篇……
千年的风沙吹过,一段铿锵的爱情
留了下来;成为史诗中
硕果仅存的遗篇;如寒华流动
异样逼人,将青山弹拨,把历史割痛……
风骨之上,高天之上
历史重门深锁,一颗飞檐远眺的心
将五千年的月光放生——
望川之恋
风起于青■之末,长江之畔,瀚海之滨
恍若一指檀香,细小、微澜,柔弱无骨
又暗香盈袖;岁月静美,风屏住了呼吸
一行白鹭,在霞光中振翅而飞
它俯瞰过的江山,一半踏着红日
缓缓跃出,并在一粒词语中留白
另一半,尾随着望乡的春风
消隐在各自的山水中,大音稀声……
微风轻拂,它隐身于一串串沉甸甸的稻穗
低垂的头颅,羞红的脸,碧波荡漾
在水底搬运着美,独自修正王冠
矜持而朴素,等待着诗歌把她迎娶
想必是杜牧误解了望乡的荔枝、一骑红尘
和一张妃子的笑靥,令它在唐诗宋词中
流浪千年;却始终富贵不淫
贫贱不移,荣辱不惊,冷暖自知
它们手拉着手,从不分离
在下一个生命的渡口,再次为你轮回
我所坚守的汗水也是小的
纵然人生锦绣,世事滂沱
却总有一些微小的事物,被我们热爱
和赞美;那些转错的弯,流下的泪
错过的浪花,望乡的词;犹如山间明月
江上清风,未负了一抹婉约的山水
它高过目光,低过谦卑,恒久而坚韧……
再一次被大地深爱,和喜悦
他们用汗水,洗濯了美
向万物感恩,和致敬
让饱受污染的灵魂,重新受洗……
山水即吾心。在清风和明月
花朵和露珠之间,万物开始通灵
美与美在交织,心邂逅心
长风清就清着,高天空且空着
日暮乡关之时,我的部分青春
忘却了笔尖的风暴,春风的马蹄
掩映于青山绿水之间,卧听涛声
坐看云起,把盏临风,隔江三米
直至把异乡称为故地,独自浅唱:
遇一人白首,择一城终老——
从细小的涟漪开始
一小片月光轻轻地飘零
在湖面上荡起一阵阵细小的涟漪
湖水的簧片微微颤动,恍如恩雅
轻轻拨动了天上的大琴
身为细小的涟漪,它们从不抱怨
自己的卑微、渺小和孱弱
它不紧不慢、不言不语,一阵连着一阵
在我的山川、大地、村庄,轻轻掠过
惊醒了我的追逐和梦想——
从最小的涟漪开始,我经历着一种慢
心情,在渺小的事物面前
慢慢低下头来……
邓诗鸿,生于江西瑞金,现居澳大利亚墨尔本。中国作协会员,曾参加《诗刊》社第21届青春诗会。有作品发表于《人民文学》《诗刊》《收获》等。著有诗集《邓诗鸿诗选》《青藏诗篇》,散文集《灵魂的皈依》《从故乡出发的雪》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