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金庸故居(组诗)

2024-08-29 00:00:00龚学敏
诗歌月刊 2024年8期

跨年的猫头鹰

巨大的噪音已经筑成森林

心脏起博的律动

越渐一致,包括

下水道中

进出的食物名称。产能过剩的

歌词,锃亮

我不断地进化,直至

在钢筋的摇篮中安眠

金融绯闻注满如此宽敞的大街

像是河流

凡是我掠过的河流

都已长成高楼之间的抹布

我在无人机的枝上保持警惕

造物的人越无忌惮

爪与树枝的关系越抽象

连展翅都要割伤夜空的虚伪

错落居住的人群

彼此暗藏阴影。白日

无精打采地清扫

灯光碎成的

尘埃。被移植而来的光

将回到

哪一棵树上

我睁一只眼

看着年轻的水跨年

闭一只眼

默念守岁的老歌,绊倒自己

雅江桥上

记忆拉来的煤翻过栏杆,站在

禁止通行的老索桥上

成为文物

我看见青春的黑白照,不服老啊

依旧在煤与钢铁的匿名中

燃烧

此时,掠过雅砻江面的

山鹧鸪

是一个真实的纸花瓶

众山苍老,多么像一群在阳光中

翻捡忧伤的男人啊

盛满时间的瓶子,消逝在

江面前赴后继的时间倒影中

遍山的花,一茬茬

像是送别江水的人

探金庸故居

暗器已长成樟树这么大了

一拍

树干

方觉,我是先生在书中下的一粒毒

近花甲,却无处使坏

汽车是人类制作的新暗器

故居有功力护着,总算

没驶进来

我久居蜀中

难免,用青城派的盒子敛戾气

内心潮湿得紧

想要配一剂冥想的金钟罩,祛风寒

可惜,理想总在水上漂

古镇是时间的铁匠打出的剑影

唉,招式再多

中毒的水,也站不起来

驳船工业的铁壳,一通乱拳

将河面映出的义薄云天

打得

随波逐流

一滴小毒的我,被互联网的巨掌

拍断经脉

汽车的蛊,把我体内的坚守

噬尽

瞳孔放大,连飞蚊症

都是钢铁咬牙时的飞机呻吟

把故居的药丸置于手心,头一仰

天尚有些蓝

千里迢迢,我就是中毒多年

来讨解药的一个

小老儿

午眠中

1

圈养在池中的水,在动物园的图纸上

供饲养员写生。水很蓝

药片一样

被快递到人间的低处

2

航线的笔画,把天空划得越深刻

李白

越缥缈

楼房的偏执症,让分析师

躲在街道的树枝上

我的处境,边被删除

边被引用,边逃逸

肇事的人,把故事扔在大街上

3

读书的台灯,是服高血压药的

抑郁者

客栈的房间在不停寄存

走过的路,光带着它们

蜂一样,拥入户籍档案

4

午眠在超越想象力,一台装载机的

瞌睡,让工人掏空

阳光无奈地被楼房隔成

人身上的牛皮癣

5

不断地进口老迈乡情的小区们

植一棵树,便出让一块阳光

和虚空

而空虚已濒临

6

如果城市有羽毛,我想选择台风

送它一程

可是,灰埃、树和人呢?

烟囱

烟囱像生态词典中,一个连尾巴

都不敢翘的敏感词

远山的暮气氤氲起来,直到

穿农耕外套的妇人

在柏油路的河对岸

把涉世不深的蒿草

分摊给每一片混凝土的膏药

此时,如果虚构一个

清晨朝气蓬勃的烟囱

万物都在它的目测中,包括

可以写字的烟灰

白首的烟囱,立在老迈的时间里

我一抬头

即便寸草不生,我俩都是兄弟

东海石塘

石屋们坐在冬日的阳光中

像我们的老年。牌坊

是新立的

而我们的念想已如村史馆中

蒙尘的少年帆,也好

万物皆被雨滴守着

石级比心还高,好在途中的柿子树

一棵棵地安慰我们,夕阳

是一次次被我们自己摁灭的

烟头,过足江湖瘾便是

铁船吐出的鱼腥味,被海潮

跑散在青春中

我用台风的勺子,给远方的

人们,调点安慰剂

天气预报一次,心的鱼鳃

就在沙滩上复制一串脚印

灯塔,就抢眼一宿

灯塔的网越来越密,好累呀

那么多往事的鱼干、虾干

还有旧舢板

都挤在我回家的夜路上

高铁上看岷江宜宾段

冬日的岷江瘦得只剩下鱼,酒

旧体诗和书法水都冲不走的

笔画

高楼们返回上古,巨兽状

趴在两岸

旧书中汲水的美人的细腰

和机器上的新油漆

都让我心动

江雾抱着她们

高铁扮演喙,即使最重的伤感

不过是江面身上,掠过的

一羽

岷江如此温驯,从龙头一直抚到

龙尾,我想找扎在它身上的针

喇叭里的电声是一条江的终止符

粮食们蜂拥而至

贴上宜宾的标签后,商业的

风一吹,雾

便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