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申①以后,悠悠忽忽,既不能觅死,又不能聊生,白发婆娑②,犹视息人世。恐一旦溘先朝露③,与草木同腐,因思古人如王无功④、陶靖节⑤、徐文长⑥皆自作墓铭,余亦效颦为之。甫构思,觉人与文俱不佳,辍笔者再。虽然,第言吾之癖错,则亦可传也已。曾营生圹⑦于项王里⑧之鸡头山,友人李研斋题其圹曰:“呜呼,有明著述鸿儒陶庵张长公之圹。”伯鸾高士,冢近要离,余故有取于项里也。明年,年跻七十,死与葬,其日月尚不知也,故不书。
注释 ①甲申:崇祯十七年(1644年),为明亡之年。②婆娑:纷披,又指衰老之貌。③溘先朝露:忽然去世。④王无功:隋朝人王绩,字无功,绛州龙门人。性简放,嗜酒,作《醉乡记》。⑤陶靖节:陶渊明,世称靖节先生。⑥徐文长:明代文人徐渭,字文长。⑦生圹:生前预造的墓穴。⑧项王里:在绍兴郊外,有项羽祠。
阅读赏析 在甲申年之后,张岱觉得神志恍惚,既不能寻死,又不能维生。他怕有朝一日突然去世,想到古人如王绩、陶潜、徐渭都有自己撰写的墓志铭,就仿效他们也写了一篇。自为墓志铭,个性彰显,总结自己的一生,反思自己的得与失,字里行间也流露出张岱晚年内心的失落和忧伤。
请你思考
(勾连教材·悟写作意图)本文和《湖心亭看雪》中有“甲申(崇祯十七年)以后”“崇祯五年”之类的文字,而写文之时均已是清朝年间,请你说说作者这样安排的意图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