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窥”老妈

中午突然刮起了大风，阳台上的晾衣架荡起了秋千，早上才洗净的衣服箭一样飞到地面，花架上的植物也开始手舞足蹈。最边上新买的小花盆被摔成两半。紧接着一声惊雷响起，雨声哗哗的。

来不及收拾残局，第一时间打开手机摄像头，关注老妈房间里的动态。一个小时前，我透过摄像头查看，她背了一个小包出了门。这阵还在外面吗？身上淋湿了怎么办？前几天还在输液呢，她的脚也不灵便，万一地面打滑，摔跤了怎么办？

客厅里的灯亮着，老妈正坐在沙发上，一边理菜，一边看电视。我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偷窥”老妈的日常生活，已成我每日的必修课。

几年前我另购了一套房子，老妈说啥也不愿随我搬家。其实我明白，她是嫌弃我住的郊区不方便。古稀老人独居，总叫人不放心。可她爱热闹，我也不便勉强，只能每天打打电话聊几句。

老妈的手机铃声是《山路十八湾》，说是歌声嘹亮，方便接听，她还特意将音量调到最大。尽管如此，她的电话仍然比报上公开的热线还难打。大多时候提示通话中，多半在和老朋友煲电话粥，这倒是好现象，表示平平安安。叫人恼火的是手机经常无人接听。

我有个习惯，每晚临睡前必先给她老人家请安。听到她的声音，才能安心入睡。有天晚上，我刚躺床上就拨打她的手机，没接，再打，还是没接。听了好几轮《山路十八湾》，仍没听到一声“喂”。我有些坐不住了，白天不接还可以理解，比如参加聚会或逛商场之类的，可这夜深人静的晚上，她能去哪里？

我越想越紧张，穿起衣服飞奔下楼，拦一辆出租车往家赶。师傅见我心神不定的样子问我啥事，我简单说了一下，声音都带有哭腔，他说是啊，他母亲也经常不接电话，有次联系不上都差点儿报警了。

急匆匆地开门进屋，老妈正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看手机。见到我后笑眯眯地问，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为啥不接电话？我忍不住一声怒吼。

老妈看了看手机，哟，20多个未接来电。她顿时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赶紧解释说刚才正聚精会神地在抖音上看厨师做菜，手机不小心静音了。

类似的情况出现多次，每次都让我担惊受怕。某天和好友小敏聊天中得知，她家安装了摄像头，随时监控儿子做作业。

有了，我何不安个摄像头呢？老妈对这事也大力支持。她说免得我老是不放心。

我每天一有空就会下意识地打开手机查看，屋里没人时，就点开回放，查看她出门前的动态。有时她在家里看电视、做家务活、吃饭喝水，和别人视频聊天。好几次还看到她在家大宴宾客，一桌老年人坐在桌前，津津有味地吃着老妈做的饭菜。看到老妈脸上笑眯眯的样子，仿佛她就在我身边，令我内心无比踏实。

网上说，独居老人夜晚特别要注意，这令我很担心。老妈有起夜的习惯。每天清晨一睁眼，我先打开摄像头，回看屋里夜间情况。某天清晨我6点就醒了，监控显示她的房间一整夜都没动静。我又惊慌了，赶紧拨打电话，听到她的声音才如释重负。原来是她在摄像头前放了一个包，不小心挡住了视线。

某次晚上8点不到，见她关掉电视机去了卧室，这令我很不安，打电话过去，她说感冒了全身不适。她一句不适，让我挂念了一整夜。

一晃我对老妈的“监控”已两三年了。她对我的“偷窥”行为越来越配合。有时屋里突然停电或网络中断，她会及时打电话通知我。她还大张旗鼓地向朋友宣扬我对她的“偷窥”，为的是能听到别人夸一句，你女儿真贴心。

和老妈对我的关爱相比，我对她的爱实在太少。人到中年，我唯一能做的只有祝福，祝愿老妈在我的“偷窥”下，幸福地度过晚年生活。

责任编辑：黄艳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