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张仲景与《伤寒杂病论》(以下简称《伤寒论》),相信若非专门学习中医学,恐怕大多数人只是但闻其名而未读其书。但实际上,《伤寒论》与我们日常生活息息相关,许多我们熟悉且常用的中药方剂,其实均源出《伤寒论》。如书中记载的小柴胡汤,它可以说是许多家庭的常备药物,如今通常以颗粒冲剂的面貌出现,就是大家常见的小柴胡颗粒。我们一旦得了伤风感冒,并出现或寒热往来、或胸胁苦满、或食欲不振等症状,若于此时服用小柴胡汤,往往能起到缓解病情的作用,轻症的甚至可能一剂而愈。如此看来,《伤寒论》在今天依然发挥着护佑人们健康的重要作用,试问我们怎能不认真识读这部医书呢?
候色验眉 穿胸纳饼:仲景生平二三事
《伤寒论》,东汉末年张仲景著。但《后汉书》《三国志》都没有仲景的传记,甚至连广泛搜集汉末三国史料为《三国志》作注的裴松之,以及召集众多学者为《后汉书》作注的章怀太子李贤,在他们各自的注释之中也没有只言片语提及仲景,以致仲景的生平被笼上一层迷雾,显得颇为“神秘”。
何以正史不载仲景?这确实是千古之谜。而史书记载的阙失在古代便已招致批评。唐代史学家刘知幾便十分不满“当三国异朝,两晋殊宅,若元则、仲景,时才重于许、洛……而陈寿《国志》、王隐《晋史》,广列诸传,而遗此不编。此亦网漏吞舟,过为迂阔者。”
所幸的是,北宋林亿等人在校订《伤寒论》时,在序中引用了唐代甘伯宗《名医录》对仲景的记载,这也是目前已知较为完整记载仲景生平的史料。序云:“张仲景,《汉书》无传,见《名医录》云,南阳人,名机,仲景乃其字也。举孝廉,官至长沙太守。始受术于同郡张伯祖,时人言识用精微过其师。所著论其言精而奥,其法简而详,非浅闻寡见者所能及。”
根据《名医录》简单的记载,可知仲景名为张机,南阳郡(今河南)人,曾被推举为孝廉,官至长沙太守(因此后世尊称他为“张长沙”)。一开始他跟着同郡张伯祖学医,当时的人都说他识用医术的精微之处已超过了他的老师。仲景的著论言语精微奥妙,方法简要详细,并非浅闻寡见的人所能比得上的。
仲景为南阳郡人,古今均无异议。但具体在南阳郡何处?后世又衍生出两种说法。清代《古今图书集成》引《襄阳府志》说他是“南阳棘阳人”(今河南新野),又引《张仲景先生祠墓记》说他是“涅阳人”(今河南邓州)。此外,《河南通志》也说“张机,涅阳人”。东汉时棘阳、涅阳均属南阳郡。然而仲景究竟是棘阳人还是涅阳人?史料阙如,难以定论,不妨见仁见智。
尽管《名医录》保存仲景生平之功不可没,但目前已知最早提及仲景的史料,却是出自三国西晋时期皇甫谧《针灸甲乙经》的序言之中。其序略云:“上古神农始尝草木而知百药,黄帝咨访岐伯、伯高、少俞之徒……其论至妙,雷公受业传之于后。伊尹以亚圣之才,撰用《神农本草》以为《汤液》。中古名医有俞跗、医缓、扁鹊,秦有医和,汉有仓公……汉有华佗、张仲景。”皇甫谧不仅将华佗、仲景视为东汉时期并驾齐驱的名医,而且将他们纳入中医学传承谱系之中,认为他们与历代名医一脉相承,以此显示出两人医门位置关键,医学成就巨大。
皇甫谧在序中还记载了仲景两件事。在发展医术上,仲景“论广伊尹《汤液》为十数卷,用之多验”。在行医治病上,仲景曾为王粲诊病。王粲,字仲宣,东汉末年文学家,建安七子之一,号为“七子之冠冕”,是建安七子之中文学成就最高的一位。
当初,仲景遇见了“时年二十余”的王粲,对他说“君有病,四十当眉落,眉落半年而死”,并告诉他服用五石汤可免于此病。但王粲“嫌其言忤,受汤勿服”。三日之后,仲景询问王粲是否服汤,王粲自称已服,但仲景瞧他“色候固非服汤之诊”,便叹息道“君何轻命也!”然而王粲年少气盛,我行我素,依然不服汤药。二十年后,王粲果然眉落,眉落之后再过了一百八十七天(约半年),便去世了,终如仲景所言。据此,皇甫谧评价仲景的医术“虽扁鹊、仓公无以加也”。
此外,皇甫谧在他另一篇文章《释劝论》中称“华佗存精于独识,仲景垂妙于定方”,再结合仲景论广《汤液》及劝王粲服用汤药之事,可知仲景十分擅长方剂之学。
不仅如此,仲景似乎还会外科手术。东晋葛洪《抱朴子·至理》声称“元化能刳腹以浣胃,仲景穿胸以纳赤饼。”元化即华佗,他剖腹洗胃之事详见于《后汉书·华佗传》。仲景与华佗齐名,自然也“不甘落后”,竟然能实施开膛手术,并将红色的药饼放入病人的胸中,然而此事他书无载,首见于此,姑且存此一说以广异闻。
更有趣的是,北宋《太平御览·方术部三》引《何颙别传》(以下简称《别传》)还补充了仲景其他史料。其云“同郡张仲景总角造颙,谓曰:‘君用思精而韵不高,后将为名医’。卒如其言。颙先识独觉,言无虚发。王仲宣年十七,尝遇仲景,仲景曰:‘君有病,宜服五石汤,不治且成,后年三十,当眉落’。仲宣以其贳长也,远不治也。后至三十,疾果成,竟眉落,其精如此。仲景之方术今传于世。”北宋《太平广记·医一》引《小说》载仲景与何颙、王粲交游一事与此略同。
《别传》与皇甫谧都提到了仲景为王粲诊病,但哪种说法更可靠呢?据《三国志·王粲传》记载,王粲于“(建安)二十二年春,道病卒,时年四十一”。倘若我们采信《别传》的说法,我们不妨从王粲终年四十一岁往前倒推三十年,那他便在十一岁那年遇见仲景,与《别传》所说“王仲宣年十七,尝遇仲景”自相矛盾,不可从。
倘若我们采信皇甫谧的说法,还是从王粲终年往前倒推约二十年,他那便在二十岁左右遇见仲景,与皇甫谧所说“仲景见侍中王仲宣,时年二十余”相契合。而此时约为建安二
年(197)。
据《王粲传》记载,王粲十七岁时,即初平四年(193),他便受司徒府征辟,又被诏除为黄门侍郎,但他因长安局势动荡而均不赴任,反而选择南至荆州投靠刘表。直至建安十三年(208),他劝刘表次子刘琮投降曹操,期间他一直在荆州生活。而东汉时南阳郡恰好隶属荆州。因此身为南阳人的仲景,是有可能于建安二年左右在荆州遇见王粲并为之诊病。更何况皇甫谧生活的时代距离东汉末年并不遥远,他的记载当有所根据并更贴合事实。
由此可见,《别传》的记载更接近于街谈巷语、小说家言—这也说明了这则故事为何还会出现在《小说》之中—明乎此,我们再回看仲景童年时造访何颙一事,或许有不一样的理解。
何颙,字伯求,南阳襄乡人,善于识人。《后汉书·党锢列传》载,他评曹操“汉家将亡,安天下者必此人也”,又评荀彧为“王佐之器”。或许因何颙在历史上以慧眼识人而闻名,加上他恰好与仲景同为南阳郡人,古代好事之徒便编造此事以神化何颙的识人术及仲景的医术。
尽管此事大抵是编造的,但观何颙对仲景的评鉴,却不乏合理之处。“用思精”的确是名医的特质。《后汉书·方术列传》称“医之为言意也”,初唐名医许胤宗也说“医者,意也,在人思虑”,孙思邈《千金要方》说“唯用心精微者始可与言于兹矣”。人体精巧,病情万变,而医道精微,运用之妙,存乎一心,非用思精深者孰能为之!仲景用思精密精微,医书多载,如东晋陈延之《小品方》称“汉末有张仲景,意思精密,善详旧效,通于往古,自此以来,未闻胜者”,《名医录》也说“(仲景)识用精微过其师”。
另外,据《太平御览》《历代名医蒙求》记载,仲景有弟子卫汎、杜度二人,均为名医。
总之,仲景生平史料残缺,谜团甚多,姑择其关键胪列于此,望读者朋友们有择焉。
感往昔之沦丧 伤横夭之莫救:仲景为何撰著《伤寒论》
仲景之所以要撰著《伤寒论》,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要应对汉末大疫,挽救百姓生命。
东汉末年,大疫流行,连年不断。据《后汉书》记载,汉桓帝时大疫三次,汉灵帝时大疫五次。及至汉献帝建安纪年以来,疾疫更甚,百姓吏士因大疫而死亡者不可胜数。
建安十三年(208),曹操与孙刘联军大战于赤壁,曹军“于是大疫,吏士多死者,乃引军还”,大疫成为曹操赤壁之战战败的重要因素。建安二十二年(217),大疫的流行更是达到了顶峰,曹植《说疫气》记载,“建安二十二年,疠气流行。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是年,建安七子之中便有四人因疫而逝,曹丕《与吴质书》喟叹道“昔年疾疫,亲故多离其灾,徐(徐幹)、陈(陈琳)、应(应玚)、刘(刘桢),一时俱逝,痛可言邪?”
并且有观点指出0vpE2sL6SR17T1dRiSdDEg==,王粲真正的死因并非是他拒服仲景的五石汤,而是因为感染了这场大疫而“道病卒”。假如我们把王粲之死归因于大疫,或者认为大疫是造成王粲之死的关键因素—而此前七子之中的孔融于建安十三年因触怒曹操被杀,阮瑀于建安十七年去世—那么我们可以认为建安二十二年这场大疫,让七子之中余下的五子同时凋零,无有孑余。
建安以来的大疫也波及仲景的家族,几乎让张家“覆族而丧”。仲景回忆道“余宗族素多,向余二百,建安纪年以来,犹未十稔,其死亡者,三分有二,伤寒十居其七”(《伤寒论序》)。正因汉末大疫造成的生灵夭殇、家族沦丧,使仲景怀着“感往昔之沦丧,伤横夭之莫救”的悲痛心情,立志撰著医书以应对疫病、挽救生命。
为了写好这部书,他“勤求古训,博采众方,撰用《素问》《九卷》《八十一难》《阴阳大论》《胎胪》《药录》”,在广泛总结前人医学成就的基础上,结合自己平日里“平(pián,通辨,辨别)脉、辨证”的临床实践经验,不知花了多少时日和心血,终于撰成《伤寒杂病论》十六卷。
据《襄阳府志》载,华佗在读了《伤寒杂病论》后,高兴地说“此真活人书也!”府志所载,虽不合历史事实,但却从侧面反映出此书具有济世救民的大用处。
《伤寒论》流传简史
《伤寒论》流传复杂、版本众多,我们这里择要说说。
据仲景自称,他的著作原名《伤寒杂病论》,共十六卷。但在他去世之后,原书即遭兵火、逐渐散佚。所幸西晋太医令王叔和及时收集整理,这才将此书大体保存了下来。
经叔和整理后的《伤寒杂病论》,隋唐史志所载异名纷出,版本复杂。《隋书》载为“《张仲景方》十五卷”,又载“梁有《张仲景辨伤寒》十卷,亡”。《旧唐书》载为“《张仲景药方》十五卷,王叔和撰”,《新唐书》载为“王叔和《张仲景药方》十
五卷,又《伤寒杂病论》十卷。”
尽管叔和对仲景原书有着存亡继绝、补敝起废的大功,并被皇甫谧誉为“(叔和)撰次仲景,选论甚精,指事可施用”,但在此后两晋、南北朝、隋唐数百年间,《伤寒杂病论》却被视作秘书,流传不广,只在民间辗转传抄、师徒相授,以孙思邈百岁之龄、述古之勤,也仅在晚年撰写《千金翼方》时才得以窥见《伤寒杂病论》全书。
北宋仁宗嘉祐二年(1057),朝廷设立校正医书局以校正天下医书。英宗治平元年(1064),高保衡、孙奇、林亿等人考虑到“百病之急,无急于伤寒”,于是选择先行校订《伤寒论》。此本《伤寒论》乃宋太祖开宝年间节度使高继冲编录进献的秘书,共十卷。治平二年(1065),林亿等人完成校订并雕版刊行,自此《伤寒论》才有了定本。经林亿等人校订后的《伤寒论》,被称作“宋本”,共十卷,总二十二篇,证外合三百九十七法,除复重,定有一百一十三方。
如今通行的《伤寒论》版本主要有两种。第一种便是林亿等人校订的宋本。但宋本今已无存,所存者只有明代万历二十七年赵开美的覆刻本,通常称作“赵本”。因其系照宋版复刻,所以保存了宋本《伤寒论》的原貌,故而也被人尊称为“宋本”。第二种是南宋绍兴十四年金人成无己所著《注解伤寒论》,通常称作“成注本”—成无己也是第一位为《伤寒论》作注的人—成注本由明代嘉靖年间汪济川校订复刻后流行于世,故又被称为“汪校本”。
六经辨证,众方之祖:《伤寒论》的基本内容
《伤寒论》以“伤寒”为名,因此理解“伤寒”是进入此书的第一步。
在中医学中,“伤寒”有狭义和广义之分。广义伤寒是一切外感热病的总称。《素问·热论》称“今夫热病者,皆伤寒之类也。”狭义伤寒专指外感风寒、感而即发的疾病。《伤寒论·伤寒例》说:“冬时严寒,万类深藏,君子固密,则不伤于寒。触冒之者,乃名伤寒耳。”又说“中而即病者,名曰伤寒”。《难经》说“伤寒有五:有中风、有伤寒、有湿温、有热病、有温病”。“伤寒有五”的伤寒,即为广义伤寒;而五种伤寒之一的伤寒,则为狭义伤寒。
就《伤寒论》本身而言,书中论述了中风、伤寒、温病等广义伤寒,但从全书篇幅来看,又以论述外感风寒、感而即发的狭义伤寒为主。因此,我们不妨将《伤寒论》视作一部以论治狭义伤寒为主,又兼及广义伤寒及其他杂病的医书。
值得注意的是,中医所说的“伤寒”,与现代医学中指由伤寒杆菌引起的伤寒病(一种急性肠道传染病)完全不是一回事,不可混为一谈。
认识了什么是伤寒,下一个问题自然是如何治疗伤寒。《伤寒论》首创六经辨证理论并以之为核心方法来进行治疗。
所谓六经辨证,是指以六经(太阳经、阳明经、少阳经、太阴经、少阴经、厥阴经)及其所系的腑脏经络为基础,对外感疾病发生、发展、传变过程中产生的各种证候进行分析,借以辨证地判断病变的部位,证候的阴阳寒热、表里虚实的性质以及病情邪正消长的趋向等,并以此为依据决定如何处方用药。
例如,太阳病证为六经病证之一,也是外感疾病的初发阶段,它以“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为主要证候。太阳病又有经证、腑证之分。据病人体质差异,感受病邪性质、轻重不同,太阳经证又有太阳中风、太阳伤寒两大类型;若太阳经证不解,病邪便会循经传入膀胱腑,一变为太阳腑证,而太阳腑证又有太阳蓄水证和太阳蓄血证两大类型。此外,太阳病还有兼证,如太阳中风兼喘、兼汗漏不止;又有变证,如结胸、痞证、脏结、火
逆等。
可见单是太阳病,便已是证候多端、病机复杂。为了应对如此繁复多变的病况,仲景认为要“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意思是观察病人脉象与证候以判断病情,了解病机产生什么样的变化,再随着证候的变化来辨证地施治。
假设病人出现“头痛发热,身疼腰痛,骨节疼痛,恶风无汗而喘”的证候,则可判断病人为太阳伤寒证,此时宜服麻黄汤;倘若过了十日,病人还出现“胸满胁痛”,此时则要服用小柴胡汤;但若是脉象呈浮象,那么还是用麻黄汤治疗(详见《辨太阳病脉证并治法》)。可见六经辨证是一种充满辨证智慧的治疗方法,随机应变,对症下药,这也成为中医诊疗的重要特色。
六经辨证为治病理法,落到实处则需不同方剂发挥效力,而《伤寒论》共记载了113方作为治病的“弹药”。《伤寒论》记载的方剂,包括了汤剂、丸剂、散剂、酒剂等不同剂型,蕴含了“汗、和、下、消、吐、清、温、补”中医治病八法,并且其中大多数方剂配伍严谨,药简力宏,疗效显著,后人只需在此基础上斟酌损益,即可施用,因此《伤寒论》也被南朝齐梁陶弘景誉为“众方之祖”。
由此可见,《伤寒论》内容博大精深,是中国第一部理、法、方、药俱全的中医学临床著作,不仅以众多“简而详”的方剂体现了中药方剂经济、简易、有效的特色,更是开创了中医学辨证论治的先河,为中医辨证论治提供了可遵循的规范。元代名医朱震亨誉之为“仲景诸方,实万世医门之规矩准绳也,后之欲为方圆平直者,必于是而取则焉”,许衡更是表示“医方有仲景,犹儒书有六经也”,实非虚言。
《伤寒论》的价值
《伤寒论》在今天依然具有重要的医学价值和文化价值,它不仅能指导我们防治外感疾病,还能提升我们辨证思维水平,更是我们打开中医药文化大门的一把钥匙。
古语有云“上医医国,中医医人,下医医病”。医学思维亦可迁移至为人处事之上。《伤寒论》充分体现了中医诊疗中四诊合参、辨证论治、对症下药等原则,是一部充满辩证智慧的医书。因此阅读《伤寒论》能帮助我们学会以全面、联系、发展的观点处理各种问题,并根据不同情况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从而达到顺利解决问题的目的。
此外,《伤寒论》一些方剂的命名之妙颇中机趣。如书中载有青龙汤(大青龙汤、小青龙汤)、白虎汤、真武汤“三大神兽”汤方,名字都十分“霸气”,那它们为何会以神兽之名命名呢?
原来,龙为东方之神,可兴云致雨。大小青龙汤主治风寒,并均能使人发汗解表,故此方以青龙命名,喻其可解表驱寒,使人汗如雨下。白虎为西方之神,主杀伐。白虎汤主治胃热津伤,故此方以白虎命名,喻其如秋风肃杀,一扫胃热。真武即玄武,为北方水神。真武汤主治阳虚水泛,故此方以真武命名,喻其可镇压水气。
更有趣的是,大小青龙汤主药为麻黄,新鲜麻黄为青黄色,东方对应色正为青色;白虎汤中知母、石膏、粳米均为白色,西方对应色恰为白色;真武汤主药为茯苓,茯苓为黑褐色,北方对应色正为黑色。
通过《伤寒论》对汤方比喻式的命名,我们不仅能从中了解到中国古代文化中的阴阳五行学说,并且还能理解中医对某些方剂的命名方式,帮助我们更深入地理解中医药文化。如四君子汤,此汤方由人参、白术、茯苓、甘草组成,由于它药性中和,益气健脾,正如宽博中正之君子,故以此得名。
《伤寒论》当然还具有极高的医学价值。对于普通人来说,阅读《伤寒论》可让我们从中医的角度认识外感热病的发生原因、感传规律、类型特征、治疗方法等。如此一来,我们不仅能增强预防外感热病的保健能力,还能根据书中所载的方剂,提升自愈水平,如以麻黄汤发汗解表,以小柴胡汤和解少阳,以四逆汤温中祛寒。因此学习《伤寒论》有助于我们“防未病,治已病”。
仲景所著《伤寒论》乃至整个中医学体系,不仅体现了中华传统文化的特色和精华,而且在治病救人上可谓是久经考验,历久弥新,这份宝贵的遗产,值得我们继承并弘扬。
选读
论曰:余每览越人入虢之诊,望齐侯之色,未尝不慨然叹其才秀也。怪当今居世之士,曾不留神医药,精究方术,上以疗君亲之疾,下以救贫贱之厄,中以保身长全,以养其生。但竞逐荣势,企踵权豪,孜孜汲汲,惟名利是务。崇饰其末,忽弃其本,华其外而悴其内。皮之不存,毛将安附焉?卒然遭邪风之气,婴非常之疾,患及祸至,而方震栗。
【译文】
论曰:我每次阅读到秦越人经过虢国时给虢太子治病,到齐国为齐桓侯望色诊病等史实记事的时候,总是深深地感佩他的才华和卓越的医术。心里责备当今那些有知识的人,竟然忽视医药,不精心深入地探究医学技术,以便上为朝廷君王与家庭父母治疗疾病,下为民众解除贫苦百姓的病痛,中对自己可以保养身体,维护持久的健康,得以长命高寿。而只是竞相追求荣华威望,攀傍权贵豪强,急不可待地追求名利。这些人只注重表面上的浮华形象,忽视身体内的衰弱,外强中干。古人说,假如“皮”都不存在了,那么“毛”将附着在哪里呢?当突然遭受外来邪气的侵袭,身染严重疾病,祸患到来的时候,才感到震惊
战栗。
〔选自《伤寒论》(中华经典名著全本全注全译),中华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