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外地出差,我突然看到窗外的电线上落着两只斑鸠。
它们隔着一截距离,一只忙着打理羽毛,一只探头探脑地偷眼望着对方,还用左顾右盼的假动作小心掩饰着,然后悄悄摸摸地一点点向另一只挪过去。我本以为它会磨蹭很久,没想到我再次望过去时,它已经挨着另一只站着了,时不时还用喙为对方梳理羽毛,轻轻啄一下,像是情人间的宠溺爱抚。
不由得想到《诗经》里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的心中倏地一动。
记得读大学时,学院带队去实习基地开展水文测验课设。那里像是大地微微凹下的手心,四周群山耸立,如手指抵住苍穹,为黛瓦白墙的村镇生活撑起一片天高云淡的野趣。风越过山脉悠悠地吹着,阳光轻柔地落在公路上,为每一粒砾石都镀上愉悦的表情。
大巴车里却是另一番景象,过长的车程,加上止不住的颠簸,让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或深或浅的倦意。宇坐在隔壁排,倚着车窗,一只手托着额头,如电影里的女主角般,微微蹙着眉,身体轻轻地摇晃,恰似一朵不胜凉风的长茎琼苞。本是四下看风景的我,目光情不自禁地就变成了一只蜻蜓。
思忖了下,我从包里掏出一个橘子递过去。“这个送给你,你要是晕车的话可以闻闻橘子皮,会好受一点。”她睁开眼,赧然一笑,捋着秀发说道:“谢谢啊。”她iUA3WLIF9s+FiW0q5vfB3g==的声音很轻,就像是车窗外的风声一样,却能吹起夏天独有的热烈,在远山上唤醒一层层的绿树阴浓。
我们被分到了同一个实习小组。每天,去河里测量水位、流速,然后在图纸上描点、画图。因为数据过多,方格又过密,所以便由她报数据,我来画图。为了防止点错位置,我弓着背全程不抬头,时间久了,酸涩感不断挠着眼球,拘束感也不断怂恿着四肢。幸好,她报数的声音温柔而清亮,如同润着星辉的徐徐晚风,安抚着我愈发不耐烦的心跳,让我硬是坚持了下来。
在我连点成线的时候,她悄悄地出去了,等她把一瓶冷饮递过来时, 我才惊觉。“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喝脉动啊?”“我观察你好几天了,喝的都是这种口味。”她抿着嘴轻轻一笑。
有一次,因为缺失了一道处理流程,我们的数据图要重画,只能挑灯夜战。蚊子在大堂里肆无忌惮地飞着,她则坐在我的身旁,一边帮我喷花露水,一边报着数据。等我们画完的时候,整个村子早就陷入空荡荡的寂静之中。她等着我把图纸和笔都收拾好,才和我一起上楼,各自回屋。
实习之余,学院还组织去了附近爬山。走在队伍的边缘,把人群当作风景的一部分,我们真像是携侣同游,穿行于天地的诗行,漫步于山林静默的美学。印象最深的是一处深潭,湛蓝得像是大地在梦中痴痴仰望的天空,它让人相信这里有一个关于爱情的传说——女孩在这里遇见了她的情郎,于是甜蜜的笑容就化作了深潭,喜悦的目光将它填满,而爱的长存则让这方深潭永远守护着纯粹的蔚蓝与静谧。在深潭前,我和宇合拍了一张比心的照片,风雨不惊的深潭也似有了心跳一般,轻轻荡起了涟漪。
我本以为,这段朦胧的情愫始终都会在,在那个山水相依的地方,和深潭、和溪流在一起,坐看日升月落,直到青松俯身亲吻岁月,直到松柏的鬓角落上白霜。可遗憾的是,经历了读研和就业两个分岔口后,我们分散在两个连省份都不接壤的城市里,当青春被马不停蹄的生活踏入漫天黄沙里,一些未曾说出口的话语也永远留在了回忆。一眨眼,水已匆匆流过了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