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新时代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体系基于不同内涵指涉和时空特征,形成国家、民族、社会三个不同层面的话语内容,汇集成以人类文明新形态为统领,国家发展叙事文明话语、民族文化叙事文明话语、社会进步叙事文明话语相互配合的话语构成样态。三个维度的文明话语相互配合释放出话语体系的集成效能与社会功能,集中体现为描绘愿景与塑造认知的思想阐释功能、擘画蓝图与凝聚共识的话语导向功能、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的资源整合功能、民族性与时代性相结合的特色标识功能。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体系在新时代的建构与运用,具有回应时代诉求与把握文明趋向的国家进步意义、赓续古老文明与推进伟大复兴的民族进步意义、提升个体素养与规范群体行为的社会进步意义,进而升华出促进文明交往与贡献中华智慧的人类进步意义。
关键词:文明话语;人类文明新形态;中华民族现代文明;话语功能
中图分类号:D2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7408(2024)08-0027-08
“文明”既是思想家们长期观察、研究与论争的对象,也是中国共产党话语体系中极为关键的核心概念表达。在革命、建设、改革进程中,中国共产党不仅重视中国文明发展道路的理论与实践探索,而且注重以“文明”概念建构其话语体系,尤其是进入新时代,中国共产党更加注重对“文明”的运用与拓展,极大丰富和发展了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的内容体系。当前,围绕“文明”议题,学界对人类文明新形态、中华民族现代文明等议项进行了较为广泛而深入的研究,但对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的研究尚处起步阶段,在为数不多的“文明话语”研究中,学者们倾向将其作为一种既定的政治表达体系而进行概念史、思想史的历时态考察,尚缺乏对其进行整体意义上的共时态叙事性或语义性分析,对其使用语境、话语形态和建构机制关注不够。作为一个面向广泛的多义性范畴,“文明”在不同问题情境和语境中具有不同的语义指涉与价值指向,如果不揭示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的多元面向、要素秩序及特殊功能,不同语境中的文明话语就会丧失语义边界而“日用而不觉”,其话语的接续建构也会沦落为偶然性的行为,进而难以发挥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结构化样态所具有的集成效能与社会功能。因此,必须以“解剖麻雀”的方式对新时代文明话语的构成样态与功能价值进行分析,进而“建构有效的分析话语和进行持续的知识累积”[1]。
一、新时代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体系构成样态
话语的构成样态是话语结构要素与运作秩序的外在表达。剖析话语构成样态既是科学把握话语出场逻辑与内涵指向的基础,也是实现话语有效传播与获得认同的前提性条件。“人类的一切文明性创造,本身上是依托于特定的共同体才得以展开的。”[2]基于不同语义指向、时空特征和话语属性,新时代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体系呈现出国家、民族、社会三种不同层面的话语内容,汇集成以人类文明新形态话语为统领,国家发展叙事文明话语、民族文化叙事文明话语、社会进步叙事文明话语相互配合的话语构成样态。三个层面的文明话语交叉重叠、互嵌互构,具有主题一致性、目标一致性和面向互补性,反映出话语内部诸要素良性互动的运行模态,构成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体系的基本面向。
(一)国家发展叙事维度的文明话语
国家发展叙事维度的文明话语,是话语主体围绕当今世界主要行为体的现代国家而建构起的“文明”话语内容体系,旨在从国家层面对共同体的发展状况与水平、前进方向与策略进行深刻的省察、理解、定义和阐释,从而对内凝聚共识,对外展现国家形象。这种话语一般经由国家目标、建设方略等形式获得其根本规定性,具有宏观性、规范性、现代性和价值预设性等显著特点,内含话语主体鲜明的价值取向、文明观念和思维方式。新时代国家层面的文明话语汇集了中国共产党进行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的愿景、使命、行动与秩序规范,用来描绘国家发展的形式特征,形塑人们对国家进步目标与方式的理解认同。在这一叙事维度下,中国共产党不断以“文明”概念拓展“文明强国”的话语内涵、话语格局和叙述空间,赋予“文明”以中国道路特征和全新时代价值,使之逐步外显为以“人类文明新形态”为核心的“文明”叙事话语体系。从内容上看,这一维度的文明话语主要涵摄两种指向:一是对内设定国家战略目标和实践准则、描绘国家进步的理想状态和成长空间;二是对外负载人类共同价值、塑造中国文明形象。两种指向的文明话语梯次接续共同建构起“文明强国”的新时代叙事,成为描绘中国道路的重要维度,深刻展现着国家发展的性质、面貌和前景。
前所未有的事业,呼唤前所未有的国家叙事。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人从“两个大局”和人类文明进程的宏观视野出发,在提炼我国文明建设经验的基础上, 赋予“文明”概念更多的现代国家内涵,建构起以“人类文明新形态”为统领,以“文明强国”、文明建设、文明交往等为基本结构的文明话语内容体系。新时代之初,习近平就多次强调“建成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3]7的“文明”国家目标,并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明确将“文明”列入“国家层面的价值要求”[3]168。党的十九大报告则正式将“文明”写入“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4]12的国家发展定位中,文明与强国共同统一于“新时代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使命”[4]12,指向提高国家软实力和综合国力的强国目标。文明话语的内在结构同党对“文明”的认识密切相关,伴随中国现代化进程的逐步推进,党从最初以物质和精神双重视角来定义文明内涵,逐步升级为对物质、精神、政治、社会和生态等文明要素的整体性观照,不仅把“文明”话语嵌入物质发展、价值塑造、社会治理与生态建设等国家治理的方方面面,搭建了国家文明建设的基础话语框架,而且把国家发展目标与实现方式整合在一起,形成了“五个文明”协调发展的完整表述,对新时代国家事业作出全面概括。文明交往话语是国家层面文明话语的另一重要指向。进入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人自觉摒弃西方国家中非正义的文明交往范式,选择“站在人类文明进步的一边”[5]的文明交往方向,发出“全球文明倡议”[6],提出了“以一种新文明类型为根据”[7]的“新型国际关系”和“人类命运共同体”等新型文明交往方案,建构出和平性与发展性相统一的文明交往话语,擘画出美美与共的新型文明交往关系。由此,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人逐渐将一个个具体“文明”话语要素统合为一个整体,塑造出一个以文明强国话语、文明建设话语、文明交往话语为支撑的叙事体系,从国家视阈标定了文明进步的未来空间和实现方式。
(二)民族文化叙事维度的文明话语
单一的“文明强国论”并不具有将现实与历史连接并彰显中国特色的强大功能,也难以实现“重新确立中国文化主体性”的历史任务,因而从民族文化维度阐明国家崛起背后的文明意义,并建构出一套与之相匹配的文明话语就成为时代必然。民族文化叙事维度的文明话语即是话语主体从自身民族立场出发,基于自身文明的时空坐标和突出特性而建构起的“文明”话语内容体系,是对民族文化时代价值、成长规律、使命愿景的一种认知、诠释和把握,在出场逻辑、话语内容、表达风格、传播方式等方面与国家层面文明话语具有不同表现,二者是在知识上的互补和意义上的交融。这类文明话语强调民族主体性、文化主体性和价值主体性,反映话语主体的历史意识、民族意识和文明追求,旨在凝聚文化共识、增强民族团结、塑造民族形象,从而推动文化发展和民族进步。基于时代要求和自身使命,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人以“两个结合”为科学方法论,在提炼中华文明突出特性的基础上,以前瞻性的创新思维科学描绘了中华文明的未来图景、形塑了人们对民族文化进步目标与方式的理解,回答了中华民族在特定时代面临的历史性课题,构建了一套以文化自觉、文明自信和新文化使命为叙事框架,兼具民族性和时代性的文明话语,体现了中华民族对自身历史的认知水平,成为当下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和建构国家话语体系的重要资源。
从内容上看,新时代民族层面的文明话语主要有三种话语形态:应然形态文明话语用以擘画中华文明的未来趋向和建设方向;实然形态文明话语用以揭示中华文明的突出特性和转型经验;能然形态的文明话语用以说明中华文明现代转型的内在机理和路径方法,是衔接应然与实然的话语桥梁。具体来说,应然形态的文明话语在民族文化叙事中表现为“文化使命”话语或愿景话语。如,习近平在全国宣传思想文化工作会议、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等讲话中多次提及的“创造出中华文化新的辉煌”[3]156“中华民族全面迈向现代化”[8]“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9]1等话语,既清晰地表述了中华文明的前进方向,又反映了文化强国建设的实践要求,彰显了党在文化建设、文明创造等问题上的价值追求和行动自觉。实然形态的文明话语在民族文化叙事中表现为“文明传承”话语,这种文明话语往往基于经验事实来展现中华文明的历史纵深和优秀成果,同时总结中华文明的突出特性和转型经验,担负着将文明转型特殊经验和创新规律上升为一般经验和规律的话语使命。如,习近平在党的十九大报告、党的二十大报告、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等讲话中多次提及的“中华民族有五千多年的文明历史”[4]13,“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是中华文明的智慧结晶”[10],“中华文明具有突出的连续性、创新性、统一性、包容性、和平性”[9]2-4等中华文明叙事话语,既诠释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历史进程中的基础性作用,又规约着中华文明现代转型的过程、限度与空间。能然形态的文明话语在民族文化叙事中表现为推进中华文明现代转型的路径方法话语。如,“推动中华文明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11],“借鉴吸收人类一切优秀文明成果”[12],“两个结合”等文明转型实践投射到语言领域的话语样态。三种形态的文明话语相互配合,最终产生一种经过重新时空化的、具有整体系统性的、展现民族文化时代价值的民族文化叙事,成为联系中华文明过去、现在、未来以及全球的纽带,为人类社会由低级到高级的文明趋向提供了最有力的话语论证,是讲好中国故事的重要维度。
(三)社会进步叙事维度的文明话语
文明话语的生命力在于对人民群众的说服与引导,从而整体提升社会文明程度。社会进步叙事维度的文明话语即是话语主体从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需要出发,为引导和规范社会进步而建构起的文明话语内容体系,旨在整体提升社会文明程度和个体文明素养,是国家发展叙事、民族文化叙事在具体层面的话语表达和内容补充,在语言风格、表述方式上具有朴实性、易理解性、易传播性等特点。依据话语适用对象的差异,新时代社会进步叙事维度的文明话语主要有两种指向:一种是针对社会群体的“文明”话语,一种是针对社会“个体”的文明话语。针对社会群体的“文明”话语,主要将“文明”视为衡量社会进步的标尺,一般与具有积极、先进、向上意义的动词相搭配,以表达使社会某方面之发展达到更高水平、更高标准之意,其话语图谱主要呈现为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话语为核心,以“提高全社会文明程度”[13]134“文明执法”[13]120“深化群众性精神文明创建活动”[13]135等为谱系绘就文明话语蓝图,形成一套包含文明程度、文明风尚、文明执法、乡风文明等在内的内容体系。也就是说,新时代文明建设不仅意味着国家与民族的进步,也意味着社会精神文明的同步改善、社会组织的共同优化。针对社会“个体”的文明话语主要为社会个体提供规范其行为方式的价值标准,引导个体提升自身素养,其话语图谱主要呈现为“提高精神境界、培育文明风尚”[13]355,“以先进引领后进,以文明进步代替蒙昧落后,以真善美抑制假恶丑”[13]308,“树立文明观念、争当文明公民、展示文明形象”[13]324等聚焦社会个体、群众易于接受、具有情感温度的大众“文明”话语,这些话语的出场表明中国共产党也将文明视为一种个体品质和人格修养。两种指向的社会文明话语纵横互动、相互联结,整合了宏大历史叙事与个体微观诉求,描绘了新时代文明实践的具体运行图景和现实实践路向,实现了文明话语宏观整体视角与微观个体视角的有机统一。这一方面反映了中国共产党从“现实的人”出发对个体和群体、公德与私德等辩证关系的深刻把握,另一方面体现了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体系建构中个体意识的回归,文明话语不再是单纯的国家话语、民族话语,而且还蕴含着推进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和社会整体进步的价值追求,是对人的生存方式和共同体组织优化方向追求的产物。
“文化是一个逐渐发展并走向整体化的过程。”[14]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同样遵循构成要素深度交织、共进共退的“整体性”发展逻辑。正确理解和把握新时代国家、民族、社会三个层面“文明”话语之间的关系,是推动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体系良性发展的重要基础。总的来说,民族层面文明话语是国家层面、社会层面文明话语的建构基础和重要资源,为二者提供文化支撑,起衔接、支撑作用;国家层面文明话语是民族层面、社会层面文明话语的价值制约和方向指引,为二者提供基准与指向,统摄二者的出发点和落脚点;社会层面文明话语的提炼、建构与表达又不断丰富和支撑着国家、民族层面文明目标的最终实现。三个层面的文明话语在“人类文明新形态”话语的统领下,既高度相关,又各有所指,呈现出交叉重叠、互构互嵌的紧密关系。三个维度的文明话语有机结合,使“文明”内涵进一步清晰化、丰富化,成为蕴含着国家文明追求、民族文化发展、社会文明提升和个体素养培育的复合性术语,形成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体系的基本框架,为阐释中国文明实践、塑造“文明”认知、凝聚“文明”共识、引领文明实践、讲好文明故事、掌握文明话语权提供清晰的底层逻辑。
二、新时代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体系的功能指向
话语因其所发挥的基本功能而存在,话语体系作为实践活动体系化的表达方式,其基本功能在于这一表达方式作用于实践而产生的整体社会效能。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体系作为一种“能跨接各个散落现实领域”的话语体系,蕴含着中国共产党人对“时代之问”“历史之问”“文明之问”的思索与回应,其所内具的整体性、层次性、系统性特征使其既具有单一话语要素的具体功能,又具有大于单一话语要素的集成效能,具有多种不同的功能指向。
(一)描绘愿景与塑造认知的思想阐释功能
话语是实践的先导,也是思想的直接现实。无论是推进中国文明实践,还是讲好中国文明故事,都要以对中国共产党文明观念的客观认知与系统理解为前提。作为一种系统化的社会观念形态,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体系的首要目的在于,以话语的方式科学阐明文明强国的进步空间与价值追求、文明转型的未来图景与实现方法、文明交往的价值理念与行动机制、社会进步的前进方向与实现方式等等,从而为话语受众塑造正确的文明认知,使之形成文明认同、坚定文明自信、落实文明行动。为此,中国共产党在新时代中国实践场域中,不断拓展文明话语的内涵与广度,建构起国家—民族—社会三个维度的文明话语体系,从整体上实现了诸多领域的历史性变革、系统性重塑、整体性重构并由此催生一系列新现代性文明方案与建设体系,既实现了现代文明图景的整体性创获和具象化呈现,又在知识论意义上重新描绘了文明建设的知识图谱,以理论的彻底性和话语的丰富性实现了对话语对象的本质认识。
具体来说,一是能够塑造话语受众对中国文明发展道路的正确认知。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体系以其科学性与真理性的知识内容,从人类文明发展规律出发描绘了现代文明发展的未来空间与现实方案;从社会主义文明建设规律出发阐明了文明强国的发展逻辑及其精神实质;从中国共产党执政规律出发释明了现代化强国与民族复兴、中华民族现代文明等历史使命之间的逻辑关系与耦合机理。这些兼具科学性与真理性的文明话语,不仅阐扬了中国共产党人的文明观念,赋予文明以中国时代特征,还证伪了西方文明发展道路的唯一性和普适性,有助于为国内外话语受众塑造正确的话语认知。二是能够促动受众对现代文明一般性与特殊性的理性把握。民族层面的文明话语以批判性认识科学阐明了中华文明由传统向现代转型的历史轨迹与未来趋向,同时在“元”理论的层面思考了中华民族现代文明与中华文明、西方文明、社会主义文明之间的辩证关系,既厘清了中华民族现代化转型之路作为“特殊对象的特殊逻辑”[15],也强调了对现代文明一般发展规律的遵循,是马克思文明转型构想在中国的具体实践。三是能够提高人民群众在文明观念、文明追求、文明境界等方面的现实高度和认知水平。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体系以具有价值性与优越性的大众话语诠释社会进步,科学阐明“何为文明、为何文明、文明进步何以可能”等理论性问题,深刻解答“我们从哪来,要到哪去,当下应该做什么”等实践性问题,能够将现代文明理念内化为民众的一种积极品质,从而外化为积极的文明行动。
(二)擘画蓝图与凝聚共识的话语导向功能
思想统一才能行动一致,话语的主观性和能动性必然使其内容具有天然的目的性,从而使其体现话语主体的价值诉求。因此,话语体系不只是客观事物的对象化呈现,也不是“漫无目的”的词藻堆砌,而是为实现特定目标和利益诉求而进行的对象化塑造和引导,具有突出的导向功能。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体系的导向功能主要通过目标导向和价值导向两种功能表现出来。一是把“文明”这一评价历史的积极尺度与特定实践目标相结合,生成满足主体需要的本质动力和文化时空;二是作为文化的高级形式,“文明”本身构成人类生存和发展的文化世界,反映某种类文化的价值理念,使得其话语具有通过以文化人而使人之所以为人的价值导向。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体系把人类的进步、国家的使命、民族的追求与人民的期盼融为一体,将文明话语嵌入国家发展、民族复兴和社会进步的每个阶段性目标中,从根基处表征了文明的追求与品格,能够充分发挥其思想引领、舆论推动、精神激励和文化支撑作用,为文明实践指明方向、提供遵循。
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体系的话语导向功能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作为一种应然性的价值要求,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体系在国家、民族、社会三个层面上表达了鲜明的未来期待,塑造了多元主体共同奋斗目标,旨在实现以主体性和公共性为目的的“社会的素质”的整体提升,引领国家、民族、社会的共同进步。二是以其辩护功能为文明观念的正确性、文明实践的合理性、文明目标的可及性等提供有力佐证,凝聚社会价值共识与行动共识。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人从价值论和认识论的高度系统解答了中华文明因何转型、靠谁转型、如何转型等一系列问题,旨在增进中国人民和国际社会对中华文明的认知与认同,同时科学消解“文明冲突论”“断裂论”等错误论调,实现有效的话语辩护。三是以其规范功能为话语受众提供共同价值遵循和行为规范。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体系的规范功能体现为对社会成员关于“文明”的多向认识状态进行有效修正,辨识和调整人们对“文明”的思想观念偏差,同时规约话语受众具体的社会行为方式,使之在基本运行规则下进行正确文明实践,以为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提供共同价值观念、行动规范和精神纽带。
(三)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的资源整合功能
任何话语都不是凭空出现的,话语资源整合既是话语建构的前提,也是话语本身所具备的重要功能。从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体系所融通的理论资源、承载的时代精神和涵括的创新内容上看,它不是各种理论资源随心所欲的东拼西凑,也不是对原有话语的乔装打扮和率由旧章的抽象规定,而是对其经验事实进行理论升华和古今中外文明成果的“集大成”,彰显出融通生成的整合特点和话语品格。作为一种能容纳各种散落资源的话语体系,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体系的资源整合很明显是以一种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的话语范式,将具有同等话语属性和作用效能的话语要素归置在一起,形成具有针对性的话语效应,进而形成优势互补的有机整体的动态调整过程,以不同话语形态的形式实现文明理论资源的整合,在“不忘本来、吸收外来、面向未来”的基础上建构起一套具有科学性、价值性、优越性的文明知识体系。
具体来说,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体系以“建设什么样的文明,怎样建设文明”为问题导向,主要实现了对三种话语资源的整合。一是对中国共产党文明探索进程中的相关话语资源进行整合。一方面,在承继与延续以往文明话语中,注重对其中关键性术语、范畴的当代价值新诠释,生成与现实相对应、与时代相适应的话语形态,如“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话语即是对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建立中华民族的新文化”[16]的承继性运用并赋予其新时代内涵;另一方面,通过对中国现代化进程中的行动案例、客观事实、实践成果等进行过滤、整理与编码,将感性的实践经验上升为理性的话语认知,在理论与实践的有机统一中实现文明话语的内涵升华。二是对马克思主义文明思想的创新发展和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体系是经由“两个结合”创造的自主知识体系,蕴含着马克思主义文明思想、中华文明的独特文明基因,通过对传统文化资源的不断挖掘,中国共产党不断建构出具有民族特色的文明话语。三是对域外文明话语资源进行整合。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体系不是局限于单一语境的文化成果,而是在充分汲取和占有中华文明、社会主义文明理论资源的同时,以开放包容的态度汲取其他文明智慧,展现出一种以辩证思维和横纵思维整合域外理论资源实现自身建构的生长样态。
(四)民族性与时代性相结合的特色标识功能
话语标识功能是将话语同他者话语区别开来的功用。作为一套符合中华文明突出特性、表现时代特点、超越经验事实具体性与直观性的主体性文明叙事,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体系从文化属性上看,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独特文化基因;从制度属性上看,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为制度空间;从主体属性上看,以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为言说主体;从时空属性上看,以新时代中国文明实践为基本落脚点,其独特性的“文明因素”彰显了其诸多作为特殊对象的特殊逻辑。依照这样的判断,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不只是描述性与解释性的,还是标识性和规范性的。因此,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体系绝非西方文明故事的东方再现,也非传统社会主义文明话语的中国翻版,而是在古今中外对比中对自身文明发展的创新标定,其话语出场表明中国共产党“正以现代文明的自觉意识,改变对西方效仿的行为逻辑”[17],由此形成的文明话语必将具有将现实与历史连接并彰显中国特色的强大功能。
一方面,民族性标识功能是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建构的内在要求。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体系始终立足中华民族伟大实践的本土知识情境,会通古今,融通中外,洞察文明转型的内在逻辑和规律,强调中华民族在现代化进程中所依托的自身文化内核和在全球化背景下的“文化主体性”,通过一系列具有中国习性、中国个性、中国特性的文明概念、命题、论断的形式将传统文明带入现代语境,不断推进文明实践的系统谋划与现实展开。同时,在揭示文明起源、文明跃升规律的基础上重新定义“现代文明”的多维内涵,“中华民族成为中国发展目标的描述方式”[18],旨在以具有主体性的民族话语消解不同语境下的文化偏见,构建出民族性与贯通性的“文化自我”,成为区别于其他现代文明的重要标识。另一方面,任何话语的建构都受到历史语境与现实语境的制约,反映着时代的需要和变化,时代性标识功能是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功能的又一重要表现。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体系的逻辑起点是新时代中国问题,言说对象是新时代文明实践,逻辑归宿是现代中国立场,因此其既不是对原有话语的“乔装打扮”和无原则的“接受”,也不是罔顾时代现实的“主观臆造”,而是在观察时代、跟随时代、把握时代的过程中基于现代文明实践建构出的主体性文明叙事。在这一过程中,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人不断使具有独特性的文明因素与新时代的生态建设、文化建设、网络建设等现代因素相结合,在对话和诠释中不断赋予“文明”以新时代意义,旨在以现代文明重塑中华文明的宏阔气象,呈现出既继承传统又发展现代的双向运动过程,成为区别于其他时代的重要标识。经验反复证明,只有以一种兼具文化主体性和时代性的文明话语来表达其经验知识,才能取得合理规约实践的话语效应。
三、新时代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体系的时代意义
一切划时代的体系之所以能够大放异彩,成为省察时代、阐释时代、定义时代、引领时代的精神旗帜和行动纲领,就在于其有唯属于自身的时代价值和历史意义。新时代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体系,不仅是对中国道路的科学总结与系统阐释,更是对中国方案的整体强化与现实助力,蕴含着中国共产党关于国家文明、民族文明、社会文明建设的理性审视、价值自觉、实践创构和前瞻设想,同时担负着将中国特殊经验和规律上升为普遍性经验和规律的话语使命。为此,一方面要从国家发展、文明转型、社会进步以及生活理念的变革等视角综合把握其革命性、引领性和建构性的时代价值,另一方面要从中国立场与世界情怀的有机统一的视角系统阐释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体系的世界历史意义。
(一)回应时代诉求与把握文明趋向的国家进步意义
对理想和进步事业的推进进行有效论证和说明,是一个国家发展走向成熟的标志。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人在新的历史方位上,将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浸润于文明进步之中,以文明话语描述和佐证国家发展的目标、意义、道路及世界影响,形成了国家进步更加高远的谋划和布局;把文明话语嵌入国家发展具体推进路线和治理方略的说明中,为国家的建设、发展和稳定提供了一个基本的遵循和框架,从而以文明概念为统筹形成了对这个时代党和国家伟大事业的全面概括,实现了目标与手段的统一。这样一个关于国家进步的全新总体叙事,不仅塑造了一个全面而有力的国家进步新格局,为国家的整体发展提供有效的说明,也为国家建设实践提供了话语指引和更大的可能空间,因而具有划时代的国家进步意义。
对于国家内部来说,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体系一是能够引起国民的情感共鸣,为国家发展进步提供道义正当性基础的意义,从而具有感召力;二是能够结合民众的诉求和国家的追求,有利于统一国民的思想、争取民心、凝聚国民共识,同时应对各种不良社会思潮,增强主流意识形态的向心力,进而塑造统一的社会心理和构建社会意识形态;三是能够促进全体国民在共同目标下的团结奋斗,有利于增进其对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的价值认同,凝聚国家力量,增强国家的竞争力和达成目标的能力。如此一来,支撑现代国家的文明话语,也成为一种推进国家治理和实现国家发展目标的重要资源,成为国家力量生成、维持和增强的重要促进因素,能够为国家发展持续提供推动力。对于国家外部来说,这样一个由文明概念促成国家进步的话语体系,能够为“现代强国论”增添基于中国实际的历史性、文化性和道义性的话语内涵,引导国际社会对现代文明中国形成正确认知和正面心理倾向,避免单一的“现代强国论”所带来的误解,掌握国家发展的战略主动。具体来说,一是能够向世界展示中国文明形象,更好展现中国文化优势、政治实力和国际影响力,提升中国在国际社会中的话语权和影响力,进而为塑造文明国家形象提供强劲的话语辩护;二是其所回答的世界之问、文明之问,能够实现对人类文明交往壁垒的突破和交往方式的重塑,超越国别与文化的异同,开拓人类文明的未来向度和共生向度,反映世界各国的普遍期待,既有助于使中国的外交政策和理念占据人类道义的制高点,又有助于国际社会形成全球治理体系变革的广泛共识。如此,文明话语作为人类文明进步的一种极为重要的资源,能够为人类文明交往、共生提供积极力量,对人类追求“更高级的物质形态、文化样式和社会组织方式”[19]发挥根本性和基础性作用。
(二)赓续古老文明与推进伟大复兴的民族进步意义
延绵数千年的中华文明有着自身行而不辍的文化逻辑,它既有抗拒现代文明的“文化惰性”,也有封建文化形态改良性遗传的“文化惯性”,难以依靠自身自然生长出与现代文明相应的现代性。同时,单一“现代强国论”并不具有将现实与历史连接并彰显中国特色的强大功能,无法单独成为现代民族国家发展的整体叙事。作为一种依托灿烂文明而形成的观念形态,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体系“既根植历史,又贴近时代、观照未来”[20],不断推动民族文化现代性的生成与建构,成为更新和优化现代民族国家和民族文化的输入性变量。在“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征程中,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体系以其贯穿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时空力量,不仅能够阐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当代价值,赋予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以文明内涵,还能够将中华文明的时代意义由当下延伸到未来,为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推进中华民族进步和谋求人类文明共同发展提供巨大的塑造性力量。
具体来说,一是有利于坚定中华民族的文明自信。作为中华民族历史、文化和价值观的话语载体,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体系不仅有助于更好展现民族特色和文化自信,提升中华民族的自信心和自尊心,为中国文化现代性建构提供“更基础、更广泛、更深厚”的现代民族心理;而且作为一种文化符号的话语体系,能够促成独特的社会文化氛围,从而进一步在构筑本民族身份标识的同时,提高民众对民族文化的认知程度和文化自觉,增强中华民族在伟大复兴过程中的历史主动性。二是对于传承中华文明和推动当代中国文化的创新发展具有突出的文化价值。一方面,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体系“实现了中华民族文化传统与世界现代化语境的融会贯通”[21],蕴含着超越现实的价值追求,能为中华文明的传承与发展提供方向指引;另一方面,它呈现了中国文化的本质内容,有助于对中华民族诸多文化成果和文化精神价值进行挖掘、弘扬和传承,以一种高效的话语叙事体系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注入新的动力和活力。三是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提供话语指引和内在驱动力,推动中华民族实现创新发展。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体系将“中华民族现代文明”视为民族复兴的文明表达,使民族复兴展现出符合时代要求和中国特色的现代性,为引导形成民族共识、推动中华文明的新一轮创新与发展注入了新的前进动力,具有深远的民族进步意义。
(三)提升个体素养与规范群体行为的社会进步意义
“文明”既承载着人类社群的道德理念与价值取向,也彰显着社会个体的人格修养与精神面貌,因而“文明”话语构建也是社会进步的内在驱动力量和重要标志。伴随着市场经济自由化程度的提升及种种不良思潮的价值渗透,新时代社会发展进步面临诸多思想挑战。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体系立足人们思想观念的多元化趋势,全面系统地规定了中国社会进步的主体、目标、价值与方法等内容,内蕴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人对社会进步的独特理解与构想,其最终目标在于塑造统一的社会心理、凝聚社会价值观念共识,使“文明”理念内化为人们在社会交往中广为接受的社会观念和行为规范,推动社会成员自觉维系集体社会的有序运转,从而推进现代中国社会的发展进步。这样的文明话语不仅对于锚定社会文明的性质和发展方向、提高全社会文明程度、推动社会进步具有重要作用,而且对于提高个体的精神风貌、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具体来说,一是为社会个体提升道德修养、精神境界提供话语指南和方法借鉴,促进人的全面发展。作为传统美德文化的凝结,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体系不仅为当代个体美德建设提供了丰润的话语滋养,还能为个体精神境界的提升提供许多可借鉴的方法。如“家庭文明则社会文明”等话语为家庭美德的培育提供了丰富的文化资源和道德土壤,能够丰富人们的精神世界、培养人们的审美情操、充盈人们的道德境界;“在为家庭谋幸福、为他人送温暖、为社会作贡献的过程中提高精神境界、培育文明风尚”等话语蕴含着许多提升个体修养的理论和方法,对涵养个体品格和提高行为修养具有积极指导意义。二是为提升社会整体文明程度提供话语指导,推动社会进步。如“以文明进步代替蒙昧落后,以真善美抑制假恶丑”,“树立文明观念、争当文明公民、展示文明形象”等话语内容,蕴含着关于社会公德观念和社会主义道德追求的思想资源,能够影响人民群众的思想观念,为社会公德的培养提供话语底蕴,从而推进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
总之,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体系延续着中国文明的终极思考、呈现着社会进步的美好愿景、承载着个体行为的社会规范。在中国共产党文明话语体系的指引下,通过破除种种阻碍生产力发展进步的积习,焕发民族文化本有的创造力,中华民族将会势不可挡地走向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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