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与海

2024-08-14 00:00:00宋彤煜
雨露风 2024年6期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我生在海边,从小没见过沙漠,在我印象里,沙漠满是飞沙走石,干燥难忍,是完全不适合人类居住的禁地。我可能一辈子也没想过去看看沙漠,直到我读到岑参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此诗描写的艰苦卓绝的环境符合我对边塞沙漠的想象。但是,“瀚海”也可以形容沙漠吗?

“瀚海”,宽广的海。海的心胸是宽广的,海孕育生命,海的居民傍海而生,终其一生也在回报海洋。我的家乡是个小渔村,那时候大部分房子还是海草房,稍富裕的人家才能铺得起瓦片。那时候,村里几乎每时每刻都弥漫着海的腥甜味,除此之外,还有女人们编织的渔网、晾晒的浮球所散发的气味。渔网很大,往往能铺满整个房间,线与线之间留有一定的空隙,小时候我趴在渔网上,问奶奶为什么要留这么大的缝隙?

“为了让小鱼苗跑出来。”

“捕鱼为什么还要让鱼跑出来。”

“为了来年开春后,再捕鱼。”

我挑起渔网,透过空隙看奶奶,奶奶戴着老花镜,一盏孤独的灯泡挂在她头顶,奶奶的头发斑白,脸上布满皱纹,手上常年被海水浸泡起的老茧粗糙无比,我想,最勤劳的人、最智慧的人大概就是奶奶这样。

村里的女人朴实坚韧,男人则爽朗豪迈,每次出海回来,男人们都会高声宴饮,分享着丰收的喜悦,无论在海上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都可以在酒中,在家中,排解一切苦恼。然后度过一个温暖的冬天,再次祭海,再次踏上下一个旅程。

谷雨后要祭海,谷雨后要远航,人们敲锣打鼓,跳着祈愿丰收的舞蹈。我站在海边,人们大声告别着,有的人家甚至几个月几年都不能再相见,就在这样一个习惯别离的渔村,我看见烟波浩渺的海上,大浪拍打着海岸的礁石,几家炊烟几家灯火,看见阳光透过晨雾洒向海面,波光粼粼,像铺上了金子,看见渔船怀着希望渐行渐远,也终将满载而归。

如今我已离开能看见海的地方,站在距离它最远的大漠里,这里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荒凉。狂风携带着狂沙扑面而来,让人睁不开眼睛,一滴水都没有,水是生命,没有水,就会激发人本能的恐惧。热气升腾在空气中,视线模糊不清,我想我在踏入沙漠的第一步就已经开始害怕了,曾经的激动烟消云散。而我们的任务是横穿沙漠,这是一场历练,目的是磨炼心智,使自己更强大。

我看向前面,刚下大巴车的同伴们显得很兴奋,领队站在沙漠边缘,大声喊着,聚拢队伍。我跟上去,站在他们身边,不再那么紧张了,我们是志同道合的朋友,来此为了磨炼心智,增进友谊,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我跟着队伍,踏进沙漠,光是水我就背了满满一书包,大大小小的包裹挂在身上,第一步我就走不动了,这可不行。

“嗨!海里来的,咋样习惯不?”

“别逗,这还没进去呢!”

“沙海也是海!坚持到站点,你给我讲讲海边的故事吧!”

“改天带你去看海吧!”

大家有说有笑,他们自称是“山里来的”,没见过海。我抬起头,耀眼的阳光直射下来,热气让眼前一片模糊,就像清晨的海雾朦朦胧胧。脚底踩的沙子干燥松软,轻轻用力踩就会滑下去,被风侵蚀的沙子比海边的细沙要粗糙很多。我跟着队伍向前走,互相鼓励,彼此搀扶,终于在天黑前到达休息站。晚饭吃过后,领队高声喊道,要带我们去看胡杨林。“力挽狂沙最动容,气冲霄汉赛青松。媚娇黄叶寻常见,孤傲清魂瀚海逢。”胡杨,甚至可以在断裂的树干处生根,号称“千年不死不倒不朽”,如此坚韧的生命,生长在如此恶劣的土地,果真是“孤傲清魂”。领略过胡杨的风采后,领队带我们去植树,为了打起精神,领队高声唱起当地的民歌,没有锣鼓,声音却气冲云霄,像家乡祭海的吆喝声,大家植树种草,唱歌比武。在这片荒凉的黄色土地上生活着坚韧的人民,只有这里的土地才能孕育出独特的体魄和嘹亮的歌喉,在最东边和最西边,一片沙漠一片海,极端相反的土地有着同样朴素坚韧豪迈的人民,在这之前,我对沙漠的印象过于刻板,史书中记载的“瀚海”是北方的大湖,多年的演变使大湖变成了沙漠,但孕育生命的“瀚海”始终如一。

作者简介:宋彤煜(2003—),女,汉族,山东威海人,本科,研究方向为外国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