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的话语体系建构与路径选择

2024-08-13 00:00从云飞贾涛
新闻爱好者 2024年7期

【摘要】“话语”在人类文明交流与互鉴中发挥着标识性、基础性、前提性作用。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核心的中华文化在国际传播中往往因话语体系的“错位”与形式、方法的“无味”而阻断或迟滞。打通传播堵点,提升传播效果,基于人类共性的理念、价值、精神与美的追求等话语体系建构是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的重要策略,国际化的叙事逻辑创意与现代数字技术赋能的方法创新是重要的路径选择。

【关键词】中华文明;国际传播;途径

一、文明互鉴与国际话语权

人类在长期的发展过程中,因地理、种族、生产方式与生活习惯的不同,创造、形成了不同的民族文化,进而凝聚成族群独特的体系化的文明形态。同处一个“地球村”,文明因多样而交流,因互鉴而发展,因发展而灿烂辉煌。也正是因为文明的交流与互鉴,才使得人类改善生存环境的力量变得更为强大,也才更好地促进了人类的整体发展、和谐发展。在人类社会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世界各国命运紧密相连的当今时代,深化文明互鉴不仅是消除误解、促进人心相通的重要途径与载体,更是人类携手互助,实现高质量发展,铸牢“命运共同体”文化基础的重要保障。

人类文明进步与社会发展客观需要文明交流与互鉴,而在各民族的文明交流与互鉴中,话语与话语权则是要解决的基础性、前提性问题。话语是人类思想表达的主要载体,是人类信息传播的重要工具,但话语也不仅仅是简单的思想载体与信息工具。法国学者米歇尔·福柯论断“话语即权力”。一定意义上,话语的发出就意味着话语作用的发挥,话语的传播就意味着传播者权益的维护与争取,话语权的行使就意味着对社会秩序的影响。因此,在这个有边界的地球上,谁掌握了话语权,谁就掌握了对世界秩序的主导权。就一个国家而言,国际话语权的强弱真实反映了一个国家的国际影响力和国际地位。

话语权的拥有与话语体系的建构有着直接的关系。话语体系是话语权的理论基础,话语权是话语体系的实践表现。而话语权与话语体系又从根本上“反映着一个国家思想文化与价值体系的发展程度和表达程度”[1],是一个国家综合国力与整体形象的重要体现。有鉴于此,为服务“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实现全人类的共同发展,综合国力日益提升的当代中国一直致力于国际话语权的构建,不断强调打造具有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国际话语体系。

二、当前中华文明国际传播的主要问题

在整个人类的发展史上,中华民族从来就是一个独特的、强大的存在。数千年的文明演进中,中华民族不仅创造了举世瞩目的文明成就,为人类社会发展与文明进步作出了巨大贡献,而且文化连绵,成就了迄今人类发展史上唯一没有“断流”的原生文明。进入现当代,特别是改革开放40多年来,中国人民更是通过不懈的努力在解决自身诸多重大现实问题的同时,为世界经济增长、科技进步、应对气候变化、消除贫困等重大方面作出积极而突出的贡献。然而,在见诸国际媒体的不少国家特别是西方国家眼中,中国不仅仍然是一个落后、封闭、贫困的国家,而且是一个极具威胁性的国家,致使“中国声音”不能有效传播,“中国议题”“中国方案”得不到有效落实。问题溯源,最为主要也是最根本的就是国际话语权的缺失。

梳理中国当代国际话语权的缺失,有西方话语强势霸权,长期肆意歪曲中国形象的偏见与跨文化差异的外部因素,也有我国国际话语体系建设滞后与传播方式不当的内部问题。鉴于外部因素的人所共知,本文仅就当代我国国际话语体系建构与传播方式展开研究。

国际话语体系建设的滞后,主要存在于话语体系建构目标指向的叙事错位与角度偏离,即因叙事逻辑的不同不能有效弥合传播者和传播对象之间的文化差异、价值观冲突,进而导致传播对象的误读、误解甚至排斥。不同地区、国家、民族之间文化差异较大;不同的语言环境、教育背景,不同的思想理念与价值取向也会让人对同一事件产生不同理解和解读。建构具有国际话语权的话语体系,必须首先解决国际化叙事逻辑问题,说听者听得懂的话,说听者能接受或能产生思想与情感共鸣的话,进而弥合不同种族因文化差异导致的误读、误解,消除因思想理念与价值观不同造成的疑虑与隔阂,把中华文化中“跨越时空、超越国度、富有永恒魅力、具有当代价值的文化精神弘扬起来”[2]。

关于传播方式的不当问题,同济大学中德人文交流研究中心研究员、国际文化交流学院院长孙宜学先生在他的《中华文化国际传播十问》中作了种种例举,系统且较为典型。其中最主要的就是传播途径的狭窄单一与传播方式的落后呆板。如“借船出海”多,自主平台少;数字赋能差,新潮方式少;重理论,轻体验;叙事、表达方式曲折隐晦以及习惯于将传播对象当作接受容器,一厢情愿的“填鸭式”等。最终导致传播内容有价值而听者听不懂,枯燥无味不愿听,如同“对牛弹琴”“鸡同鸭讲”“各唱各调”。

三、中华文明国际传播话语体系建构的策略选择

语言是思想的外壳,是心灵的表达。建构国际化的话语体系,首要的就是人心相通、思想认同;话语体系建构是否成功,关键也就在于是否能实现思想认同与情感共鸣。中华民族在数千年的生存发展中创造了博大精深、光辉灿烂的人类文明,其中大量的成果因为人类共同的生命本性与生存发展经历而与世界其他民族在思想理念、人文精神、社会追求、审美观念等方面有着高度的一致性和趋同性,存在着人心相通、思想认同的极大“价值公约数”,这个公约数无疑就是建构新时代国际话语内涵体系的出发点与突破口。

(一)理念认同“公约数”

理念认同主要是指人类在长期的生存发展与世界认知中形成的一致或趋同的思想理念,如尊重生命、关爱自然、奉献大众、革故鼎新、自强不息、天人合一、社会大同等。如人类对理想社会形态的向往与建构方面,西方曾有太阳城、理想国、乌托邦等设想与探索,中华民族则有“乐土”“桃花源”与“大同”社会等构想与追求。再如人与自然关系的认识方面,中华民族早在文明初期就有“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的“天人合一”思想。而在近代西方,随着生态危机的不断加剧,环保问题的愈演愈烈,人们也逐步认识到人与自然的依存关系,进而产生“人化的自然”等类似观念。随着时代的发展与认识的不断加深,对人类共同居住的“家”——地球的关爱在今天已成为全世界的共同关注。

(二)价值趋同“公约数”

共有的生命禀性,共有的生存需要形成了人类群体社会。群体社会的和谐发展离不开需要共同遵守的社会道德,离不开社会关系的“价值公约数”。这个价值公约数即公平、正义、平等、民主、自由、诚信、和平、发展及社会生活中的真善美等道德价值追求。从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看,这个“价值公约数”无疑是跨越时空、超越国界的。我国的《梁祝》文化在世界得到广泛传播且经久不衰,关键就在于故事中的青年男女打破封建枷锁,争取爱情自由的品质精神。这一点,在世界其他民族的文学作品如《罗密欧与朱丽叶》《傲慢与偏见》《简爱》等作品中都不难看到。18世纪法国大革命中的攻占巴士底狱之所以让我们印象深刻并产生极大共鸣,同样在于人民对于政治自由、人身自由的追求与抗争精神。

(三)精神相通“公约数”

这里的“精神”主要是指人类在长期生存发展中,因共同的生存遭际、奋斗经历,特别是在与自然界的长期斗争实践中积累的斗争经验、自觉意识等沉淀、凝聚的人文精神。如追求真理、积极探索,勇于担当、奉献大众,不畏强暴、勇敢抗争,坚韧不拔、百折不挠等。这些精神因为类似的生存际遇客观上成为世界多数民族心灵相通的“最大公约数”,也是最能求得思想统一,引起情感共鸣的部分。例如勇于担当、不怕牺牲、奉献大众的精神,世界大多文明从一开始的神话传说中便都有情节类似的故事。在东方,有中华上古神话中的“女娲补天”“后羿射日”“神农尝百草”“大禹治水”,在西方,也有普罗米修斯盗取天火、诺亚造大船抵御洪水拯救人类等。

(四)命运与共“公约数”

人类命运的相互关联和休戚与共决定了人类迈向现代化需要“价值公约数”和“共同性原则”[3]。同一个地球有共同的美好社会愿景,也有共同的生存危机与共同的发展问题。人类生存发展的历史一再证明,人类需要相互依存、相互支撑,需要集体协作、共同面对。命运的休戚与共客观上奠定了各民族、各国之间思想互联的理论基础,也易于形成各国民众心灵相通的“价值公约数”。进入新时代,“人类命运共同体”堪称这种“公约数”的典型体现。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强调,“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世界各国人民前途所在”。“中国方案”的“人类命运共同体”不仅体现了同处一个“地球村”的中国智慧、中国价值,更融汇了全人类“平等协商”“共建共享”“共同繁荣”的共同关切与“和谐地球”“美好地球”的共同愿望,体现了全人类的共同利益和道德诉求。“人类命运共同体”提出后的广泛传播并为世界大多数国家所接受、所拥护就是最好的证明。由此,基于“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的中国倡议、中国作为、中国贡献、中国精神自当是展示中国形象,增强我国国际话语权的重要抓手,是国际话语体系建设的应然切入点。

(五)美的追求“公约数”

真善美是全人类共同的价值追求,是最容易打动人心、引起共鸣、凝聚思想共识的特殊存在,是人类思想与情感的“最大公约数”。数千年的人类文明演进中,人们对美的概念、美的认识时有变化,但对美的追求却从未停止。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富含真善美的艺术作品汗牛充栋。每一件艺术品身上都凝聚着创作者的审美观念、价值取向与精神追求。基于人类共同的美的追求,选取体现真与善、富含美感趋同的艺术作品作为传播媒介,定能起到人心相通的“曲径通幽”甚至事半功倍之效。有鉴于此,基于中国文化精神,精选作品,打造一批具有典型意义的中华艺术符号成为必要,如绘画、丝绸、瓷器、园林景观等。

四、中华文明国际传播的路径和方法创新

传播路径与方法是传播内容的载体与媒介,是传播效果的重要保障,也是当前“中国声音”传播的重要制约。当前,我们面对的是电子信息技术迅猛发展的新时代,面对的是普遍掌握新式传播媒介的传播对象,特别是生活方式和价值观与以前几代人有显著差别的“Z世代”青年群体,叙事逻辑的错位与传播手段的代差自然会造成认知的偏差、目标的落差。因此,打破路径、方法、手段的制约,使“中国声音”传得远、传得广、印象深,让世界读懂中国、信服中国、敬佩中国,现代数字技术赋能国际化的叙事方式当为首选。

(一)移动性、数字化

随着现代电子技术的快速发展,移动性、数字化的通信技术极大地满足了人们快节奏、简约化的现代生活需要,为人们快捷、方便、直观的信息交流提供了可能。信息传播工具的变革带来信息媒体的适配性革新,网络社交媒体、短视频平台、在线直播平台等新兴媒体应运而生并快速成为信息传播的主力。微信、微博、抖音、快手等短短几年已经深入人们的日常生活,成为人们交流、获取信息、表达情感的重要渠道。以移动性、数字化赋能中华文化的国际传播,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国人的和善、包容,中国人的贡献创作成快餐式的短信息、小视频、微型剧,在微信、微博、抖音平台加以传播,不仅可大大提高传播效果,也可让人直观感知真实的中国与真实的中华文化。

(二)直观性、具象化

由于与世界大多民族直白、开放的交流方式存在较大差异,含蓄、曲折、象征、意会性强的中国表达方式直接带来了“中国声音”的模糊难辨,甚至导致语义的曲解、误解。突破瓶颈,在众多的叙事逻辑中,以现代数字技术赋能的“讲故事”不失为一条效果突出且易普遍接受的表达方式。“讲道理不如讲故事”[4]。将晦涩、冰冷的文字蕴含赋能人物、情节,转化为有人有景、有情有节的故事,不仅可使精深的意蕴内涵变得简单明了,更可让人入境入情,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效果。这无疑会使博大精深、意蕴深厚的中华传统文化传播具有较强的针对性。因此,“在坚持传播内容正确性的前提下把传播变成讲故事,善用幽默而不贫嘴,生动有趣而不庸俗,把有意义的事讲出趣味”[5],就成为国际传播的必要。如以人工智能大模型等现代数字技术赋能中华文化的核心元素(仁爱、和合、大同等),赋能蕴藏卓越中华智慧的成语、谚语,赋能《诗经》中的纯真爱情,赋能老子、孔子、庄子的哲学思想等,以可听、可观、可感的故事讲述,定能收到传播的事半功倍之效。

(三)融媒体、多模态

数字化信息时代,传播媒介应用发展的一个重要趋势就是多种媒体的有机结合与多种数字技术的综合运用,致力于从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多维度调动受众的感官,使受众如身临其境般形成全方位、立体化的感知体验。VR、AR、XR、全息投影等数字手段为这种追求提供了技术支持。近年国内“大火”、效果爆棚的河南春晚《唐宫夜宴》、央视春晚《忆江南》、国家宝藏·展演季《威凤吟》等传统文化节目,无不是XR、全息扫描、“AI+裸眼3D”拍摄等数字技术的综合运用,无不是文字、绘画、音乐、视频、全息投影等多媒体的有机配合。融媒体、多模态的传播手段,不仅具象地呈现了传统文化之美,也有效延伸了舞台表演的空间,大大提升了受众的感知效果。改变以往传播手段的静态化和单一性,将中华文化的标志性符号如儒道哲学、孙子兵法、太极、中医等化为更可感知的画面,以多视角、全方位、全景式展开中国叙事,定会使中国的国际形象变得立体、丰满、全面。

(四)互动性、体验化

近年来,以人工智能等数字技术赋能的沉浸式、交互性传播方式成为热潮。不同于传统媒体信息发布者的一方“主导”,受众在信息接收过程中不仅可以“沉浸”感受立体、丰满的信息,还可直接参与进行体验式的人机对话,实现信息交互甚至深入的情感体验。互动性、体验化的信息交流不仅使信息变得前所未有的真实可感,而且大幅增强了受众的主导性和选择权,充满了人情味,因而更容易让人接受。将互动性、体验化的传播方式延至中华文化的国际传播,对接受众普遍的“自主”“自由”价值需求,使受众在历史环境体验与人物互动中感受中华民族的理想与精神追求,感受中华民族的发明创造及其对人类文明进步的贡献,其效果不言自明。

五、结语

“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的话语体系建构、中国国际话语权的提升已成为当代中国走向世界的重大现实问题。国际化的叙事逻辑、现代数字技术赋能,日益增长的综合国力加持,定会使中华文化快速打破传播瓶颈,为“中国声音”的有效传播,“中国方案”的有效展示,“中国形象”的高大完美提供强大支撑。

[基金项目:2021年河南省高等学校哲学社会科学基础研究重大项目(2021-JCZD-33);2020年郑州铁路职业技术学院教学改革与实践项目(2020JG03)]

参考文献:

[1]贺耀敏.中国话语体系的建构[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21.

[2]习近平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M]//论党的宣传思想工作.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20.

[3]吴林龙.以文明交流互鉴筑牢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文化根基

[EB/OL].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85286849421477381&wf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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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约瑟夫·萨洛西,西尔克·罗斯·韦斯特.讲道理不如讲故事[M].北京:中信出版社,2021.

[5]孙宜学.中华文化国际传播十问[EB/OL].中国社会科学网,2024-04-07.

作者简介:从云飞,郑州铁路职业技术学院基础教学部教授(郑州 451460);贾涛,河南大学艺术理论研究院教授、博士(郑州 451460)。

编校:赵 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