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是新时期我国教育发展过程、理想样态及实践机制的三维统一。借由“赋能”这一作用方式的具体联结,“数字化”手段得以直接作用于中国式教育现代化,并由此衍生出数字化赋能教育理念变革、教育体系深化、教育制度创新、教育内容拓展、教育方式适切和教育治理提升六个领域的实践事项。因循数字化手段透过效率生成逻辑、价值增进逻辑和动能培育逻辑而与中国式教育现代化发生的良性有机耦合,数字化赋能中国式现代化理想状态的实现,尤其需要树立“育人为本—赋能全员—人技协同”一体统筹的发展理念,打 造“多样体系—新型方法—智慧环境”一体互促的发展模式,构建“管理制度—治理结构—治理能力”一体联动的治理体系,营造“基础设施—监管机制—评价体系”一体协同的教育环境。
关键词: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内在逻辑;路向设计
作者简介:甘健侯,云南师范大学民族教育信息化教育部重点实验室教授 (昆明 650500);
杨超,云南师范大学研究生院副教授 (通讯作者:ychg6@sina.com 昆明 650500);
周菊香,云南师范大学云南省智慧教育重点实验室副教授(昆明 650500)
基金项目:2021年度教育部新文科研究与改革实践项目“智慧教育背景下边疆民族地区‘五化五融合’文科教学模型创新与实践”(项目编号:2021180030)
中图分类号:G43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458x(2024)7-0005-10
作为教育发展领域的一个新近命题和实践事项,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自提出之日起便引发了广泛的政策规制和学理探讨。在政策规制上,继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推进教育数字化,建设全民终身学习的学习型社会、学习型大国”(习近平, 2022)后,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五次集体学习时指出“教育数字化是我国开辟教育发展新赛道和塑造教育发展新优势的重要突破口”(习近平,2023)。教育部亦明确启动了国家教育数字化战略行动。可以说,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既是全面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教育强国和人才强国建设不容回避的新近命题,也是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关键要素和增长亮点,更是教育事业更好支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新兴动力源泉。在学理探讨上,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已然成为多个学术会议的关注焦点,包括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慕课与在线教育大会等都对教育数字化与教育发展之间的关系做了多维阐释,总体上既延伸了数字化与教育现代化的理论关联,也强化了中国式教育现代化对数字化的内在需求,更拓展了数字化对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可能作为。综上所述,回归教育强国和人才强国建设这一现实背景,无论是“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政策规制还是学理探讨,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二者更好地联结,更加科学地实践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这一事项,更加高效地产出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之效能。从这个意义上看,何为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何以可能?如何更好地实现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这些都是我们在当前及今后相当长一段时期内更好地实践这一任务时必须科学、清晰地解答的关键问题。
一、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内涵意蕴
全面厘定“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概念内涵,并就其间隐含的多维意蕴进行剖析解构,是科学规制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事项、更好地发挥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成效的逻辑起点。
(一) 本体语境维的“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概念理解
从本体的汉语词构上看,“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是一个典型的联结短语,由数字化、赋能和中国式教育现代化三个核心词组合而成。其中又以“赋能”为基本联结成分,向前串联“数字化”,意在指明“赋能”的方式是数字化而非其他方式,向后串联“中国式教育现代化”,意在明确“赋能”的对象是“中国式教育现代化”而非别的其他事项。因此,要厘清这一短语的概念内涵,首要任务是要明确三个核心词的意义。
首先,在数字化概念理解上,国外有学者认为数字化是利用数字技术获取并解析信息,从而能够以以前从未想过的方式操作信息、文本、图形、软件代码、音频和视频,最终实现信息传输与转换功能 (Maxwell & McCain,1997)。也有学者认为数字化是指使用数字技术或数字化信息,以新的方式创造和获取价值(Gobble, 2018)。还有学者认为数字化是一个社会转型过程,是指使用数字技术来连接更大的社会空间,并通过对数据的收集、分析和处理以影响个人或集体行为的过程 (Trittin-Ul brich et al., 2021)。 国 内 有 学 者 (程 莉 莉,2023)认为数字化是统筹运用数字技术和数字化思维,提升人类认知水平,推动社会系统流程再造、制度重构、整体优化的过程。基于国内外学者的认识,我们将“数字化”归结为:特定主体在尊重客观事实并积极回应现实需求的基础上,利用数字技术手段对事物、信息等进行价值加工、转化,使其生成新的效率、价值和动能,进而更好地服务相关事项发展的系列过程。数字化具有高效、时空压缩、跨界整合和创新驱动等特征,其本质是实现人与物、人与信息、人与人之间的连接(陈雪频, 2021, p.187)。
其次,在赋能 (Empower) 的概念理解上,赋能是指为某个事物发展赋予能量,助推事物的发展。最后,针对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认识,有学者 (胡中锋 & 王友涵, 2023) 认为中国式教育现代化是以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为基础,以当今世界的先进技术为手段,以中国特色的教育制度为保障,促使教育达到世界先进水平的发展过程,体现本土化、技术先进和制 度 保 障 。 也 有 学 者 (季诚钧 & 莫 晓 兰,2023)指出,中国式教育现代化是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为指导,以中国传统文化为底蕴,以公平均衡、共同富裕为导向的教育现代化,是促使中国教育走向世界先进水平的动态发展过程。 还 有 学 者 (梁 婉 雅 & 肖 龙 海,2023)认为,中国式教育现代化具有注重国家发展和人的发展的“双优先”、教育质量强调全面发展、教育体制致力于塑造公平而有差异的 教 育 结 构 等 特 征 。 另 有 学 者 (孙 杰 远,2023)认为,中国式教育现代化具有满足巨大规模人口需求、赋能全体人民共同富裕、促进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协调发展、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等特征。根据上述学术观点,结合我们对 《中国教育现代化 2035》 中有关教育现代化理念、目标及任务等政策精神的理解,将 “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统合定义为: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和接班人全面发展为核心,以全体教育者现代化为推动,以教育理念、体系、制度、内容、方法和治理现代化为动能,力图使教育高质量发展成果更好地惠及全体人民、更好地支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教育发展过程。
综上所述,按短语的词构组合逻辑,以赋能为中心联结数字化和中国式教育现代化两个要素进行串联解构,我们将“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概念理解为:在积极回应教育强国建设需求的基础上,借由客观事物和信息的数字技术转化,为中国特色教育理念、体 系、制度、内容、方法和治理创生新的效率、价值和动能,进而更好地服务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和接班人培养,让教育高质量发展成果更好地惠及全体人民、更好地关怀人类命运,更好地支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一种新兴教育发展范式;其本质要义在于通过数字化推动我国教育发展的改革与创新,提升教育教学质量,培养创新型人才,促进教育公平发展;其内涵要义在于彰显教育的公平性、共享性、开放性和现代性,使教育高质量发展成果更好地惠及全体人民。
(二) 实践事项维的“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内涵阐释
在本体语义理解基础上,聚焦现实的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客观事项,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并非一个凭空生成的概念,而是教育发展适应新时代新发展要求而需要实实在在开展的具体事项。因此,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本质上是一种现代数字技术与教育发展深度融合并助力教育发展的实践机制。在这一机制中,蕴含着机制的作用力、作用方式和作用对象。具体来看:作为赋能手段的数字化是机制的作用力;赋能则是一事物作用于另一事物的方式,体现的是数字化这一作用力推动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作用方式;而中国式教育现代化则是数字化这一作用力的作用对象和目标达成的理想状态。但现实中,教育现代化又是多个要素和系统统合并相互作用的结果,故数字化这一作用力在推动中国式教育现代化这一具体作用对象时,本质上还内含着教育制度、体系、内 容、方法、治理等多个具体的作用点。不仅如此,众多的理论研究和实践推进已表明:诚如中国式现代化既是一个发展过程,也是一种追求样态,中国式教育现代化本身也是我国教育事业发展过程和发展样态的有机统一,既动态地表征我国教育发展从传统到现代的演化,也静态地表征新时代教育发展所要达到的基本样态。在认知层面,进一步将数字化这种作用力加入中国式教育现代化实践事项中进行理解,我们认为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既是以数字化方式来推动我国教育事业从传统发展转向现代发展的过程,也是在未来一段时期内我国教育事业发展所要达到的一种理想样态,同时还隐含着我国教育发展达到理想样态的机制选择。
综上所述,进一步从理论上进行解构,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隐含着三个维度的意蕴。其一,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要科学回应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教育强国建设的根本要求,而这个根本要求就是要坚持党对教育事业的全面领导,要坚持扎根中国大地办高质量的、人民满意的教育。换言之,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必须在中国共产党的全面领导下进行,也要切实地在中国大地上加以实践。其二,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要始终聚焦数字化这一现代信息技术更好、更优地运用,无论是教育资源的挖掘共享,还是教育模式和教学手段的变革,乃至教育发展效能的评价等,都要依靠现代信息技术手段来创生新的效率、价值和动能。其三,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要科学落脚于为教育现代化服务,且这个教育现代化是具有中国特色的教育现代化。数字化无论是服务其中的教育理念、教育体系、教育制度、教育内容、教育方法,还是教育治理能力和教育治理体系,最终都要直接指向更好地服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和接班人培养,让教育高质量发展成果更好地惠及全体人民、更好地关怀人类命运,更好地支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
(三) 发展导向维的“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内容厘定
在明确概念及把握内涵的基础上,聚焦教育实践的“作用点”和教育现代化的要素进行解构、厘定,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亦隐含着六个方面的基本内容。其一,赋能教育理念的科学变革。其核心即顺应未来经济社会发展对人全面发展的要求,坚持“联结为先、内容为本、合作为要”理念和“应用为王、服务至上、简洁高效、安全运行”原则,让数字化全面赋能学生学习、教师教学、教育治理、研究创新(李永智, 2023),最终形成一套可持续引领未来教育发展的科学的观念体系。其 二,赋能教育体系的完备深化。其核心即运用数字技术更好地处理多元巨型教育系统内的发展要素及组织运行,着力推动教育结构体系、教育内容体系、师资队伍建设体系、教育评价与质量保障体系、教育治理体系等的良性耦合,打造家校社协同育人体系和与受教育者成长规律、认知规律相符的个性化学习模式(李永智, 2023),继而产出更好地支撑和服务全面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建设的整体教育效能。其 三,赋能教育制度的优化创新。其核心就是要运用数字思维和数字技术,更好地推进教育、科技、人才培养的一体统筹推进,更加科学高效地搭建各级各类教育的组织体系,优化其治理结构和体系,尤其要注重将支撑各类教育制度变革的政策纳入宏观政策取向一致性评估,保障现代化的教育制度能更好地产出服务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建设的效能。其四,赋能教育内容的丰富拓展。其核心就是要积极运用现代数字技术拓展教育内容的选择方式和供给渠道,推动优质教育内容由单一的学校供给向学校、政府、企业行业和社会组织等多元主体供给转变,由单一线下供给向线上线下混合供给转变,更多、更快地集聚和挖掘各类优质教育资源和教育内容来服务各级各类学校教育教学的发展。其五,赋能教育方式的科学适切。其核心就是要以落实立德树人为根本任务,以培养全面而有个性的学生为出发点和归宿,更加关注人人公平发展,聚焦学生健康成长,进而最终形成数字化推动教学方式方法的变革。其起点在于数字化能突破传统学校、课堂和教材的有形限制,积极拓宽教育场景,推动教育方式的变革与创新。其关键点在于以促进所有学生发展为价值取向、围绕学科核心概念组织教学内容、遵循学习规律设计与实施任务、促进学生深度参与教学过程、开展融于教学全过程的伴随式评价(王洋, 2023)。其六,赋能教育治理的效能提升。其核心就是要以信息化的教育数据和资源为核心要素,将数字理念、数字思维和数字技术贯穿教育治理全过程,对教育政策制定与实施、教育资源配置、教育管理方法选择、教育管理效能评价等进行智能化、立体化和系统性的功能重塑和流程再造,助力教育系统提升和创造新型治理能力,进而全面提升教育治理效能,在有限的、可支配的教育资源内满足更多的理想教育需求(熊建辉, 2022)。
二、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三重逻辑
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内在逻辑问题,本质上需要先搞清楚为什么数字化这一手段(作用力)可以作用于推进中国式教育现代化。下文将围绕数字化固有的效率生成、价值增进、动能培育的效用,具体阐释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内在逻辑。
(一) 效率生成逻辑:数字化可为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效率生成提供“催化”作用
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效率生成主要包括两个角度:一是从结果角度看,重在关注中国式教育现代化发展的效能倍增问题;二是从过程角度看,重在关注以更少的教育资源投入、更短的发展时限达到和实现教育的现代化。在当代世界中,数字化已经成为加速发展的重要动力,数字技术正在全方位形塑着人类社会,整个社会都在迎接数字时代,利用数字技术实现全领域、全要素的颠覆性变革 (邱昆 & 刘丙利, 2023)。而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数字化都可在推进中国式教育现代化进程中发挥“催化”作用。
首先,借由数字化手段固有的“时空压缩”特性,促使同一教育资源的跨时空共用、同一教育效能的多主体共享等成为可能。由 此,催生出中国式教育现代化效能在更大空间范围内的深化与拓展,包括不同区域的优质教育资源共用共享、不同家庭背景受教育者的教育机会获取、不同层次/形式教育内容的多元化选择等问题。通过这些现实问题的解决,现实教育发展成果在更大范围上、更深层次上惠及最广大的社会群体,从而形成教育系统内的教育发展效能倍增。其次,借由数字化技术固有的“跨界整合”特性,打破教育系统与其他社会系统进行物质、能量和信息交换的壁垒,促使教育资源跨部门、跨区域、跨学校、跨行业领域融合成为可能,由此催生出教育系统与其他社会子系统间更加深入、密切的互动,在教育内外关系固有规律的加持下,教育事业发展产出效能对社会经济发展的支撑和引领作用必能得以进一步加强,继而衍生出教育事业更好地支持和服务其他社会事业的倍增效应。最 后,借由数字化技术固有的“创新驱动”特 性,促使教育事业发展中“单位教育资源利用效率”提升成为可能。传统意义上,一个单位的教育资源仅能产生一个单位的教育发展效能。而在数字技术运用及创新驱动特征的作用下,一个单位的教育资源极有可能转化出两个单位甚至是更多个单位的教育发展效能。可以说,借助现代数字技术所催生的多维创新,政府和学校既可用更好的教育资源要素投入产出更大的教育发展效能,也可极大地缩短既定教育目标的实现周期,这背后隐含的内在逻辑,从本质上促使数字化手段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成为可能。
(二) 价值增进逻辑:数字化可使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价值增进产生“耦合”作用
中国式教育现代化进程离不开个体价值、国家价值和世界价值增进的支撑和驱动。然 而,如若三者价值增进各自为战、彼此割裂,则定然难以发挥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整体功能,亦难以实现效益最大化,势必阻碍和制约中国式教育现代化服务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的基础性、战略性支撑作用的发挥。故此,中国式教育现代化进程中个体价值、国家价值和世界价值的增进应该同向而行,在这一基础之上彼此促进并持续形成良性耦合。鉴于此,数字化在中国式教育现代化价值增进上的赋能逻辑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首先,借由数据驱动“算法+算力”的智能特性,使得与不同受教育个体之“发展基础+发展目标+个性特征+学习倾向+成就动机”高度适配的学习内容推送、学习方法选择、学习步调建构得以成为可能,进而更加高效地推进受教育者的思想观念塑造、知识技能增进和人力资本增值。当若干教育个体在国家教育架构内形成有机组合时,国家层面内各受教育主体的价值增进最终也必将累积成为国家的教育价值增进。当其进一步以国家层面参与推进世界教育现代化,切实为“人类怎么了”“世界向何处去”推送中国方案和贡献中国智慧时,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人类价值亦随之生成。其次,作为推进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一种新质作用力,数字化还具有标准统一性,尤其是价值标准统一性特征。且这种标准是由数据挖掘和数据提取产生的,是一种具有天然必然性的统一标准,不以任何个人、任何群体的意志为转移。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当数字化这一作用力引入中国式教育现代化时,中国式教育现代化进程所隐含的个人价值增进、国家价值增进和世界价值增进,也就必然形成统一的标准,从而促进三者价值同向推进和一致性发展。得益于这种一致性,三者价值增进的良性互动和有机耦合得以生成,并在新一轮的迭代教育发展中持续衍生更大、更优的多维效益。
(三) 动能培育逻辑:数字化可对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动能培育产生“推进”作用
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动能培育主要通过三个维度的路向加以统筹推进:一是通过内部教育改革培育发展动能;二是通过外部教育开放集聚发展动能;三是通过科学创新增强发展动能。而数字化之所以能在这三条不同路向上发挥作用并形成赋能,其逻辑要义体现在三个方面。首先,无论是教育改革、开放还是创新路向,其背后都隐含着明确而具体的教育发展决策。而数字化手段的注入可对海量教育数据进行挖掘、识别和筛选,为教育发展提供数据支撑,进一步提升教育决策的科学化水平,使基于数字化支撑的教育发展决策更加科学合理,从而能够更好地依据决策确定发展路径推进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理想目标的达成。其次,三条路向的具体实践都需要有具体的教育资源要素支撑,如若缺失必要的教育资源要素支撑,则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改革、开放和创新都将失去赖以依存的物质资本。而数字化手段的切入可在极大程度上使本不属于教育资源的要素转化为相关教育资源要素,使更多的教育资源要素都在推进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过程中发挥关键作用,并最终基于资源的转化与利用生成教育改革、发展、创新的多维动能。最后,作为中国式教育现代化核心路向的改革、开放和创新,既缺乏现成的中国模式可供借鉴,也没有先验的科学路径可以照搬。因此,一旦在教育实践中出现决策失误,则必然对教育事业未来发展造成极大损害。而数字化技术的引入,可形成相应事项未来发展的计算模型预测和实践仿真。与此同时,在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实践推进中,还需借助已经存储的海量数据对先期开展的教育改革、开放、创新等进行回溯和复盘。通过预测仿真与回溯复盘的有机结合,能在极大程度上为找寻中国式教育现代化进程的科学路向提供最为直接和最为便捷的技术与智力支撑,以最少的教育资源投入全面提升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发展动能。
三、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路向设计
基于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科学内涵和内在逻辑,紧紧围绕教育理念、教育体系与制度、教育内容与方法、教育治理等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内容,从发展理念、发展模式、治理体系和教育环境四个方面有针对性地提出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实践路向,把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纳入教育强国建设体系,为数字化推动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实现提供可行性方案。
(一) 聚焦数字化理念运用,树立“育人为本—赋能全员—人技协同”一体统筹的发展理念
教育发展理念是先导。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实现须运用数字化理念并将其融入教育发展理念,贯穿教育主体全员参与、育人与技术一体统筹发展全过程。一是坚持党对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全面领导,树 立“育人为本”、促进人的全面发展的教育发展核心理念。数字化不仅具有技术属性,也应具备中国特色的育人属性。数字化推动中国式教育现代化效率生成、价值增进和动能培育,不仅要实现数字技术对教育方法和手段的外在层面赋能,更要赋予数字化促进人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内在价值和精神实质,确保数字技术开发利用的目标、过程和成效符合教育数字化的目标设定和价值追求,给予人充分的价值 引 领 和 意 义 观 照 (于 祥 成 & 陈 梦 妮,2023)。二是树立数字技术赋能全员、全过程、全方位、多主体协同参与的育人理念。国家和地方教育行政部门应在教育发展政策制定与统筹中强化并全面践行数字化赋能理念,创建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平台、体制和机制,支撑和引领教育高质量发展;各级各类学校应通过理论学习、培训实践和政策引导等对一线教师进行数字意识和数字思维培育,提升其数字素养,增强其教育教学能力和效率。此外,学校应培育学生的数字化观念,帮助学生科学合理运用数字化学习平台与资源,全面提升学生专业知识和技能学习水平以及未来职业发展的综合能力水平,助力学生成长与成才。三是构筑人技协同的教育发展理念。人的现代化是国家现代化必不可少的因素,没有人的现代化,就没有国家的现代化 (阿历克斯·英格尔斯, 1985, pp.7-8)。中国式教育现代化是以人的现代化为核心的,数字化是实现人的现代化的重要手段。但如果在一些重要事情上完全委托机器代理我们的工作,将会使我们失去对人类主体的判断力和自信心 (尼尔·波斯曼, 2019, p.116)。因此,各教育主体 (政 府、学校、教师、学生、企业行业和社会公众)应认真审视数字技术在中国式教育现代化中的地位和功能,在教育数字化理论探讨和实践探索中不断深化对数字技术本质规律、数字技术与人的发展的辩证关系等的认识,推动数字技术与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目标、内容与方式的融合发展和人技协同发展,从根本上实现人的现代化。
(二) 聚焦数字化资源开发,打造“多样体系—新型方法—智慧环境”一体互促的发展模式
教育资源是载体。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实现,须切实把数字技术作为开发优质教育资源的新质生产力,打造“多样课程体系—新型教育方法—智慧教育环境”一体互促的教育发展模式。一是基于数字化资源开发,构建既彰显教育目的又具有多样性的课程体系。一方面,开发定制化课程体系。依托在线教育平台、智能学习终端、固定感知设备和数据采集系统,全方位收集学生的信息资源,全面掌握学生的学习特点和个性需求,并为之制定既符合教育目的之要求又符合学生实际学习情况的定制化课程。另一方面,开发跨学科专业课程。通过大数据应用,探索各类课程资源的内在关联并进行整合,开发综合课程并打造跨学科专业教学模式,帮助学生建构彰显综合素养的知识体系,拓展其思维深度和广度,提升学生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二是基于数字化教育资源的多类型与学生学习特点的适切性,推行新型教育教学方法。一方面,实施个性化教育教学,借助大数据分析、智能教育平台、智能反馈机制了解学生学习风格和兴趣爱好,为学生提供个性化学习方案,切实提升学生的综合素养。另一方面,实施多样化教育教学模式,搭建灵活开放的数字化教育资源平台,汇聚优质教育教学和实践资源,利用人工智能、虚拟现实、增强现实、区块链等新兴技术,增强学生课程体验感,激发学生学习的内生动力。三是创设智慧教育环境。一方面,借助数字化技术,积极创设数字化教室、虚拟实验室和虚拟仿真场景等,促进课程资源、教师教学方法与数字技术发生联结并深度融合,为师生营造良好的数字化教育教学环境。另一方面,为师生提供智能化管理服务,通过实时课堂监测,获取师生教育教学行为数据,帮助师生回顾、反思并改进教育教学行为,改善教师教学、学生学习的效果。
(三) 聚焦数字化辅助决策,构建“管理制度—治理结构—治理能力”一体联动的治理体系
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实现,须发挥数字化的辅助决策功能,构建“管理制度—治理结构—治理能力”一体联动的治理体系,一体推进教育、科技、人才战略,发挥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发展的倍增效应。一是适应数字时代的教育发展需求,制定科学的教育管理与决策机制。一方面,政府应履行主体责任,推进教育治理规范化。依托新型数字技术,发挥教育数据的诊断和决策功能,实现教育管理由经验驱动向数据驱动、由单向层级管理向多部门和多主体协同治理转变 (陈 丽 等, 2023)。另一方面,应建立数字化教育决策机制。借助大数据收集技术,全面系统收集、整合并及时掌握各项教育信息资源,对学校治理、教师教育教学以及学生学习开展动态化、科学化预测并做出大数据分析与决策。二是以数字化驱动,构建并完善政府主导、社会支持和学校具体落实的教育综合治理结构。首 先,政府部门应发挥主导作用,通过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两相结合的制度变迁方式,广泛吸纳学校、师生、用人单位和社会公众等教育利益相关主体的意见与建议,制定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战略规划和政策体系,引领多元利益相关主体参与教育治理。其次,学校应自觉挖掘数字技术的治理功能,创新学校治理模式。此外,政府和学校治理体系的构建还应赢得社会的广泛参与与支持。数字技术是一把双刃剑,如何发挥数字技术对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支撑引领作用,需要社会多方主体达成共识,发挥数字技术治理的整体效应。三是以数字化为依托,提升教育主体的治理能力。教育数据是虚拟资源,原始数据本身没有价值,使单个数据要素从“原材料”转变成新的“产品和服务”,需经过劳动者的加工处理,这是数据要素实现自身价值的必由之路 (杨现民等, 2022)。面对教育领域数据开发力度和深度不够、难以满足教育现代化向纵深方向发展需求等突出问题,政府和学校应以数字化为手段,做好教育数据资源的挖掘与开发,推动教育数据资源库和平台建设,实现教育数据资源共享共创共建,为推进中国式教育现代化提供科学决策参考。
(四) 聚焦数字化生态创设,营造“基础设施—监管机制—评价体系”一体协同的教育环境
教育生态环境是保障。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实现,须创设发挥数字化正向功能的生态链条,营造“基础设施—监管机制—评价体系”一体协同的教育环境。一是政府、学校应与社会企业行业等多主体联动,加强数字教育基础设施建设。数字教育基础设施主要包括校园无线网络设施、办公自动化基础设施、教学环境等硬件基础设施和智能在线教学平台、校园教育资源数据库等软件基础设施,以满足师生教育教学和学习需求;同时,建立专业技术支持和维护团队,确保数字教育基础设施的可靠性和平稳运行。二是构建政府与社会第三方机构联动的教育数字化安全监管机制。一方面,突出教育隐私保护,做好教育数据安全收集、存储、分析、应用、共享和评估,提升教育数据安全管理水平。面对诸多教育数据信息,明确各教育主体的权责利,切实做好教育数据存储,防止教育数据信息的泄露。另一方面,做好教育数据监管,增强教育安全。政府应设立智能教育数据监管机构,建立全方位、全过程、多层次的智能监管体系,确保教育数据信息访问、服务和跟踪的安全。三是构建以数字化为依托的教育评价体系。传统教育评价指标体系既不适应新时代学生综合素养提升的需求,也不适应不断变化的社会对高素质人才能力和结构的要求,亟须面向国家教育数字化战略行动,破解当前教育传统评价的困境,实现评价场景的数字化、评价平台的信息化与融通化 (王莎, 2021)。在数字化时代,应借助大数据及多种技术的集成,立足于我国教育特色和人才培养规律,客观呈现、科学诊断和系统分析中国教育现代化面临的众多突出问题,构建“师—机—生”三元一体化的教育新模式,利用人工智能、大数据等新技术实现学生综合素质的多维度、过程性和科学化评价(吴岩, 2023),构建以学生核心素养发展为导向,与当今社会经济、科技发展和社会需求相适应的教育评价体系。
四、进一步的思考与讨
论毋庸置疑,数字技术因其先进性、可扩展性、可互联性和可复制性等特点,以及数字化在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效率生成、价值增进和动能培育中的作用,使得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在推进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过程中发挥着积极作用,并正在成为新时代推进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一种新型教育形态。但是,我们在关注数字化推进中国式教育现代化正向赋能的同时,也要正视其潜在风险和挑战。一是技术理性对教育性的挑战。过度强调教育数字化技术,容易造成教育过程中的时空隔离、教育主体知识与情感分离、师生关系疏离等潜在不确定性和风险,进而有可能导致教育促进人全面发展的功能异化,以及教育的本质属性——教育性的弱化,从而偏离中国式教育现代化本质即“人的现代化”。二是教育公平性面临新的挑战。由于社会阶层的存在以及对资源(尤其是优质资源)掌握程度不同,家庭背景的差异,以及不同区域的学校、教育主体、社会公众对信息技术、数据和网络拥有水平与应用程度的差异,可能导致教育差距因数字 鸿 沟 和 信 息 贫 富 而 进 一 步 拉 大 (杨 欣,2022)。三是数字化发展高级阶段的生成性人工智能所带来的新挑战。以ChatGPT为代表的生成性人工智能给我国教育理念、教育方式、教育模式、教育治理结构、教育评价体系等带来前所未有的新挑战,其在加速教育在个性化、智能化、科学化和优质化方向不断发展的同时,也加剧了教育公平、责任、信任和伦理等问题 (陈丽 等, 2023),从而可能导致数字化发展与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目标及价值追求不一致等问题。在新时代数字化赋能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进程中,上述所有问题都需要政府、教育机构、教育者、受教育者、社会公众以及学术研究者进行理性而又深入的思考和讨论。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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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莉莉.(2023). 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内涵特征、基本原理和政策要素. 电化教育研究(4),5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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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Connotation, Internal Logic and Direction Design of Digital Empowerment ofthe Chinese Path to Educational Modernization
Gan Jianhou,Yang Chao and Zhou Juxiang
Abstract: The digital empowerment of the Chinese path to educational modernization is the three-dimen sional unity of the pursuit process, the ideal situation, and the practical mechanism of Chinese educational deve lopment in the new era. Through the specific connection of the mode of empowerment, digital methods directlyimpact the development of the Chinese path to educational modernization, giving rise to practical operations insix aspects: the digital empowerment of the reformation of educational ideas, the enhancement of the educationsystem, the innovation of the education mechanism, the enrichment of education content, the appropriateness ofeducation methods, and the improvement of educational governance. Following the benign organic coupling ofdigital means with the Chinese path to educational modernization through the logic of efficiency generation,value enhancement, and momentum cultivation, digitalization empowers the realization of the ideal state of theChinese path to modernization. In particular, it is necessary to establish a development philosophy that inte grates“people-oriented education, empowerment of entire personnel, and human-machine collaboration”, create adevelopment model that mutually promotes “diverse systems, pluralistic methods, and a smart environment”,build a governance system that interconnects“management systems, governance structures, and governance capa cities”, and create a development environment that coordinates“infrastructure, supervision mechanisms, and eval uation systems”.
Keywords: digitization; empowerment; the Chinese path to educational modernization; internal logic; direc tion design
Authors: Gan Jianhou, professor of the Key Laboratory of Informatization of Ethic Education of Ministry ofEducation, Yunnan Normal University (Kunming 650500); Yang Chao, associate professor of the Graduate School,Yunnan Normal University (Corresponding Author: ychg6@sina.com Kunming 650500); Zhou Juxiang, associateprofessor of Yunnan Provincial Key Laboratory of Smart Education, Yunnan Normal University (Kunming 650500)
责任编辑 郝 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