际遇潇湘云

2024-08-11 00:00:00何红梅
天津文学 2024年8期

现在回想,最终决心远赴扬州时,也许并非因为那场琴会,而是为了冥冥之中的一段邂逅,只因那段邂逅用琴声作了密码,伏藏在扬州的春天里。

一场古琴会为时不过两个小时,我只是一名陪同的听者,只需带着一颗洗净的心按时进场就好,其余时间大可以随心。这次来没想去任何景点,亦无心在身边的东关街、个园做停留,花局里的古琴一条街,那么多的古琴坊也都匆匆而过,唯独在一家琴坊前放慢了脚步。现在回想似乎也说不上什么特别,只是见有一株初长的紫藤,如画一般垂在竹帘边,嫩嫩的枝条几分动人,便不由自主地和随行的朋友走了进去。

琴坊二十多平方米,一点一置颇为古雅。迎面正中是茶台木椅,背后的墙面有竹帘装饰,嵌着精巧的木格,茶杯、茶壶放置其中,旁边挂着四张式样不一的古琴。左侧墙面一样是竹帘装饰,挂着七张琴,近前置着琴凳琴桌,桌上一张琴供人随时抚弄。右侧则是一面通透的落地玻璃,放置着罗汉床。坐在罗汉床上扭头,室外小巷、青石、花枝、飞檐无遮无拦尽收眼底,似镶嵌的一幅自然灵动的画卷。

进来的我纯属一名闲逸之客,连咨询古琴的虚套都不曾有,直接指着那罗汉床说,我可以在这里拍照吗?女主人却也不计较,淡淡地笑答,可以。我开始在罗汉床前流连,旁若无人将菖蒲、茶杯拿在手中细细把玩。女主人那边开始泡茶、倒茶,招呼我过去喝。

待坐到近前,她将茶递我,问,你是哪里人?

我答,湖北的。

她说,呀,是老乡,我老公也是湖北的。

我一听也巧,遂问,湖北哪里?

麻城。

哦,我是荆门的,我们荆门也有一个麻城,不过是镇……

与她对答的过程,我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左侧上方窗户的位置。那里并列有八块木板,每块木板上雕琢有七个字:

读经阅典不谈佛

问水寻山不论道

若水清风随缘去

明月无心照大江

叶落花黄休多事

好茶好酒好逍遥

万般红尘由他去

茅屋半间胜仙家

“万般红尘由他去,茅屋半间胜仙家”,口气倒是不俗,当即好奇,问女主人,这是谁写的?她呵呵一笑,我老公写的,我老公之前是位流浪诗人,整天就喜欢瞎写瞎画,瞎折腾。言语之间分明半是嗔怪半是自豪。

若说此前我的好奇只有五分,此刻迅速增加到了十分。

哦?你老公都写什么了?

她随即打开手机递与我。

仔细翻读一番后,我说,你老公是不是喜欢读南怀瑾、王阳明?

是不是喜欢“三千年读史,不外功名利禄;九万里悟道,终归诗酒田园。千山万水游遍,踏破铁鞋,最终发现生命的真味依旧在自然田园的平常日子里”?

是不是喜欢山野、竹林?

是不是喜欢种植梅花、兰花、莲花还有青苔菖蒲?

是不是喜欢自己鼓捣设计生活场景?

我的一连串“是不是”换得她满脸吃惊,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的?怎么说得都这么准?

我当然没有告诉她我说的其实也是我自己。若说之前她待我纯属客气,此刻开始分明多了亲熟,我已不再是路人,她与她的老公,他们与扬州的前尘往事就在那时开始向我缓缓走来。

她是广东人,90年代末毕业后到东莞长安上班,那时候不像现在,有手机打发时间,工作之外的生活很是单一。不喜欢社交的她喜欢看书,一次偶然机会她在广东一家文学杂志上读到一篇散文,感觉不错,看看上面还有作者的联系方式,于是便认真地给作者写了一封信。没想到作者也认真给她回信了,如此你来我往竟然保持通信长达两年时间,成了如假包换的笔友。

她知道了他还会写诗,会用吉他弹《梁祝》,他梦想是成为一名诗人。他们在信里无话不谈,交流生活,描绘梦想。两年后的某天他们决定从信中走向现实。为了给她安全感,他主动来到她所在的城市。

第一次见面,她开朗大方、纯真朴实的性格令他几分喜欢。而他说话温文尔雅,谈吐不俗,几分君子风范也给她留下了踏实的印象。认识他之前,她没有谈过朋友,她说自己是一个爽快的人,也是一个保守慢热的人,对将来的另一半她不太看重外表,也不太看重钱财名利,只看重精神和内涵。缘分到来时,似水到渠成,他成了她的男朋友,是此生她谈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2007年上半年他们终于修成正果,年底儿子出生。那时他还在执着地做着诗人梦,似一株不成熟的麦子,只管倔强地昂着头,用锋芒对抗着现实。她在那里说,我在心底独自叹息,一名在社会底层讨生活的人,该如何在现实与梦想之间周全辗转?他究竟经历过怎样的艰辛我当然不知,我只知道那里定有着于无人处的酸楚,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寒凉,那里面必定充斥着孤独,甚至被嘲讽的落寞。

或许正是因为处在这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心境中,当他阴差阳错走到武汉的琴台,当一首《潇湘水云》的古琴曲在他耳边响起时,他的心才犹如过电般的战栗。那时他并不知这就是古琴曲《潇湘水云》,事后询问方才得知。他便开始疯狂搜集古琴的各种资料,然后对她说,给我买一张古琴吧。那年他们刚结婚,刚有孩子,她又没有了工作,经济条件不怎么好,想着等孩子出生后还有很多急需用钱的地方,于是她没有同意。

而他也没再坚持,只是拿来块木板,拉了七根弦,在木板上默默无声地弹。看着他近乎疯魔的样子,她忍不住说,都没声音,你弹的什么嘛!他说,有的,我心里有。

最终他还是背着她偷偷买了梦想的古琴,琴到手的那一刻,他仿佛终于等来了知音。调音上手,一曲《潇湘水云》便从他的指下而出,气血奔流,恣意汪洋。

本以为生活会就此安稳,没想到他弹了没几年,又对她说,我想去扬州斫琴。面对他不消停的折腾,这次她没答应。他却说你给我次机会吧,让我再折腾一下,如果我再折腾不起来,我都听你的,你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的语音里几乎带着哀求,令她不忍。她知道他的性子,知道他是一个执着于梦的人,想着自己最初看上他,其实就是因为他的这种性子,如果自己决然拒绝,抹杀了他的梦想,那么不仅以后他会埋怨他,而他也将不是她所喜欢的他了。犹豫再三,她还是选择相信他,支持他。最终对他说,要去你就去吧。

两年后她也放弃了家里的环境,带着孩子随他来到扬州,那一路的风风雨雨同甘共苦自不必细说。

2015年,扬州花局里古琴一条街正式开街,他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古琴体验馆,经他亲手斫出的琴有了寻师觅友的机会。他让她只管坐在店里喝茶,接待咨询的客人,她也十分听话,每天安安静静地坐在店里,有客时真诚接待,无客时则自己一边喝茶,一边欣赏着门前的花开花落。说话间,她指着门前的紫藤对我说,你看,这紫藤快要长成精了,那么遒劲粗壮,每年四月,紫藤开花时眼里一片紫色的烟雾。一个星期后,藤花凋谢,紫色的烟雾又铺在了地上,美得像诗画。最神奇的是,一颗紫藤花的种子飘落到我门前的花盆里,竟然还发芽长出一杆新枝。你说神奇不神奇?

她说有时她就托着腮傻傻地看着眼前的画面,心底会觉得恍惚,眼前这样画面似的生活场景她好像很早前在哪里见过。一次她很认真地对他说,这样的画面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却调侃她,净瞎说。无论她再怎么这样说,他就是不信。然而我却是实实在在相信,因为我也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一段伏藏在春风与古琴中的故事就这样被我的脚步牵绊而出,一段冥冥之中的人世缘遇就这样破译了密码。中午她不由分说去餐馆里点菜留我吃饭,而我竟然也丝毫不曾客套,堂而皇之地接受了。随之因琴会时间已到,匆匆离开前我们加了微信,定下明天去她家做客之约。

离开时才想起自己凭着一股感觉进得门去,甚至没有抬头细观门前的匾额,此番回头才发现“潇湘琴坊”与“潇湘云青桐体验馆”的字样,远远回首真个仿若潇湘一水云间。

第二天,她果真让老公来客栈接我了,相当守时。加完微信已经知道她叫李永红,老公叫占安良。

昨天听她聊了半天老公,此刻终于得见真容,其貌不扬,黝黑精瘦,口舌见拙,却言谈不俗。上车后才知潇湘云原来也是他的微信名。他言起初买琴只为弹一曲《潇湘水云》,最终立志斫琴,也只为斫一张独属于自己的琴,背上它继续写诗继续弹《潇湘水云》。无法想象一首古琴曲竟能对人有深若如此的影响。一个人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人生才会如此执迷,才让这首激昂悲怆的古曲深刻进自己的生命?我虽好奇却没有发问,因为我知道,有些经历并不是苍白的语言可以说出的,就好像真正的美与真正的痛一样。

车渐渐驶离扬州城区,驶向乡村,夹道的油菜花取代了两侧林立的高楼,说不出的亲切。顺着油菜花的指引,车在乡野民居中七拐八绕终于停在一处依傍着油菜花的屋子旁。乍一看此屋与周围的民居没什么两样,待推门而入,穿过巴掌大的小院,简陋的客厅,走过主人的茶室兼琴房,再推开那扇老木门,顿时如同推开另一个世界。

入眼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想来当初他们之所以选择居住在这偏远的乡野,租住这原本简陋其貌不扬的民居,就是因这半园的竹子吧。对于拥有一颗诗画之心、精神丰厚的人,这半园竹子简直可以成为他的全世界,可以做足文章。他就着这片竹林开始写诗,作画,就像苏舜钦在荒野之地里围山造水修建沧浪亭一样。只不过他是清贫的,只有方寸之地,没有苏舜钦的财力,亦没有沧浪亭那么宽阔的面积,唯一能够供他取材的就是园里的青竹和在他人看来不值一文的破木头。他以墙为边,以竹林为界,用原木搭出平台,就像看风景的景观台一样。又在方寸间的竹林里砍出一条不过五十来步的弯曲路线,以木板铺道,有意营造曲径通幽的意境,一直通向他的精神核心处。那是于竹林深处搭建的半间茅庐,那茅庐无门无窗,方方正正的平台,巴掌大的地方,仅够放下一张琴一张桌,当我置身其中的一刻,花局里琴坊墙面上“半间茅屋胜仙家”的句子终于找到了出处。

在营造竹林通幽的入口,他还亲自搭建有简单的门,取名“观心亭”,在木板上亲手写出“观人观心观到的都是自己,看山看水看到的都是众生”,并雕刻出来悬挂于左右。毫无疑问,这是我见过的最简陋、最粗糙的茅庐,也是最动人、最富有的茅庐。

他说他的生活除了弹琴、斫琴,就是每天与木头打交道。其实我知道他还会经常独自坐在园子里、茅庐中,斫琴斫得累了,会从木头中起身,坐在自己静心营造的精神世界里,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喝茶,无声地观花、观草、观自在。头顶那棵粗壮高耸开着紫花的泡桐树,就是最忠诚的见证者。它站在高处俯瞰着世间,也俯瞰着在它脚下的这处既清贫又富有的茅庐。它看他将自己埋身于一块一块拙朴的木头中,他打磨着木头,木头也打磨着他,让他的手流血、结痂,直到结满厚厚的老茧,直到一双手也成为一块拙朴的木头。他用这双木头一样的手种花、植菖蒲、抚琴,《潇湘水云》《阳关三叠》《卧龙吟》,琴声缭绕竹林的一刻,花草侧耳听,清风微拂吟,自然万物皆成了他的知音。

他说功夫在诗外,琴亦同。真正打动人心的琴声既是朴实的也是厚重的,真正打动人心的琴声不在技巧。无论写诗还是弹琴,都必须建立在丰富的阅读上,人生的阅历上,生命的思考上,思想的深扎上。

他说他之前经历了那么多,读了那么多的书,听了那么久的琴,原来最终都是为了指引他,有朝一日在一块一块拙朴的木头上找到属于自己的声音。

我们坐在竹林里聊天,恍若世外,我们说着琴与知音相关的话。他说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张琴,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的知音。关于《流水》中俞伯牙与钟子期的故事,他认为伯牙最初是看不起子期的,觉得子期只是一位砍柴为生的樵夫。伯牙并没有用心去懂子期,只是子期用心在懂伯牙。而此番他之所以有伯牙与子期的议论,其实是想引出自己最终的观念,与其抱着一张琴天天寻找知音,感慨知音难觅,还不如把琴放下,用心去听别人的声音,或者那时人生又是一番境界。

对于《卧龙吟》他同样没有接受教科书上千篇一律的版本,同样有他独有的理解。他认为《卧龙吟》中不是诸葛亮用琴声欺骗了司马懿方才退兵,而是司马懿听懂了诸葛亮的琴声方才退兵。他说他的判断来自两个细节:其一,就在司马懿退兵时诸葛亮的琴弦断了,在古时候要么是遇见了非常危险的事情,要么是遇见知音时才会断弦,而那个时候司马懿已经退兵,危险已经退去;其二,司马懿退兵后诸葛亮没有流露出计谋得逞的喜悦,反而是流下两行热泪,感慨一句“知音难觅”。两个细节让他坚信司马懿与诸葛亮并非死对头,而是英雄惜英雄的知音。为此他亲自动手改动了《卧龙吟》的曲谱,弹出带有他独特理解的版本。

对于他的理解我只管用心聆听,没想过分辨是与不是,因为对一首经典琴曲的理解往往因人而异,如同对于一部经典名著的理解一样,不存在是与不是,只存在思想观念的不同与理解的不同。世界之所以丰富,恰恰是因为这个世界存在的绝不是一种思想、一种声音。

这园里方寸之间有竹,有松,有兰,有梅,有桃花、睡莲、菖蒲,还有格桑花,一个个错落有致,既得野趣又得意境,可见即便是微小的一草一木一花,无不用极了他的心思,寄托了他的深意。最有趣的不仅他自己琴室的墙面铺满了竹子,连两只狗狗住的小屋也是竹子做成,两间微小的竹屋,只差放一张琴便也可称之为琴房雅室了。

我向来以为识人察人须于生活细节处,于无人可见的幽微处。能够俯身于拙木,倾心于花草,悉心于动物的人,他的心毫无疑问是拙朴的、天真的、良善的、温和的。他也说无论曾经经历过什么,从不曾抱怨生活,他认为人生就是一场渡劫,红尘就是一场炼心之旅,谁也逃不脱。既然无法逃脱,莫不如坦然接受,莫不如记住王阳明的话:“人须在事上磨,方能立得住,方能静亦定,动亦定。”艰难困苦,正是对心性的最好磨砺。

他还给我讲到很早前在《读者》上读到的一个故事。

那是三个人决心去寻找天堂的故事。出发的路途中他们遇见了一位天使,告诉他们天堂就在前方。三个人走啊走,路途中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其中一个人说什么天堂就在前方,天使根本是骗人的,于是失望返回。剩余两个人继续往前走,相比之前更多磨难,形如刀山火海,苦不堪言,而天使再次出现,还在重复此前那句话“天堂就在前面”,第二个人不禁愤怒决然返回。剩下的最后一个人,虽然他心底同样在质疑天使,同样痛苦不堪,但他还是选择咬牙坚持下去,选择了接受现状。他干脆不走了,就地安家。既来了他就要活下去,哪怕是地狱也要把它打造成天堂的模样。他开始用信念、用爱的种子,死心塌地一点一点改造那片苦厄贫瘠的土地。他一边默默忍受,一边修篱种花,用心打造生活。日久天长,曾经的苦厄之地居然慢慢地开出了花,结出了果,树木盎然草木葱茏挡住了苦寒的风沙。蝴蝶来了,蜜蜂来了,小动物们都来了,当他带着温和平静的笑容享受着眼前的一切时,天使又一次出现了,对他说,你看,我没有骗你,这里就是天堂。

一个故事我们彼此心领神会。我说的他懂,他说的我亦懂。想想自己,亦已走过半生,虽说不上经历过多少艰辛,却也有过生活的坎坷,这一路还能热气腾腾地走到今天,何尝不是因为心中有着爱的种子,有着坚守的信念。坚信生活的真善美,坚信生活就是修行,坚信什么样的心才能遇见什么样的生活,才能遇见什么样的人;坚信一个为美而生的人,心怀真情去创造美、发现美、书写美、传播美的时候,最终不只他,连他所有的遇见也一定会是美的。

生活从来公平,人生行走于世,每个人都会落满尘世的灰,然而不怕灰尘落满人身,只怕人身没有抖落灰尘的能力。

那日在潇湘琴坊一直从早晨待到了日落,其间最记得一幕画面,他在观心亭前为我弹奏自己改动的《卧龙吟》,永红抱着九个月大的二宝背倚茅庐坐在一侧,琴声悠然而起时方才还咿咿呀呀的幼子竟突然安静下来,一双清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父亲。一曲终了,幼子竟要拼命挣脱母亲投向父亲的怀抱。父亲抱过幼子的一刻,幼子只是安静地盯着父亲,见父亲端起茶杯欲饮,他也咿咿呀呀地揪起了小嘴巴。父亲会意,只将苦涩的茶送到幼子嘴边,幼子居然吧嗒有声流涎三尺,丝毫不觉为苦。身边的永红只是几分嗔怪地看着父与子,忙不迭地擦拭幼子流下的清涎。那一刻,也不知因此前的琴声,还是因眼前的画面,我竟半晌不知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看着他们,眼里忍不住开始几分发热。

时已傍晚,因七点与扬州雅士梅庐主人有约,故而事先和潇湘云夫妇说好不能一起吃晚饭,但最后在他们夫妇的执意坚持下还是吃了。那时并非高桌子低板凳的正经围坐,而是端着碗站在厨房灶边,永红忙着锅里炒菜,我和朋友则靠着门墙,夹着刚出锅的热菜,滋味十分香醇,像极小时回到故乡老屋的画面。匆匆一碗饭菜下肚,走时潇湘云坚持要送,一直将我们送到梅庐的住处,待他返家已近八点。

在扬州仅仅停留两天,第二天一早便离开。返回的路上陪伴我的除了来时的行李,还多了一盆菖蒲,那是临走时潇湘云特意赠送的,永红说那是他唯一一盆藏于室内不肯轻易予人的菖蒲,因引我为知音方才慷慨赠送,一时让我更加小心翼翼倍加珍惜,如同珍惜一颗诚挚的心。

那一路菖蒲苍翠,耳边犹有潇湘余韵,一场春天的际遇让我再次想起曾经读过的一首诗:

被尘世的恶语相伤的,必将被温良的光所抚慰,所暖

我们共有阳光,氧气,星月

它们恩赐在万物上是等量的

何不开出明亮花朵,何不在锐利的锋刃上栖一只蝴蝶

天空蓝得透明,雪柳在宣纸上暗香浮动

山岚氤氲,山间人

所遇皆良辰,所遇皆良人

何红梅,女,湖北荆州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电力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著有诗词集《疏影横斜》《素心听雪》,散文集《拾一炉心香》《种下一园蔷薇》,纪实文学集《热血作证》。纪实文学集《热血作证》曾于中国现代文学馆举行研讨会。

责任编辑:艾晓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