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德青室内歌剧《赌命》的跨文化融合与创新

2024-08-07 00:00:00刘嘉优
音乐创作 2024年3期

摘 要:跨文化融合的艺术观念在当代音乐创作中日益受到瞩目,中国当代作曲家温德青的室内歌剧《赌命》便是一个显著的实例。作品将西方歌剧的架构与中国古典叙事及新潮创作理念相结合,呈现出古典与新潮相互交融的艺术魅力,展现了作曲家在跨文化创作方面的深入思考及勇于探索的精神。这种创新的音乐形式及跨文化融合的理念,为当代音乐创作赋予了全新的艺术活力。

关键词:温德青;室内歌剧《赌命》;跨文化融合;艺术美感

中国歌剧音乐的发展虽仅数十年,却已走过了西方歌剧数世纪的历程。中国歌剧从最初的完全模仿西方,到后来的有选择借鉴,再到从本民族文化艺术资源中找寻独特的音乐语汇,创造出富有特色的中国式“音乐语言”。在这一过程中,中国歌剧音乐逐渐在国际乐坛上展现出了独特的音乐标签。当代中国作曲家在吸收借鉴诸多中国文化音乐元素进行创作的过程中,丰富了中国歌剧的内涵,也体现了对中国优秀历史文化遗产的保护与传承。

《赌命》是温德青创作的第一部室内歌剧。作曲家于2001年开始写作歌剧剧本,以高晓声的短篇小说《雪夜赌冻》为基础进行拓展和改编,将原作1581字的故事扩充至11930字。2003年完成了全部乐队配器,并在莫扎特乡村音乐节开幕式上成功首演。此后,该剧在北京、上海、伦敦等地进行了巡演。作为20世纪末中西文化交流的产物,《赌命》以其独特的音乐风格和表现形式,展现了中国当代歌剧音乐的新活力。

室内歌剧《赌命》在音乐创作上大胆融合了中国传统音乐元素与现代音乐创作手法,在剧情走向和舞美设计上体现了古典与新潮的交融。该剧的成功不仅在于其音乐语言的创新,更是对中国当代戏剧音乐发展的积极影响。通过深入分析该剧的融合性及其美感,可为相关领域的研究与实践提供借鉴与启示。文章从西方歌剧框架融合中国古典叙事、新潮创作思路融入歌剧音乐、融合观念呈现艺术美感这三个方面来分析整部歌剧的创作特点,试图挖掘其创作背后更为丰富和深刻的思想内涵。

一、西方歌剧框架融合中国古典叙事

在西方的歌剧框架中讲述中国的故事,除了要将中国的故事情节、冲突和转折通过精心编排植入歌剧框架中,还要在歌剧分曲中整合并植入具有中国文化元素的叙事主题到歌剧的形式中,将故事内容生动地展现在西方歌剧舞台上,为观众带来全新的视听体验。

1.西方体裁与中国题材

这部歌剧作品属于“分曲歌剧”(参考钱亦平《歌剧曲式》一文对歌剧类型的分类),是由许多自成起讫的独立分曲组成。整部室内歌剧分为两幕四场,分别描写了“一赌”与“再赌”两场赌戏。歌剧从引子到尾声总共28个音乐段落。音乐的呈现方式包含合唱、重唱、独唱、器乐独奏、器乐协奏等形式。两幕间的剧情发展与分曲的布局在结构上均体现出对称的特点。两幕均含有引子,第二幕带有尾声,作品的首尾运用合唱的形式,形成了前后呼应。童声合唱、对唱、间奏曲、过场戏、摇篮曲等元素在两幕中规律出现,形成结构上和音乐主题发展上的对称呼应,给人一种旋律的回荡感和展开感,带来听觉上的平衡与美感。

2.歌剧结构与中国元素

西方歌剧的架构,由序曲、多幕场景、各类歌唱部分(如唱段、合唱及重唱)、剧本和交响乐队构成。这些元素的精细编排,使得歌剧能够呈现繁复的叙事线索和丰富的音乐表达。在本部歌剧中,融入了众多我国传统艺术元素,赋予音乐独特的魅力。歌剧运用了诸多凸显中华风情的传统乐器来担任三首间奏曲的主奏乐器,在音乐上融入了我国传统音乐元素,为歌剧的演唱和表演增添了戏剧性的表达。在歌剧中多次运用了象征中国传统文明的词汇作为分曲的文学标题,为整部歌剧在结构上增添了中国色彩。

第一幕第一场第五首分曲古琴独奏《韶乐》,以及第八首分曲琵琶四重奏《风花雪夜》,还有第二幕第二场第四首分曲箫与乐队协奏曲《杨柳不怨箫》,都以中国传统乐器融入间奏曲的形式,作为“戏中戏”的音乐独立插入,以剧情、环境和人物的需求为依据,增添了中华韵味,彰显了我国传统音乐的艺术魅力。这些传统乐器在我国音乐中起着重要作用,它们不仅是音乐演奏工具,更是我国古老音乐文化和传统的象征。作曲家通过融入这些乐器,赋予了作品更丰富、更深刻的情感表达,同时也凸显了我国音乐传统在现代歌剧中的独特魅力。

第一幕《太极》和第二幕《三字经》的标题和情节,展示了作曲家对我国传统文化的敬仰和致敬。“太极”源于我国古代哲学,代表了阴阳哲学和平衡原理,通过描述乞丐在雪地中打太极抵御寒冷的剧情,寓含了第一次赌赢的暗示;而《三字经》则是我国传统的启蒙读物,以简练语言阐述儒家思想和我国传统文化。作曲家以此为歌剧中分曲的标题,表达了对传统文化的尊重和传承。

3.舞美设计与中西文化对比

歌剧的舞美设计巧妙地融合了中西文化元素,突显了两者之间的碰撞与交融。西方歌剧与中国歌剧各自承载着独特的文化传统,因此在舞美设计上呈现出鲜明的文化特色:西方歌剧倾向于个性化服装与道具设计,注重剧场视觉效果的丰富多样;而中国歌剧则更强调意境营造与寓意表现,致力于呈现中国传统文化的内涵和审美情趣。

在《赌命》的歌剧舞台设计中,整体布景简洁而充满象征意义。雪地、枯树等元素的运用为歌剧奠定了基调,并营造出相应的氛围,同时契合了西方现代简约的审美风格。值得一提的是,舞台布景中巧妙地融入了众多中国传统文化元素,如剪纸、书法、国画、中式家具等。演员的服饰与化妆同样体现了中西文化的交融,特别是在合唱与舞蹈演员的扮相上,将中国戏曲的阴阳脸谱与西方扑克牌元素相结合,形成了独特的视觉冲击力。

戏曲中的阴阳脸谱用以表现不同角色的性格特征,如白色脸谱象征赵员外的阴险狡诈,黑色脸谱则暗示了乞丐勇敢却鲁莽的性格及命运的悲剧色彩,而扑克牌作为西方文化的游戏元素,在此被赋予了“赌”的主题意义,进一步强化了歌剧的象征性。

这部歌剧的舞美设计展现了中西文化的碰撞与交融,为作品赋予了丰富的艺术魅力。中国传统艺术元素的运用,使观众能够深刻感受到中国传统文化的韵味;同时,西方简约审美风格的融入,为舞台注入了现代感与个性化气息。这些文化元素的有机结合,不仅丰富了剧情与主题,更让观众在欣赏音乐与表演的同时,领略到不同文化之间的交流与融合。

4.歌剧传统与中国表达

经过对整部歌剧的分析,可以发现其在音乐创作与叙事手法上独具匠心。除了运用传统的音乐唱段和乐队伴奏,歌剧还巧妙地融入了中国传统戏曲的叙事元素,如念白与锣鼓经。念白作为一种独特的表演形式,通过演员的语言和声音,生动地叙述剧情,展现角色内心感受和思想。相较于歌唱,念白更加贴近日常语言,富有生活气息,同时要有鲜明的节奏感和韵律美。王骥德在《曲律注释》中强调宾白写作的重要性,认为其应具备情意宛转、音调铿锵的特点。在歌剧中,念白的运用不仅文学性强,而且充满戏剧性,遵循了戏曲文学的词格规范,平仄相间,注重押韵。念白常用于叙述故事情节、描绘特定场景以及展现人物内心活动与对话,与唱腔紧密结合,使戏剧表达更加准确生动。例如,歌剧开场的引子中引用了老子《道德经》的段落,通过山东方言的语调,以合唱队吟诵的形式展现,赋予作品深厚的文化内涵和地域特色。

歌剧还巧妙地运用了锣鼓经这一中国传统音乐演奏形式。锣鼓经主要由锣、鼓和钹等打击乐器组成,在戏曲表演中起到配合角色动作、推动情节发展、营造戏剧气氛、增强节奏动感的作用。同时,锣鼓经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引导观众理解剧情的发展。在歌剧中,锣鼓经的运用使得表演更加生动有力,吸引观众注意力,并强化叙事节奏和戏剧张力。通过不同的速度节奏、音色对比和组合方式,锣鼓经能够展现出不同人物的身份、心态和出场亮相等特点,丰富表演的内涵。例如,在歌剧第一幕第二场《乞丐娶亲》中,采用了京剧中烘托紧急出征气氛的“急急风”锣鼓点,配合戏曲念白,生动描绘了乞丐妻子的出场,展现了作曲家对中国精神和气质的深入追求。

因此,在歌剧的演绎中融入中国叙事方式特点,通过引入念白和锣鼓经等元素,使得叙事更加丰富生动,同时也呈现出中国文化独特的叙事风格。

二、新潮创作思路融入歌剧音乐

这部歌剧的音乐创作手法展现了融合性的多样化和美感。通过运用西方的无调性与中国传统五声调式相结合的音乐旋律,呈现出既具现代听觉效果又融入传统韵律特征的音乐风格,突显了这部歌剧创作的独特性;同时,融入诸多戏曲音乐元素为歌剧注入了浓厚的民族气息,体现了中国当代歌剧与传统文化的深度融合。

1.无调性与交融五声调式的音乐主题

《赌命》的创作手法堪称新潮先锋观念的典范,其不仅融入了现代创作技法与配器原则,还结合了中国传统音乐形式。以“音级集合”的观念为创作基础,同时融入了中国五声调式的音阶底蕴。在作曲技法上,温德青秉持的原则是从五个不同的、重叠的五声音阶中纵向提取和弦。这些和弦单独聆听时呈无调性音色的,但将它们串联起来后,音色既展现出现代感的鲜明特质,又融入了五声性的独特韵味。这些重组后的五声音级组合用于表现和塑造各异的人物形象。为避免作品内部旋律过于散漫,作曲家统一采用了汉语四声语调和语音进行规范,使音乐风格丰富又克制,灵活且有序。

2.融入戏曲音乐元素

在歌剧的28个音乐片段中,包括合唱、重唱、独唱、器乐独奏及协奏等多种艺术形式,人物的表演形式主要由唱段及念白构成。在声乐演唱方面,体现了中西演唱风格相互借鉴的特点。尽管咏叹调创作采用了现代西方歌剧将咏叹调与宣叙调相结合的手法,以增强音乐戏剧性,但为了使观众更好地理解并听清歌词,以及符合特定的创作背景与文化特色,声乐旋律创作注重汉字发音与音韵,遵循“字正腔圆”的演唱方式,融入汉语发音乃至地方方言。此外,作曲家要求在演唱中运用“滑音”和“假嗓”等技巧,借鉴中国传统戏曲演唱方法,赋予音乐浓郁的戏曲韵味。

(1)戏曲拖腔的使用。在歌曲演唱中,戏曲拖腔的手法被巧妙地运用来处理和展现剧情,对故事中的细微情感进行深刻的描绘。在《啊,我亲爱的丈夫/妻子!》唱段中,妻子和丈夫以深情的美声对唱后,画面中出现了乞丐妻在寒冷的天气中走向正在挣扎求生的乞丐,寒风凛冽,使乞丐妻不禁颤抖,最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通过连续上升的两音组合滑音和断音,生动地模仿了乞丐妻与严寒抗争的无奈情感,歌词中重复的“依依依依依依依……”更是将这种心情推向高潮。最后,在一声喷嚏的尾声上,巧妙地融入了戏曲中的句尾拖腔手法,使情感得到了完美的释放。

在《昔日英雄将永世不在》唱段中,陈老师唱到“乞丐他聪明一时却糊涂一世,员外你糊涂一时却聪明一世”时,音乐采用了无固定音高的念白式唱腔,并在句尾运用颤音模仿戏曲里的句尾拖腔,以此表达陈老师对新员外与赵员外再次赌博的感慨,从而增强了歌剧的戏剧性及引人深思的意境。

(2)戏曲发声练习及滑音技巧。在歌剧第二幕第二场唱段如《生死事小,失节事大》及《一起飘向那宁静的远方》,乞丐角色的唱段运用了同音反复处理,巧妙地借鉴了戏曲中的发声练习与滑音演唱技巧,成功地将西方美声唱法与中国传统戏曲发音相结合。

(3)戏曲板式的借鉴。京剧的唱腔由各类板眼结构塑造,而这种结构独特的唱腔,我们称之为板式。板式,是我国戏曲音乐特有的一种形式结构。板式的变化,蕴含了变奏的意味,但这与西方古典曲式中以旋律、节奏、和声、调性等主导的变奏技法有所不同。在我国戏曲的板式中,旋律的发展变奏与速度紧密相连,速度在戏曲板式中具有决定性的作用。

【原板】是板式中的一种重要类型,它包括慢板、中板、快板、散板、流水等不同板式,这些板式在旋律和节奏上有所不同。原板的基本节奏形式为“一板一眼”,通常以四二拍记谱,被视为各类板式的基础。【散板】是一种节奏自由的板式,也被称为“散唱”。从旋律结构上看,散板不受“板眼”节奏的严格制约,无板无眼,节奏自由。

许多现代中国作曲家在其作品中,借鉴了戏曲板式的弹性安排和渐变性节奏布局。他们将不同的节奏按照一定的规律布局,在速度上采用渐变式的序进,而非强烈对比的突变。一旦这种节奏流程启动,便随情绪起伏调整速度,这继承了中国传统音乐逐渐流动的单线条来渗透美学内涵的特点。

在《赌命》中,最后的咏叹调“一起飘向那宁静而遥远的远方”采用了典型的散板式写作方式。节拍和演唱上采取自由多变的形式,采用了由慢到快的散板形式,如5/4 + 4/4 + 3/4 + 2/4 + 5/8 + 6/8的节奏。

在歌剧《赌命》中,作曲家运用了包括念白、唱腔、板式、锣鼓节奏、舞台呈现等中国传统戏曲的诸多元素,生动地刻画和演绎了人物形象。作为中华民族宝贵的文化财富,戏曲艺术为我国作曲家在戏剧性音乐创作的道路上提供了丰富的经验。

3.多重表现形式的交融

在歌剧《赌命》的第二幕第二场“三字经”场景中,新员外站在雪地之中,而屋内三名儿童正朗读着《三字经》。作曲家在乐曲开头如此描绘:“屋内,灯光映照。三名儿童面对观众,随着指挥,摇头晃脑地朗读《三字经》,速度逐渐加快,声音愈发响亮(三部不同速度的对位,伴有乐队、架子鼓、竹板和击掌声,融合了流行音乐Rap、西藏辩经、蒙古说唱以及中国说唱的元素)。” 此处的音乐,展现了中西音乐文化交融的多元风貌,形成了富有现代感的新潮音乐。

整部作品的音响设计兼顾传统与创新,展现出丰富的多样性和包容性。为增强音乐氛围,作曲家不仅运用了传统乐器,还结合了竹板、水晶杯、空酒瓶及鼓风机等多种发音形式,与乐队音乐有机结合,生动地塑造了音乐形象,营造了故事氛围。从东方传统的竹板演奏到西方的水晶杯演奏,再到空酒瓶及鼓风机等非传统乐器的运用,这种不拘一格的音乐创新形式,为听众带来了独特的音乐体验,成为歌剧创作的一大亮点。

在音乐表演中,特殊发声器的运用不仅丰富了音乐的表现形式,还为乐曲增添了独特的音色和韵味。这种创新的音乐表现形式成功打破了传统的音乐语言,为听众呈现出了独具魅力的音乐作品。作曲家的创作思路体现出对音乐形式和声音形式的开放态度和丰富想象力,大胆尝试并融入非传统的音色和乐器,力求创造出独特而丰富的艺术效果,为现代音乐注入了新的活力和创造力。

三、融合观念呈现艺术美感

《赌命》所展现的中西艺术交融之美,在音乐、表演及舞台设计等层面均有所体现。其创作手法巧妙地将中国传统音乐、戏曲等艺术形式融入西方现代音乐体系与音响效果之中,构筑了一个融合了东西方文化、古典与现代音乐元素的独特风格。歌剧的结构设计和舞台呈现同样展现了中西文化的相互融合与借鉴。作曲家在创作过程中,力求呈现出一种既彰显中国传统特色又具备普遍审美价值的艺术境界。通过这部作品,观众得以领略到一种融合了东西方美学元素的全新审美视角,进而体会到中西文化和谐共生的哲学理念。

1.平衡之美

作曲家对于这部作品的创作理念有所阐述,他倾向于避免界限,而是追求两极之间的平衡。追求平衡之美的思想观念在作品中得到了较全面的体现。从歌剧的整体架构来看,在两幕四场的歌剧中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结局,分曲布局上也出现了对称的文学标题以及同类型的间奏曲音乐形式。歌剧通过对比演绎了人物之间的贫富、美丑、冷暖、生死的境遇与抉择,展示了作曲家在两极之间寻求平衡与联接的努力。

在舞美呈现方面,既体现了西方现代的简约艺术美,又融入了中国传统的美学元素。舞美设计的中西融合,既保持了现代感,又贯穿了传统的审美理念。在整部歌剧的音乐创作中,作曲家将中国传统乐器与西方音乐及表演形式融为一体,实现了和谐共生。

在分曲布局上,既有现代说唱Rap的《三字经》带来的新潮与动感,又有《韶乐》中古琴带来的古典与宁静。在旋律与节奏的设计上,既展现了西方音乐的魅力,又融入了中国古典音乐的情感。整部歌剧的音乐充满了现代无调性色彩,在和声布局与调式发展上,作曲家在西方无调性音乐技法下融入中国传统五声调式,使音乐在听觉的感性与视觉的理性之间形成对立与统一。这部歌剧呈现出传统与现代、感性与理性的有机整合,展示了作曲家对音乐平衡与和谐的审美追求。这种中西合璧的音乐创作手法,诠释了音乐之美。

2.意涵之美

意涵之美是关注作品内在含义和深层意义,追求超越表面形式的审美体验。通过音乐作品所传达的文化、历史、哲学内涵,引发观者的思考和情感共鸣,是超越感官层面的审美体验。在这部歌剧中,作曲家通过多种艺术手段来为观众传递思想性与精神内涵,如运用充满戏剧性的“戏中戏”表现形式贯穿于两幕剧情发展之间。通过在表演中的表演,呈现出艺术与现实之间的关系,用来象征和隐喻剧情的发展。《日内瓦论坛报》写到:“三位技艺精湛的中国乐器演奏家演奏的古琴独奏、琵琶与弦乐四重奏、箫与摇风机、水晶杯、空酒瓶,把人们带入了另一个时空、一个中国的时空,此时戏剧的悬念被引入了一个冥想的状态中。”三场“戏中戏”的间奏曲分别暗示了乞丐的出场、第一次赌赢和第二次输赌的命运走向,通过多层次的叙事手法让观众在聆听中探索人性、情感、道德等方面的内在意义,引发观众对主题的思考和共鸣。中国传统的乐器古琴、琵琶和箫更好地展现了中国传统美学特色,在演奏过程中都能表现出内敛的性格。内在的含蓄、暗示和留白是中国传统美学的重要特点,让听者在聆听过程中自己去填充和理解,从而达到更深的艺术效果,音乐中体现出东方文化“虚实相生”“无画处皆成妙境”的美学思想。

3.超越之美

歌剧《赌命》在开篇引子部分,选择了老子《道德经》中的名言“故物或行或随,或嘘或吹,或强或赢,或挫或隳”,作为合唱吟诵的内容。这一语句阐述了老子“无为而治”的哲学思想,强调万物应顺应自然,保持平衡。作曲家以此为歌剧开篇,意在表达其对自然法则和宇宙规律的敬畏,以及对人生无常、万物变化的深刻理解。

在音乐创作中,作曲家通过运用各种艺术形式的对称和对比,寻求音乐中的平衡、自然与和谐,体现了其创作理念。在歌剧的尾声部分,再次引用了《道德经》的语句,传达了老子对人生和世间欲望的反思。合唱吟诵表达了作曲家对欲望、执着和内心平衡的深思熟虑。“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揭示了作曲家对物质欲望的淡泊与超脱,而“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则对欲望和物质追求进行了警示,表达了作曲家对内心平静与超然境界的向往。

温德青室内歌剧《赌命》在音乐创作上深刻融入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审美观念,结合了作曲家对平衡和谐之美的艺术追求,以及歌剧结构所遵循的对称原则。同时,该剧还巧妙地将中西音乐元素相互交融,呈现出传统音乐与现代音乐之间精彩纷呈的演绎碰撞。这部作品以其独特的创作风格,充分展现了中国当代新潮歌剧的魅力和内涵。

通过对歌剧《赌命》的深入分析,我们不仅能够更加深刻地理解中国歌剧音乐的发展和趋势,还能够为相关领域的研究与实践提供有益的借鉴和启示。这部作品无疑为中国歌剧的进一步发展和创新注入了新的活力,也为广大观众带来了独特的艺术享受。

参考文献:

【1】王骥德:《曲律注释》,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

【2】宋 瑾:《谈温德青室内歌剧〈赌命〉》,《艺术评论》2004年第2期。

【3】娄文利:《室内歌剧〈赌命〉艺术特色评析及研讨会综述》,《人民音乐》2005年第6期。

【4】杨和平:《欲望之镜——温德青歌剧〈赌命〉的创作技法与戏剧思维分析》,《中央音乐学院学报》2008年第3期。

刘嘉优:上海音乐学院助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