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南方的朋友,因为恋爱受了点刺激。
他苦闷得很,于是买了一张北上的火车票。到底去哪里,他不知道,只想越往北越好。结果,他到了北京。在北京下了火车,他也不想在北京待,于是又买了一张火车票。他买火车票的时候,只看哪个车站的名字好,他就买去那里的火车票。
结果,那趟绿皮火车极慢,等到站后他发现,原来是某大型钢铁厂的一个小站台。人极少,又是后半夜,饥肠辘辘的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小饭馆,吃了一碗面条。在小饭馆墙上的镜子里,他照见自己,胡子拉碴,蓬头垢面,于是泪水哗哗地流。就在那一夜,他的爱情病居然好了一半。
我的一个老乡,年轻时候读《平凡的世界》。当看到孙少平去黄原打工时,他内心激荡,也跟着乡人去城市里打工。他想在城市中奋斗,邂逅如田晓霞一般的女子。他也是在建筑工地打工,一次,脚手架的一根铁杠子掉下来,正砸在他的脚面上。他没有遇上田晓霞,自己却成了个跛脚的人。后来,他待在城市没回来,在大街上以修鞋为生。再后来,他跟一个女子结了婚,夫妻一块儿在街上修鞋。他没遇上田晓霞,却跟小说中他最不喜欢的侯玉英一般的女子结了婚。
他说,这都是命。
在他盛放钉鞋工具的木头箱子的夹层里,还放着一本被他翻过无数次,纸页已经发黄发黑的《平凡的世界》。去钉鞋的人,有看过这本小说的,就跟他聊小说。他也不多说,就只有一句话:“这本书挺好的。”然后,他满眼泪光。
我的同学张大胆,喜爱张岱。有一年大冬天,他跑到西湖,要学张岱在湖心亭看一次雪。他每天在西湖边徜徉,在苏堤上看天,在白堤上看天,有时天也阴沉沉的,只是并无半点将要下雪的迹象。他在西湖边上一直待了十几天,最后说了一句“张岱误我”。然而,他囊中已无回家的车票钱。据说,他是被人资助回家的。其中发生了什么故事,他没有讲过。
小时候,我有个当画家的想法。原因是我羡慕一个走村串乡专门给炕墙四围画山水画的手艺人。他的画画得特别亮丽,大地山川,亭台楼阁,有宋人的山水风格。父母好像没有反对我的想法,毕竟也可以凭此养家糊口。我差一点儿去拜师了。然而,听说这样的画匠,除了画墙围外,有时还得去画棺材。我害怕画棺材,所以这个想法便不了了之。
妻子说,她小时候特别爱听戏,也爱唱戏。那时候,大小的戏班经常下乡演出。她有一次差一点儿就跟着戏班走了。最后,她上了学,爱好也算养成了。现在,有好多戏,她只要听两句,就能知道唱的是哪一出。
我也是佩服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