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心武小说的空间叙事艺术探析

2024-08-02 00:00:00吴琼
中国民族博览 2024年7期

【摘 要】近年来,刘心武的小说以其独特的空间叙事艺术备受关注,他的作品中常常呈现多重空间叙事,通过交叉叙述、回溯和对比等手法,营造出复杂而丰富的叙事结构,增强了作品的艺术张力。刘心武善于利用空间描述来描绘人物的内心世界,通过人物对空间的感知和感受,展现他们的情感、思考和内心变化。然而,目前对于刘心武小说的空间叙事艺术方面的研究还相对较少。文章旨在为刘心武小说的空间叙事艺术提供一种新的解读框架,并为当代文学研究提供思考和启示,进一步挖掘刘心武作品的艺术价值,丰富文学研究领域的学术探讨。

【关键词】刘心武;作品;小说;空间叙事艺术;创作

【中图分类号】I207.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4198(2024)07—020—03

空间叙事艺术是指作者运用一系列手法和策略描述和表达故事中的空间环境和场景,以及在这些空间中发生的事件和人物的行为,它能够丰富作品的情节、增强读者的阅读体验,使作品更具艺术性和思想深度。刘心武是中国当代作家之一,他的小说以其独特的叙事风格和对空间的处理而受到瞩目。空间叙事艺术在刘心武的小说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深入分析和探讨他的空间叙事手法,有助于更好地理解他的作品,揭示他作品的意义和主题。

一、刘心武小说的空间叙事形态

(一)空间叙事的形态结构——发散式的结构与并列式的结构

空间叙事结构是小说中借助描述和组织故事中的空间环境而构建的叙事框架,它涉及到故事中的物理空间、地点布局和人物活动的空间关系等方面[1]。结构在小说的空间叙事中犹如房屋的大梁,不单单决定作品的风貌,而且对故事的发展、氛围和情感的烘托、人物内心和情绪的变化等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刘心武在创作过程中汲取了现代小说的风格,青睐于以空间为主导的叙事形态,且其偏爱于发散式与并列式的空间叙事结构的应用,而这也促使其作品展现出鲜明的空间化特征。

刘心武小说的空间叙事结构类型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发散式结构,体现在小说文本中,即存在一个处于绝对中心位置的核心空间,以其为原点,整部作品的笔力开始逐渐向四周辐射,进而覆盖更多更广的空间,文本也由此徐徐展开。在空间叙事结构中,这一原点空间相当于圆的圆心,不但故事中的所有空间都与其紧密相连,而且人物角色的出现、汇集等也始终围绕原点空间展开。所谓的原点空间既是小说空间叙事结构的中心,也是整部作品结构的中心,脱离了此空间,文本叙事也就随之消散。由此可见,刘心武小说空间叙事形态的发散式结构彰显出以小见大的特点。例如,在刘心武的小说《钟鼓楼》中,极具北京历史文化内蕴与地域特色的大杂院就是整部作品的原点空间。大杂院源自之前的四合院,在历史车轮的推动下,大杂院中的自建房不断增加,居住人物也从以往的一户富裕人家渐而渐之地演变为普通的十几户平民,而这也正是“大杂院”的名字由来。刘心武以大杂院为轴心,进而细致入微地对其周边的场域空间以及风土人情进行了描绘,为读者展示出了一幅如同流动着的北京特色历史文化景观图。

刘心武小说空间叙事形态结构的另一个凸出特征就是极为擅长运用并列式结构。其本质在于小说文本的叙事空间位于同一层次,彼此之间不存在主次之分,但在叙事逻辑层面却息息相关。品读刘心武的小说作品,其采用并列式的叙事空间结构,表面上看散漫又无序,也没有直接的空间之间的联系,但实际上却是形散但神不散,各个空间被一根逻辑主线牢牢地牵引着,散中却不失有序。比如,发表于1986年的《无尽的长廊》这部作品,文本中的小镇、茶馆、展览厅、咖啡馆、山野等等,在无尽的长廊中的每扇门之后都有着完全不同的新空间,而且这些空间完全是并列式的存在。从表层去看,这些空间并无关联,甚至是独立的,但深层审视可知,所有的空间都位于长廊中,这让并列的多个空间又密切地联系在了一起。小说中的长廊可理解为通往精神世界的道路,而房间中发生的一切则可视为人生途中的各种遭遇。刘心武在《无尽的长廊》中利用并列式结构的目的在于通过罗列场景与切换画面,折射其对社会生活的哲学性思考及映照现实生活的本质。

(二)空间叙事的形态类型——物空间的寄托与心空间的郁结

刘心武小说作品中的空间建构,部分是客观的现实空间,部分是虚无的想象空间。空间叙事具有多维属性,反观刘心武的多部作品,其在空间叙事中常用物质空间和心理空间[2]。小说中的物质空间就是人物角色存在、交互与活动的实体空间,也是创作虚构世界的物理根基;心理空间则是人物角色的内心世界,即精神空间。物质空间与心理空间一实一虚,各有所指,但又表里互衬、相互依存。

小说人物角色依赖于一定的物质空间生存与交互,故事情节也才能得以开展。物质空间分为大空间与小空间,作者通常依据文本所需进行精心安排。刘心武在小说创作中表现出用“小空间”予以“寄托”的特征,如其常常在作品的故事情节中对“家宅”赋予各种各样的“寄托”,且倾向于将“家宅”作为空间叙事结构的核心,并以此为基础展开对人物角色的微观意识的传递与表述。例如,在作品《立体交叉桥》中,刘心武笔下的侯家人生活在狭小的一条胡同内,家宅外表破败肮脏,内里也拥塞混乱,过于挤塞的居住环境,滋生了人物角色的失落与欲望,尤其是对比侯勇岳父家的优越居住环境之后,原本的失落更是野蛮生长,沾侯勇的“光”也成为了候母的一种“寄托”,而拆除“立体交叉桥”则是整个侯家人的“寄托”,文本中的立体交叉桥的意义也不在局限于一所建筑空间,已然成为缓解侯家人心灵压力与家庭关系的精神枢纽。

相比实体的物质空间,心理空间的虚拟性使其神秘性更为凸显。但也正是如此,小说作者可以借助建构心理空间进行隐喻式的指涉或表达,进而拓展作品创作的深度与广度。小说故事中的人物心理空间,其本质是外在社会意识形态与生存空间在人物内心的投射。因此,心理空间往往能够反馈出小说人物角色的个体感悟与自身认知。对于刘心武的小说而言,其构筑的人物心理空间展示出较强的“郁结”特征。无论是作品《钟鼓楼》还是《游轮碎片》,均可以看到故事中人物无法满足的各色欲望与缺失的生命体验,并由此而造成的郁结心理空间。再如《四牌楼》中的人物“蒋盈波”,因外围环境的变换和个人感情的挫折导致她原本可爱开朗的天性被吞噬殆尽,心理空间也趋于扭曲与变态;还有故事中的人物“田月明”,也是从天真烂漫的少女到婚后逐渐意识到其在婆家充当的“老妈子”角色而变得“郁结”,但不同于蒋盈波,田月明跳脱出了“郁结”,开创了自己的新事业,生活雅致素淡且用心体会生活的真谛。

二、刘心武小说的空间叙事表达

(一)空间叙事表达——择取

刘心武的创作动机以“写实”为主,关注于普通人的现实生活,可谓是“文学是人学”的践行者[3]。从这一向度来讲,刘心武不执着于历史洪流般的大开大合式描写,而是偏好于润物细无声式的细微解读,即聚焦于底层市民的生活样态。基于此,刘心武则选了一个契合其创作旨归的空间——北京,这座他最为熟悉、眷恋且从小生长的地方。刘心武曾说“而我定居北京已逾五十八年,胡同,既是我生命依恋的空间,也是我心灵悸动的源泉。”所以,北京的草木砖瓦皆是刘心武的永恒依恋与创作之泉。比如,刘心武的作品《钟鼓楼》《栖凤楼》与《四牌楼》等都是充满北京特色的一些建筑,且用笔触勾勒出了溢满烟火味儿的北京市民生活场景,而这也与刘心武主张的“为人生、为平民”的创作本意相一致。

(二)空间叙事表达——控制

空间控制是指作者对故事中的空间元素进行有意识的选择、安排和呈现,以达到特定的叙事目的和效果。空间控制涉及到作者对故事空间的塑造、布局和运用,以及对读者的视觉和感知的引导[4]。通过巧妙地运用空间控制,作者有助于创造出具体的背景和情境,烘托出特定的情感和氛围,并展示人物的内心变化和心理状态,从而使读者更好地理解和体验故事。刘心武在创设小说作品的艺术空间时,为达成既定目标,会选择忽视其他感官,趋向用视觉感官控制空间,以让故事的空间场景显现出更为真实的画面感。具体而言,刘心武更侧重于用全知视角和人物视角对作品的空间叙事进行视觉控制。视角是指小说或故事中叙述者或讲述者所采用的观察和呈现故事的方式,不同的视角会影响故事的叙述方式、读者的阅读体验以及读者对人物、事件和情节的理解。全知视角是一种叙事视角,又称为第三人称全知视角,在全知视角中,叙述者是一个无所不知的存在,能够了解并呈现故事中所有人物的思想、情感和行为;人物视角是一种叙事视角,又称为第一人称视角,在人物视角中,叙述者是故事中的一个具体人物,通过他的视角和经历展示故事。全知视角可提供更全面的信息,展示多个人物的视角和经历,呈现出更广阔的空间;而人物视角则更加亲近和感性,通过具体人物的视角和经历,让读者更深入地了解故事中的情感和内心空间。不同的视角选择会带来不同的叙事效果和阅读体验,作者需要根据故事的需要选择适合的视角。透过刘心武的作品可以发现,其打破了作者与叙述者之间的界限,亲自下场用更加全面的视角引导读者俯瞰小说的空间全景,且常常裹杂着叙与议,将主题思想完全融汇其中。例如,作品《风过耳》中有关匡二秋和鲍管宜在豪华饭店会面的场景,面对富丽堂皇的饭店,匡二秋的自得与轻慢、鲍管宜的紧张与局促形成了强烈反差。刘心武在其中用“隐形作者”的超越文本的视角对故事空间予以环顾式的控制与叙议,揭示出了现代化城市背景下,过度追求繁荣对人们精神世界和人际关系的腐化与侵蚀,而这也侧面映射出了刘心武的人文关怀。

三、刘心武的空间叙事意象

意象是指通过言语或文字所创造的具有感官形象的符号、形象或象征,它可以唤起读者的感觉、情感和联想。意象常常通过生动的描述、比喻、隐喻等修辞手法呈现,以丰富和深化文学作品的意义和效果[5]。空间叙事意象是特指以空间元素为基础的意象,它凭借对故事中的空间环境、场景和地点的描写和运用创造具体而生动的形象,以传达情感、情绪或主题。依托空间叙事意象,作者可以视觉的方式将读者带入故事中,使其更加身临其境地感受故事。

刘心武在小说创作中擅长用类型化的空间意象,并用意象构成特定的隐喻,参与文本的空间建构和叙事功能,蕴藏作者的作品期待,且显示出鲜明特征。刘心武的小说空间叙事意象主要包括北京旧城类、交通工具类与新兴都市类这三种,且“北京旧城类”与“新兴都市类”常形成对比关系,其中的“新”和“旧”不单单指空间外观的变化,还意指观念的革新与时代的更迭,其中蕴含了作者的主观价值导向。与相对固定的空间叙事意象属性不同,“交通工具类”则是刘心武小说中独具特色的存在,兼具多变性、开放性与移动性等属性。以刘心武的作品《游轮碎片》为例,借助“游轮”空间,作者选择了自上世纪50、60年代到新世纪的不同代际的八个家庭为代表,以小见大,将历史的动荡与时代的巨变浓缩在了故事中的人物命运之中,以虚映实地反射出了当代中国的浮世绘。小说中的“游轮”不但是故事脉络的展开点,而且是人物命运的汇聚点,更是刘心武构建众生相的立足点。

四、结语

刘心武作为一位“贯穿型”的跨世纪作家,纵览其各阶段的创作,空间特性都是极为突出的。从某种程度上讲,刘心武创作是对当代文学空间叙事的大胆突破,提高了空间叙事在小说中的地位,并形成了别具一格的空间叙事艺术风格。通过对刘心武小说的空间叙事艺术进行探析研究,有助于深入理解他作品的独特之处,并为当代文学研究提供新的视角和向度。未来仍需深化对刘心武空间叙事艺术的认识,并探讨其与社会文化因素、其他作家作品等之间的关系。

参考文献:

[1]刘心武,教鹤然.刘心武长篇小说邮轮碎片:用碎片拼贴当代中国的浮世绘[J].文艺报,2020(2).

[2]徐勇.如何阐释中国现实,怎样反思启蒙刘心武长篇小说《飘窗》读后[J].名作欣赏,2019(16).

[3]旷新年.从写实主义到现实主义中国新文学对现实主义的理解、接受与阐释[J].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4(4).

[4]吴高福.革命现实主义的胜利——评刘心武《班主任》等六篇短篇小说[J].武汉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79(2).

[5]郭志刚.作品的境界与作家的责任——谈《立体交叉桥》等中篇小说[J].北京师范大学学报,1981(6).

作者简介:吴琼(1988—),女,汉族,河南信阳人,硕士,助教,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