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游广采（组诗）

广西的绿

我的忧郁随着水蛇

游到农夫腿边，成为秧苗

我的块垒随着河流

奔向吊脚楼，成为蔬菜

我的无聊随着道路

延伸到深山，成为森林

森林里冲出猛虎

田野里稻穗灌浆

鼓楼前百家宴正酣

你不要在三角梅前停留太久

广西的绿，会带来一百种鲜花

你不要在桃花源流连忘返

广西的绿，会带给你一万个果园

我的愁肠终结在广西

我将空空如也，回到北京

什么时候，能南绿北调

让我在北京的日子也挂满藤蔓？

明仕田园即景

高峰与高峰之间的对话

原来可以如此低调

低到几乎无声

如同被水俘虏的倒影

如同被风嫌弃的水车

如同吻别河岸的筏子

如同正在下蛋的小岛

扶桑花

一朵，两朵，一闪而过

我跋山涉水的轮子，靠近又远离

尽管风不停地怂恿

尽快暑热快要熔化了我心中的铁

但我的灰尘

始终没有扑上去

德天瀑布

此时还没有勒住的就不要再勒了

悬崖未必是生与死之间的门槛

正如界碑未必是你和我之间的隔断

再也没有一座庙宇

能用经卷羁押它的呐喊

再也没有一棵树

能用根须把它拴在自己的腰际

再也没有一片云

能驮着它俯瞰一个又一个山头

再也没有一只鸟

能让它超过自己去丈量天空

它要向下就让它向下吧

变成鱼，可以潜入自我的深渊

最尴尬的是我的竹筏

上不能，下也不行

红树林自白

天庭派出一万匹乌云

大海驱遣十万骑波涛

袭击我，围困我

我的脖子被抹掉

我的首级被提走

但是请告诉那个屹立在山顶

远眺的人。我还在

所有的船只都离我远去

连虾兵蟹将都溃不成军

波浪织成的壮锦被全部剥光

我被干旱折磨，被虚无羞辱

孩子啊，我的乳房空瘪如渔网

爱人啊，我的私处裸露如礁石

但是请告诉那背负着

教诲的石碑。我还在

【作者简介】北塔，北京语言大学教授，中国外国文学研究会莎士比亚研究分会秘书长，曾为中国现代文学馆研究员。已出版诗集《滚石有苔——石头诗选》等各类著译约三十种，有作品被译成英文、德文、蒙古文等二十余种外文。曾多次获国内外诗歌创作奖和诗歌翻译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