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拍与城市:“网红城市”空间的塑造

2024-07-19 00:00:00张艺馨
新闻世界 2024年7期

【摘 要】街拍文化的流行使一些城市街区成为 “网红打卡地”。用法国哲学家亨利·列斐伏尔的空间生成论可以分析街拍文化与城市空间塑造间的关系;通过对街拍文化现状的网络民族志观察,掌握当下街拍文化对城市形象建构所起的积极作用,同时也可以规避当下街拍文化与城市形象建构间的矛盾之处,从而发挥街拍文化的优势,更好地建构城市形象。

【关键词】街拍文化;网红城市;空间塑造;空间理论

【基金项目】本文系辽宁省社科基金一般项目“基于全媒体传播体系建设的辽宁县级融媒体发展现状调研及内容生产研究”成果(L23BXW012)。

街拍文化作为时下逐渐流行的文化,通过镜头的形式,捕捉民间时尚,展现街头的衣着服饰。街拍源自人们对于时尚的关注及追求,街拍地点往往为城市的“网红打卡地”,比如成都的街拍文化就围绕“成都远洋太古里”“望平街”等这些令人耳熟能详的“网红打卡地”展开。街拍能够快速捕捉城市独有的时尚元素,有助于城市形象建构,塑造其在大众眼中的空间形象,从而丰富城市形象。同时,人们通过街拍的方式能够快速捕捉到该城市在短期内所流行的文化元素,也能够快速呈现短期内该城市人文环境流动与转变的进程,在一定程度也是丰富城市形象的过程。本文结合亨利·列斐伏尔(Henry Leffeville)针对空间生成论所提出的“三元辩证法”探析街拍文化与“网红城市”空间塑造间的关系。

一、街拍呈现城市的三重空间

亨利·列斐伏尔在《空间的生产》中提出了空间生成论,并将其归结为“社会活动或资本对空间进行开发、设计、利用和改造的整个过程”。由此,他提出了一套关于空间分析的三元概念:空间实践(spatialpractice)、空间表象(representationsofspace)与表征性空间(spacesofrepresentations)[1]。

美国后现代地理学家爱德华·苏贾(Edward Soja)在其《第三空间》中,创造性地提出了空间三元辩证法,将第三空间同物理空间、精神空间并列,他认为,“第三空间是社会组织所营造出来的一种空间,它是由社会的各种因素共同创造出来的,是社会关系和意义的集合。”[2]

从街拍对于城市空间的呈现来看,其既展现出现实物理空间,也体现出街拍创作者内心所建构的空间。因此,在感知空间与构想空间以及想象且开放空间的建构上,街拍使得网红打卡地形象的呈现具有了多重方式。一般来说,街拍对于城市空间的呈现是基于创作者对现实物理空间的视觉再现与对素材的再加工。因此,街拍的空间不仅是一种客观存在的现实物理空间,也是创作者对其进行主观建构的空间,即对现实物理空间的再编码。这样的再编码,丰富了城市形象塑造方式。

(一)可感知的物质性空间

在大众的普遍认知中,空间主要依赖于自然物质性属性,是“物质空间的生产和再造,是社会关系在空间中的一种体现,也是人类活动、行为和经验的媒介和产物,同时也是一种可以被感知的空间”[3]。成都这一城市街拍的物质空间如远洋太古里,是由太古地产与远洋地产联合打造的一座开放式、低密度的街区购物中心。位于成都最繁华的春熙商业圈,是成都核心的商圈之一,逐渐成为成都市中心的商业文化地标,并日益成为城市商业空间的典范[4]。从整体的区位来看,它是基于历史文化街区改造而成的全新城市商业空间。

成都的街拍文化基于远洋太古里这一可感知的物质性空间,其拍摄背景如商圈的建筑设施、空间固有样貌等,无论是以图片还是视频形式,都能使观众依照街拍作品对这一网红打卡地有明显的感知。街拍作品中穿着时尚服装的人,透过街拍摄影师的镜头,展现不同的风貌,加上景观符号作为固有的背景,将受众拉至一个奇观世界,受众可以通过街拍所呈现出来的空间景观来认知其所塑造的城市形象,甚至会选择到该城市旅游等参与城市空间的塑造。比如,受众通过街拍作品对其中的景观符号有了一定的认识后,选择到街拍所出现过的景观中游玩、拍照打卡等,就是受众参与该城市空间的二次塑造,这也进一步丰富该城市空间的塑造方式。

(二)可构想的精神性空间

根据列斐伏尔的空间理论,可构想的精神性空间是指其“空间表象”,“这个层面的空间秩序,是设计师赋予它的,它反映了设计师对于知识、符号,甚至是对空间实践的解读。”[5]。这里的空间偏向于符号化的运作方式,是通过一定的话语方式来建构的一种全新的空间表征,例如成都远洋太古里以及望平街、Cosmo潮流文化广场等街拍作品产地,街拍作品的话语建设偏向于文化传播,偏向于时尚潮流的符号化叙事。在这类空间中,受众会把充满着符号意义的空间引申为真实的地理空间,因为它不是纯粹的物理空间,而街拍作品的创作者也试图通过穿搭、摄影等手段来为受众表现、界定其对街拍地区空间的认知。

在有关成都的街拍作品中,从拍摄者来看,多采用专业的摄影设备,搭配适当的背景音乐,用镜头捕捉来往行人的瞬间;从被拍摄者来看,多为穿搭时尚或标新立异者,亦或是一些萌宠的可爱瞬间等。拍摄地多为成都的网红打卡地。社交媒体平台用户通过浏览此类街拍作品,逐渐加深成都“包容度高、时尚敏锐度强”的城市印象。这一过程印证了“第二空间”的存在,而新媒体用户会越来越趋向于通过对这一符号化空间来构建该地的真实形象。

在社交媒体平台上,用户通过浏览带有“成都”标签的相关街拍视频,形成对这一 “网红城市”空间的固化认知,并随着进一步的关注与观察,用户对成都形成一定的符号化认知。

(三)可多元的表征性空间

表征性空间,就是所谓“第三空间”,是指“第一空间”和“第二空间”之间的存在,它所凸显的是空间所表征的社会生活隐秘的一面。在这一层的空间中,空间实践者具身参与其中,操弄并挪用各种空间意义和权力运作的方式,共同创造了一个具象化的活空间。[6]街拍文化以物质性空间为基础,通过符号化方式造就了真实但又充满着想象的空间。街拍作品是对城市形象的一种合理化建构,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吸引更多的主动参与者,创造出多元的表征性空间以丰富城市形象。

在“第三空间”下,空间的实践者可以参与其中,比如被拍摄者通过有符号化意味的穿搭主动参与街拍,就是构建“表征性空间”的体现。抖音平台上有很多博主通过改变穿搭以符合能被街拍的要求,进而到街拍作品生产的空间背景下,以一种“主动求拍”的方式通过走动吸引街拍者的注意。以 “@美讶与安子”为例,账号主体为一男一女,两人的作品合集常为身着时尚的穿搭行走于成都远洋太古里或是望平街等地,大喊“街拍老头在哪里”“AKA成都,太古里不得输”等来吸引摄影师。这一过程正是空间实践的参与者具身其中,通过自己的行为对原本的空间意义和权力运作方式进行一定的改变,从而创造出多元的表征性空间,以此丰富该空间的塑造视角。

在多元的表征性空间中,权力运作的主体发生了转向,其行为方式会超越原本所构建出的空间意向,进而创造出更加多元的表征性空间。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可以发现街拍文化与城市形象的构建有着相辅相成的关系。

二、街拍文化的现实观察

街拍文化本身作为一种亚文化流行于城市街头,与城市空间塑造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为弄清二者间的关系,本文采用网络民族志的研究方法,在抖音这一短视频平台上按照关键词检索“成都街拍”,通过对该关键词检索出来的“@SWING摄影”、“@ChengduSights晓宝”、“@晓宝街拍”、“成都街拍”等相关抖音账号的内容主体、呈现形式、评论区生态进行观察,来分析街拍文化的特征。

(一)内容主体

内容方面,街拍多围绕穿着时尚的人,他们穿搭偏前卫,比如“梳着鸡公头的人物”“身穿女性服装的男性”“二次元人物还原性质的穿搭”等,这些具有亚文化5y/MT0OH3N5lLVVGKKlpNg==标志的人往往是街拍的对象,当然,也不乏由创作者将镜头朝向街头的萌宠以及一些人文类的镜头捕捉。街拍作品对内容主体呈现一定的筛选性,只有符合摄影师审美要求的人才会进入镜头,也和城市的特征有一定的关联。对内容主体进行一定的筛选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突出城市独有的特点,也能够使得受众很快感受到城市的特有风格。

(二)呈现形式

呈现方面,街拍作品多为“视频+图片”形式,并且搭配背景音乐,加上“慢速”的剪辑方式,高亮度高清晰度呈现出街拍者的专业水平,保证作品质量的同时呈现出一定氛围感,吸引更多人通过街拍的形式了解一座城市。街拍摄影者通过新媒体平台呈现其街拍作品,不仅仅需要适应当下的新媒体环境,同时也要考虑其呈现形式是否能够快速吸引新媒体用户的眼球,激发其关注的兴趣,这样才能够使得其街拍作品在新媒体平台上具有一定的曝光度。

(三)评论区生态

在网络民族志观察中,评论区生态呈现出“极端化”趋势。“极端化”与内容主体相关,若内容主体的穿搭标新立异,那么其评论区的“极端程度”越严重,会有一些令人反感的评论出现。更有甚者直接将穿搭纳入对于城市形象的评价中,比如有网友在相关街拍视频下评论“成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城市”引发众多互动。并且,像这样带有主观性的评论在街拍作品的评论区属于常态。

评论区的意见具有多元性,需要引导评论的走向,要借用街拍作品来塑造城市形象,还需要多关注这些作品评论区的生态。

三、街拍文化建构城市形象应规避之处

(一)街拍文化消解城市空间的原有意义

2003年9月,成都市编制《成都市春熙路—大慈寺片区城市设计及历史街区保护整治规划》,明确提出要将大慈寺区打造成一个具有地方特色的,集历史、文化和艺术为一体的商业中心,进而打造成一个国际化、综合性的现代休闲购物集中区[7]。当下成都作为网红城市存在于大众的视野之中,成都远洋太古里又作为成都有名的“网红打卡地”之一,加之街拍文化的渗入,该网红空间原有的规划意义逐渐被消解。

街拍渗入城市空间后,该空间的基础建设在构建街拍独属的符号景观的同时,也改变该空间的社会关系,从社会关系的重塑到文化符号的传递,街拍对于城市空间的建构逐渐成为主导,那么其原有的空间建构意义就会被消解,进而偏离该空间规划的目的。随着街拍文化的逐渐渗入,城市形象可能会受到一定的负面影响,导致城市形象建构存在一定的偏差。

(二)身体凝视下城市形象的认知错位

在网络民族志观察中发现,街拍文化流行的背后反映的是人们对感官美的追求,从一些街拍作品中不难发现人们的审美偏向。一定程度上,那些看似对准时尚穿搭者的镜头,实则呈现的是一种审美的迷失。学者陶东风认为,消费社会的文化是身体的文化,而消费社会的美学是身体的美学。他认为,一个人在历史上被打上各种烙印,而当我们对这些烙印进行反思时,会发现它们其实都是通过我们的身体表征与身体感觉来确立自我意识与自我身份的[8]。

在街拍作品中,受众对被拍摄者的身体凝视是第一步,第二步才是该作品有关城市形象的建构。由此,观众通过街拍作品认知城市,首先来源于对身体的凝视,这种对城市形象的认知往往会出现错位。

由于被拍摄者是当地的网红博主,那么以其为主的街拍作品本身自带流量,对于其的讨论热度自然会提升。比如抖音网红“@张桐桐儿成都妖王”常成为被街拍的对象,由于其穿搭独具一格,加上个人独特的肢体语言,他的街拍作品的评论区多出现 “成都不愧是满地飘零之地”等评论。该例子很好地诠释了在身体凝视下对于城市形象的认知错位,类似这样的抖音网红参与街拍,本意是建构城市“独具包容度”的形象,却造成了对于城市形象的认知错位。

四、结语

列斐伏尔提出“(社会)空间是(社会的)产物”,该理论的诞生让我们看到了空间生产的重要性。当下城市形象研究的空间转向为城市形象建构的实践提供了更多思路。而城市形象传播是自塑与他塑、媒体经验与直接经验的合力传播过程,其传播实践与研究需要摆脱媒体一元化的理论定轨,回归“活的”城市,展开对城市形象传播的本体概念、理论框架、意义构建的多元视角研究和理论探讨[9]。街拍文化参与城市形象建构其实开拓了一种新方法,街拍文化也为符号叙事提供了一个新视角,但要用辩证眼光去看待街拍文化的流行,以运用该文化的优势更好地建构城市形象。

注释:

[1][3][5][6]李耘耕.从列斐伏尔到位置媒介的兴起:一种空间媒介观的理论谱系[J].国际新闻界,2019,41(11):6-23.

[2]尹保红.西方马克思主义空间理论建构及其当代价值[M].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2016.

[4]郝琳.面向永续都市的实践——成都远洋太古里的设计[EB/OL].谷德设计网.(2015-05-10)[2017-07-26].http://www.gooood.hk/sino-oceantaikoo-li-chengdu.htm.

[7]刘彬,陈忠暖.权力、资本与空间:历史街区改造背景下的城市消费空间生产——以成都远洋太古里为例[J].国际城市规划,2018(01):75-80+118.

[8]李琦,杨时梅.时尚·亚文化·奇观——对“街拍”现象的文化解读[J].南京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02):122-127.

[9]张雪,杨向荣.符号化:空间媒介视阈下的城市形象建构[J].湖南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3(01):156-163.

(作者:渤海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传播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跨文化传播,国际传播)

责编:姚少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