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重晚晴

王充闾

乐游原

李商隐

向晚意不适，

驱车登古原。

夕阳无限好，

只是近黄昏。

乐游原，地处长安东南，地势高敞，可俯瞰全城，汉宣帝在此修乐游苑后成为一处游览胜地。唐代诗人在这里留下了数十首脍炙人口的绝句，李商隐的这一首传播较广，享誉较高。全诗语言明白如话，毫无雕饰，节奏明快，感喟深沉，意蕴丰富，具有很高的美学价值。

诗的前两句，点明登上古原的时间与起因。诗人说，傍晚时分，心情悒郁，为消烦解闷，驾着车子登上这地势高爽的古原来眺望风景。后两句接着写登临所见，以及所思所感。面对夕晖朗照、余霞散绮、烈焰升腾、气象万千的美好景观，诗人自是感喟无限，最后拈出“只是”二字，笔锋一转，进入深沉的感伤之中。诗人感叹：夕阳下的景色无限美好，只可惜为时短暂，已近黄昏，因而，应须珍惜眼前光景。在丝丝怅惋中表达了对美好晚景的深情眷恋。

诗人在另一首七言绝句中写道：“万树鸣蝉隔岸虹，乐游原上有西风。羲和自趁虞泉宿，不放斜阳更向东。”同样抒发了对时光流逝、胜景无常的感慨。当然，从更深意蕴上解析，这不仅仅是针对夕阳西下的自然景象，也是对自己、对人生、对家国、对时代所发出的感叹。清代学者纪昀评论说：“百感茫茫，一时交集，谓之悲身世可，谓之忧时事亦可。”

而当代著名学者周汝昌则认为，此诗被前人误解，把“只是”解成了后世的“只不过”“但是”之义，以为诗人是感伤哀叹好景无多，是一种“没落消极的心境的反映”。殊不知，古代“只是”，原无此义，它本来写作“衹是”，意即“仅是”，因而有“就是”“正是”之意。比如，李商隐在《锦瑟》中写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其意正谓：就是（正是）在那当时之下，已然是怅惘难名了。周汝昌在论述中，还征引诗人“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之句，说明“此二语乃李商隐一生心境之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