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夹克
2024年4月28日,美国纽约,街头广告牌播放泰勒·斯威夫特新专辑《苦难诗社》的广告
泰勒·斯威夫特,中国歌迷所称的霉霉,在4月19日午间正式发布生涯第11张录音室专辑《The Tortured Poets Department》(苦难诗社),全长曲目16首。
两小时后,她又无预警加码释出下半张15首歌,合并收入双碟专辑《苦难诗社:选集》。
专辑发行首周就进入“Billboard HOT 100 ”榜单前十名,霉霉成为“公告牌”史上首位两次包揽前十的歌手(同时打破上张专辑《午夜》创下的纪录)。继四度夺得“格莱美最佳年度专辑”后,霉霉也在前不久四度成为“IFPI全球年度最畅销艺人”,并跻身福布斯全球亿万富豪榜,是首位凭借音乐与演艺收入成为亿万富豪的名人。
这位当代流行巨星的神话,还在不断地续写着。而她新专辑的名字,却叫“苦难诗社”。
今年2月5日,霉霉在格莱美颁奖典礼领奖时宣布新专辑《苦难诗社》将于4月19日发行。随后西方媒体报料称,霉霉的前男友乔·阿尔文(Joe Alwyn)曾和朋友建立过一个名为“苦难男人俱乐部”的群组,于是坊间开始不断出现传闻,猜测这张专辑很可能会出现与两人旧日恋情有关的痛苦回忆。
新专辑《苦难诗社》中,31首歌曲的体量以及情感密度极高的文字内容,写满了霉霉私人的伤痛,是数张前作逐年累积的集大成。而相较于专辑《民间故事》和《永恒》基于幻想触发的叙述背景,《苦难诗社》仿佛霉霉本人坐在你房间的角落里,面对你吟唱那些有着重复之嫌的旋律,一点点捡拾起那些时而冷静时而疯狂的呢喃。而那些灼热的、隐隐作痛的碎片,完全就是从她个人的情绪中生长又蔓延开来的。
开场曲《十四夜》在诡谲的合成器循环中,讲述了一位酗酒又饱受精神疾病折磨的女子,和曾共度两周幸福时光的昔日恋人成为了邻居的故事。她深爱着对方,甚至想杀死他的妻子,和他私奔去佛罗里达州。虽然故事是虚构的,但它为整张专辑定下了悲伤又灰暗的基调。
随后的专辑同名曲《苦难诗社》便透过打字机、纹身等意象,追溯了自己和“1975乐队”主唱Matty Healy的情感历程。霉霉唱着:“你不是迪伦·托马斯,我也不是帕蒂·史密斯,这里不是切尔西旅店,我们都是现代白痴。”霉霉将他们和英国诗人迪伦·托马斯与美国歌手帕蒂·史密斯相比较,紧紧相拥的两个痛苦灵魂,注定不能长久地相爱。
《再见,伦敦》更是直接和2019年《爱人》专辑中的《伦敦男孩》呼应。在这首歌里,霉霉用愤然而悲伤的字眼告别了和乔·阿尔文多年的恋情,也细数了自己为维持这段关系所作出的努力和牺牲。
泰勒·斯威夫特与前男友乔·阿尔文
《但是爸爸我爱他》则从另一个角度切入,叛逆地回应自己和Matty Healy交往时粉丝们过于干涉她私生活的行径;在轻快的《负伤胜利》中,演唱会倒计时画外音的出现,以及闪亮的合成器音色,都让“我很沮丧,每天却还要假装像是在过生日一样”“我以泪洗面但工作效率一样很高,这是门艺术”这些段落显得如此残酷。
纵然在舞台上光芒万丈,坐拥无尽财富,霉霉仍然不断将痛苦化作灵感,试图从中获得力量。
和制作人Jack Antonoff的深度合作,要说到2019年的《爱人》专辑。专辑《名誉》里,Jack Antonoff担纲制作的曲目并不多,但从《爱人》开始便包揽了整张专辑。
31首歌曲的体量以及情感密度极高的文字内容,写满了霉霉私人的伤痛。
“1975乐队”主唱Matty Healy
专辑《爱人》以“爱人”为主题,是霉霉一以贯之的亲密关系书写,而姿态更为舒展,“爱人”其实就是她自己。在走过了网络暴力风波过后,这次的幸福感更洒脱也更具体,更加聚焦在当下。
换句话说,《爱人》是霉霉音乐生涯的一个转折点。如今回过头来看,从这张专辑开始,霉霉在一片粉紫色的恋爱泡泡中逐渐建立起更加流动的、舒展的艺术人格。也是从这张专辑开始,复古的合成器流行乐融合进原本细碎而真诚的民谣语感中,成为霉霉最具代表性的音乐形象。
时间走到2020,新冠疫情席卷全球的这一年,霉霉接连推出两张专辑《民间故事》和《永恒》。褪去了《爱人》五彩斑斓的合成器,也收敛起流行巨星的光芒,潜心将一篇篇小说和散文,用民谣的句法穿针引线,书写成诗意盎然的极短篇,宛如风林雨溪间变幻的光影。歌词以更大的叙事空间,占据了凌驾于旋律和编曲之上的主导地位。主要制作人Ann Dessner参与了大量的词曲创作,这两张专辑也成为了霉霉回归唱作人身份最成功的一步。
再说回霉霉的新专辑,由Jack Antonoff和Ann Dessner两位制作人共同坐镇,《民间故事》和《永恒》时期的亲密叙述感为核,佐以《爱人》精致流畅的合成器糖衣,绝望宿命与内敛深邃共同构建出《苦难诗社》的精神面貌:由梦幻流行的午夜孤独感开篇,到后半张民谣抒情呈现出的清冷内敛,“苦难诗社”凝结了霉霉强烈的爱与痛。即使巡演日程从不停歇,全新和复刻专辑一张接一张,她仍然保有旺盛的创作欲,不留余地地揭露自己的创伤。
掐指一算,臭名昭著的“侃爷颁奖礼抢麦事件”已经过去了15年,尔后侃爷的妻子金·卡戴珊对霉霉的不实指控,更是让她平白遭受了大规模的网络暴力。直到最后完整电话录音曝光,霉霉也并未在沉冤得雪后引导舆论,只是更专注在她的音乐事业。
此次新专辑《苦难诗社》推出后,其中一首歌《thanK you aIMee》(标题中“KIM”字母大写)终于表明了她透过音乐所传递的抗争与愤怒,当年的恩怨纠葛也再次浮出水面,金·卡戴珊的社交媒体粉丝量因此锐减。
很多人提出质疑,纵然霉霉已是时代巨星,坐拥亿万财富,竟还沉浸在陈年往事里,这样的“苦难”让人难以共情。
然而,什么样的“苦难”是值得书写的?在流行文化的语境中,我们似乎都没有探讨的话语权。而情绪对个体所带来的意义,其实也都存在于我们每个人身上。
专辑发行当日,霉霉在社交媒体写道:“这张作品所反映的那个痛苦时期已经过去了,我并非想要算旧账,现在回过头看,当时的很多伤痕都是自作自受。”她坚信,眼泪化作墨水落在纸上那一刻,也会变得神圣。当我们能将那些悲伤往事说出口,就可以真的摆脱它们。最后留下来的,只是那些饱受折磨的诗歌了。
2024年5月12日,法国巴黎,泰勒·斯威夫特演唱会现场
听她的歌,真的像阅读诗篇,也好像在脑海中观看一部公路电影。
比起2017年《名誉》熊熊燃烧的复仇火焰,《苦难诗社》里力透纸背的绝望中,夹杂着更多宿命论的无能为力,就像专辑收尾曲《手稿》的最后一句歌词:“如今我不时重读这份手稿,但那已不再是我的故事。”在故事讲完的这一刻,这位诗人已经将自己交付出去,悄然开启了新的篇章。
虽然31首的体量不可避免地带来听感上的冗长,但它的确留下了许多诗歌般令人动容的情绪高光。这在向来不重视歌词文本的欧美乐坛,是非常珍贵的。至于很多人诟病的旋律,则是完全依附于文字的行进而起伏,也正是这样始终如一的清淡和去旋律化,让霉霉的口吻和语气很好地贴合在现代诗一般的歌词中。听她的歌,真的像阅读诗篇,也好像在脑海中观看一部公路电影。
听到这里,好像也不忍苛责“苦难诗社”这略显沉重的标题,为何没有体现些许社会与人文关怀。虽然我们必须承认,霉霉的写作方式有一定的局限性,作为一位商业上取得空前成功的超级巨星,我们也绝对有理由对她抱持更高的期待。但从另一个角度出发,正因为她的音乐版图已经愈发坚不可摧,我们才有机会在这张新作品里看见巨星光环背后那不顾一切的任性表达。
我想,时间会给这张专辑更多回味的余地。《苦难诗社》作为霉霉现阶段音乐蓝图的集大成者,也一定会随着更多的传颂,经受更多的考验,被赋予更为厚重的光芒。
责任编辑姜雯 jw@nfcma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