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美”理论下《A Song》汉译本对比分析

2024-07-04 15:01秦书云
新楚文化 2024年15期
关键词:三美郭沫若理论

【摘要】雪莱(Percy Bysshe Shelley,1792-1822)是英国浪漫主义诗人,也是英国文学史上最有才华的抒情诗人之一,被誉为“诗人中的诗人”,其留下的佳作名篇数不胜数、享誉国内外,除了大众最熟悉的《西风颂》《致云雀》以外,《A Song》也是其创作的经典名篇之一。本文将选取郭沫若与李正栓的《A Song》汉译本,以许渊冲先生的“三美”理论为框架,从意美、音美、形美三方面进行对比分析,旨在提高读者对“英诗汉译”的鉴赏能力。

【关键词】“三美”理论;郭沫若;李正栓;《A Song》

【中图分类号】H315.9;I04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7-2261(2024)15-0065-03

【DOI】10.20133/j.cnki.CN42-1932/G1.2024.15.018

一、译者与《A Song》简介

郭沫若(以下简称“郭”),中国现代著名诗人、文学家、翻译家、历史学家、剧作家,不仅在文坛享有崇高的地位与声誉,在译届也取得了辉煌的成就。自20世纪20年代起,郭沫若先生便译介了一大批外国文学著作来到中国,产生了不计其数的翻译果实,如《浮士德》《战争与和平》《茵梦湖》《政治经济学批判》《石炭王》等,为翻译界的发展作出了突出的贡献。同时,郭先生在长期翻译实践的基础上,提炼出了一系列极具个人色彩的翻译思想与翻译理论,其中影响力最大的有风韵译、译者伦理观、动机论、创作论、共鸣说等,一系列具有独创性的观点极大地丰富了译界的理论宝库。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郭沫若也是雪莱作品汉译的主要译者之一,他将《雪莱诗选》译介到中国,促进了雪莱诗歌在中国的传播,这也是本文选取其译本的原因之一。

李正栓(以下简称“李”),曾于北京大学取得博士学位,现任河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院长、教授兼硕士研究生导师,是河北师范大学的学术带头人,主要从事英美诗歌教学与研究工作、英汉诗互译及评论工作。李正栓教授参与了大量的翻译科研项目并获奖,出版有关诗歌研究的著作6部,英美文学教材10余部,发表莎士比亚研究、文艺复兴时期诗人研究以及典籍英译研究等多篇学术文章,更是产生了不胜枚举的翻译著作,如《悲惨世界》《毛泽东诗词精选精译》《马克思主义的主要流派》等。“翻译报国,译随境变”“间接外译,辩证对待”“忠实对等,多元理解”“传播入心,改革创新”是李教授的主要翻译主张。可以说,李正栓教授为译界作出了不容忽视的贡献,是当前中国译界的代表人物之一,其翻译的《A Song》是当前最为广泛流传的一个译本。

《A Song》一诗是由雪莱所写,尽管它并不广为人知,但其独特的创作风格却与作者以往的作品截然不同。作者采用比拟的手法和丰富的意象,构建出一幅凄凉且优美的图景。诗歌采用交替押韵的方式,节奏起伏,旋律动听;每行诗句长短不一、错落有致,布局巧妙且有序,展现了形式上的视觉美感;词汇的选择简洁明了,观察角度独到,寓意深刻,无疑是一部精品佳作。

二、“三美”理论介绍

“三美”理论是由许渊冲先生提出的翻译诗歌的标准,即翻译诗歌应讲究“三美”,即意美、音美和形美。意美,即译诗要和原诗保持同样的意义,以意动人。要传达意美,可以选择和原文意似的绝妙好词,还可以借助音美、形美来表达原文的意美。音美是指诗歌需要节调、押韵、流畅且悦耳,译者可以选择和原文相似的韵律,或运用双声、叠韵、重复、对仗等方式来展现诗歌的音韵美。形美主要有对仗工整、语句长短两个方面,在达不到形似的背景下,也要做到大体的工整。在这三个要素中,首位应为意美,其次是音美,最后才是形美。因此,译者应在保证意美的前提下,尽量追求音美,并在此基础上尽可能传达形美,力求达成“三美”的和谐统一。

“三美”理论常作为诗、词、歌赋以及戏剧等翻译研究的指导理论,却以诗歌翻译研究最为常见,不容置疑,这一理论起初产生便是针对诗歌翻译而言的(王戍华,2017)。

三、“三美”理论下《A Song》汉译本对比分析

(一)意美

意美是“三美”的基础。若要达到意美之境界,不仅要准确传达原诗之含义,更要再现其诗意与内蕴(王戍华,2017)。

例1:A widow bird sat mourning for her love/ Upon a wintry bough

李译:孤鸟栖枯树,失伴多凄苦。

郭译:有鸟仳离枯树颠,哭丧其雄剧可怜。

翻译此句时,二位译者均调整其句序、转换其词性,采用拆分与重组的策略,产生符合汉语古诗句法的译文,并灵活巧妙地传达了原诗的隐含语意。在李的译文中,一个“栖”字展现出“孤鸟”与“枯树”相互依偎的场景,这“孤枯相依”的景象顿时将一幅凄凉无比的画面呈现在读者眼前,后面的“失伴”一词再次凸显“widow”之意,“凄苦”一词更是直接点明这伤感的氛围。译者开头便营造出萧瑟凄婉的气氛,勾起读者无限的愁绪。有了情绪的铺垫,凄美的意境便依次展开了。而在郭的译文中,“仳离”一词用得极妙,此词特指夫妻分离,既准确地表达出了“widow”之意,其意蕴又符合诗中伤感的氛围,可见译者的文学功底。一个“颠”字堪称点睛之笔。“鸟儿飞离,震得枯树枝头微微颤动,只剩下一只孤鸟可怜哭泣”,在这悲凄的静景中,枯树枝头微微颤动,这若隐若现的细节使得凄美画面更加生动,勾起读者内心一阵涟漪。原诗中本没有“颠”一词,是译者创造性地加入了这一细节点缀,使得一幅生动的哀婉凄美图跃然纸上。可见,二位译者都绝妙地传达出了诗的意境,但传达方式不尽相同。李的表达方式更为简练、直白,倾向于直接点明并突出诗歌的意境特点,而郭擅于添加细节描写从侧面再现原诗意境。

例2:The frozen wind crept on above/The freezing stream below.

李译:头上寒风爬,脚下溪凝固。

郭译:上有冰天风入冻,下有积雪之河川。

在李的译文中,“crept”译为“爬”,采用拟人的表达方式,将寒风拟人化。因情悲,感觉寒风都奋力“爬”上头顶而驻足,此译法极为新鲜,使得寒风这一自然现象顿生人情韵味;“凝固”一词恰到好处地传达出“freezing”一词的含义,脚下潺潺的溪流像是感受到伤逝一般而停止流淌,进而“凝固”,传递出一种风亦感伤、溪也悲痛、内心凄然、万物皆悲的意境。原诗中并未提及“冰天”与“积雪”,而郭先生在此独具匠心,秉承其“翻译创作论”的观点,增添了这两个词,营造出一幅冰天雪川、寒风刺骨的生动画面,给人一种广阔凄凉之感,从而引发读者对诗歌所处意境的充分想象,悲伤凄凉的氛围感顿时萦绕心头,从而渐入其境。此外,两种译本开头分别以“头上”与“脚下”,以及“上有”与“下有”引领,都采用了比衬的表现手法,“头上”与“脚下”传递出了更强的个人主观悲凉之感,“上有”与“下有”则营造出了“天广地阔,我于当中自伤悲”的广阔意境,无优劣之评,这一高一低的表达方式,都成功营造出了耐人寻味的意境。

例3:And little motion in the air/Except the mill——wheel's sound.

李译:空中无声响,惟闻水车吟。

郭译:空中群动皆息灭,只闻鸣唈有水车。

全诗的最后两行,两版译文的主要区别有两处:一处是对“little motion”的处理,李直接将其译为“无声响”,浩浩长空,竟无一丝响动,一种静寂空旷之意境油然而生;郭则将之译为“群动皆息灭”,这是对原诗进行了创作般的详细描写,原文的含义只是“没什么响动”,郭将之拓展为“种种响动都息灭了”,广阔无垠的空中,一切响动戛然而止,一种万物共情、默而不语的意境与画面萦绕在读者的心头,读者顿时身临其境。另一处是对“sound”的译法,李用了一个“吟”字,堪称画龙点睛的绝妙之笔,万籁俱寂的境界中只有一丝轻灵剔透的吟唱,为全诗的意境增添别样的美感;郭则译为“鸣唈”,“鸣唈”一词出自清代诗歌《归里》,其读起来更具文学效果与艺术美感,为诗歌增添了一丝古色古香的韵味。

综上所述,二位译者都利用绝佳的用词艺术与文学功底将原诗的意义与意境展现得淋漓尽致,但其传达的方式还是有所差别。李译本中的用词和句式都更加简练、直白,词句虽简练,却是用得准确精妙、恰到好处,故其达到的意美效果并未逊色半分。郭先生则受其“翻译创作论”的影响,擅于在原诗内容的基础上进行创作性翻译,倾向增译一些细节词进行点缀、烘托,进而使诗歌意境和内容更加饱满、生动。此外,由于二位译者所处时代背景不同,选用词语的类型也不同,郭译本的某些用词更具古香韵味,李的用词则更偏向现代化。

(二)音美

诗歌是语言的音乐性艺术,欣赏诗歌必不可少的就是欣赏其音韵之美。译者可以选择和原文相似的韵脚,还可以借助双声、叠韵、对仗等方法来表达音美(王戍华,2017)。

《A Song》一诗共分为两节,每节都是四行诗,且每节相对应诗行的音步相同。每节诗的第一行由十个音节组成,第二行由六个音节组成,第三行由八个音节组成,第四行由六个音节组成。节奏轻重相间,隔行便有押韵产生,抑扬顿挫,音韵整齐优美(杨丽华,2017)。

那译者是怎么传达这种音韵美的呢?

李的译文十分注重听觉感性美,采用了中国五言律诗的句式风格,保留了原诗的“四行式”与“两节制”,共分两节,每节四行,每行五字。其译文的韵式为“aaba”。第一节中,一、二、四行的“树、苦、固”押的是“u”韵,该韵脚传递一种忧伤的情绪,此译法不仅传递出原诗中的音律美,更传达出原诗的氛围与情绪。第二节中,一、二、四行的“尽、存、吟”整体押“in”韵,此音韵灵动流转,读起来朗朗上口。从第一节低婉的尾韵转换到第二节灵动的韵脚,平仄交替,节奏流畅有致,韵律与诗情更是交合相契,完美诠释了音美之魅力。

郭的译文同样保留了原诗的“四行式”与“两节制”,但每行七字,颇具中国七言律诗之风。第一节译文的韵式同为“aaba”,一、二、四行的“颠、怜、川”押“an”韵,“an”韵读起来如哭泣一般,且这三个字蕴含的情感比较悲观,故此译法既保证了原诗的韵律美,也符合其悲凉的意境。第二节中,一、二行的“枒、花”达到了押“a”韵的效果,但结尾两句的韵脚似乎让人出乎意料,“灭、车”二字的音韵相差甚远,与上文的韵脚也毫无关联,前后文的韵律不甚融洽,最后两句的韵律似乎影响了译文整体的韵律美感。

不可否认,二位译者在翻译此诗时都顾及到了“韵律美”这一关键因素,其追求音美的意识与技巧十分值得我们学习。然而,若论整体呈现效果,李的译文似乎更胜一筹,其译文的整体韵律配合堪称完美;而在郭的译文中,前半部分达到了很好的“音美”效果,最后两句的音韵却不甚和谐且与前面脱节开来,从而影响了整体的韵律美感,可谓是白玉微瑕、美中略有不足。

(三)形美

内容与形式堪称文学作品最重要的因素,诗歌之形式更是其为诗的决定性因素,故诗歌翻译在做到忠实于原文、再现诗歌意境的同时,也要尽量符合诗歌的形式,做到形美(王戍华,2017)。

《A Song》共分两节,每节四行,两节相对应行数的字数虽不完全相同,但其音步相同、句式两相对应。二位译者将原诗的美感用汉语读者喜闻乐见的形式传达了出来,分别将之译为汉语读者所熟知的五言诗与七言诗,并保留了原诗“四行式”与“两节制”的形式,句句字数相等,形式工整对称,既准确传达了原诗的形式美感,又在汉语的基础上进一步深化了其韵律美与格式美。另外,上文提及过,两种译本的用词与句式也极为符合中国古典诗词的经典范式,以静带动,于不动声色中渲染出原诗的凄美意境。二位译者的译法有助于拉近双语读者的情感距离,使汉语读者产生强烈的熟悉感,如同阅读本国作品一般,真正做到了“随物赋形”。总之,两种译文都完美、绝妙地传递了原诗的形式美,这种形式美既忠实于原文,又迎合了目标读者的品位与阅读习惯。可以说,二者各有千秋,不分伯仲。

四、结语

诗歌翻译的难度较大,要做到同时满足意美、音美、形美的要求实属不易。经上述分析,可以看出:在意美与形美层面,二位译者的译文都呈现出生动传神、堪称完美的文学艺术性效果。李通过精炼且恰到好处的语言将原诗的凄美意境描绘得淋漓尽致,语言精准灵妙,无一字冗余;郭则采用“创造性翻译”的译法为原诗增添巧妙的细节点缀,并通过一丝一点的细节描写传达哀婉悲凉之意境,构思巧妙,独具匠心。所采用的五言诗与七言诗句式对仗工整,在忠实于原文形式的基础上完美融入中国古诗元素,缩短了两语读者的距离,可谓最大程度地传递了原诗的形式之美。而就音美层面而言,李的译文似乎更胜一筹。李的译文通篇押韵,韵脚的采用与转换十分巧妙,且“韵随情变”,读起来朗朗上口、语调舒适;郭译本中前半部分的韵律还是极具音乐节奏感的,而结尾两句的音韵却不相配合且与前面韵脚不相关联,以致诗歌最后的韵律有些突兀,读起来与诗的前半部分格格不入,整体音韵效果稍显逊色。虽有不足,但二位译者的选词技巧与语言处理能力都十分值得我们学习,“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才是我们应有的学习态度。诗无达诂,译无定法,翻译过程中对美的不懈追求应当是译者的终生目标(李正栓、杨君君,2016)。

参考文献:

[1]李正栓,杨君君.郭沫若英诗翻译原则探析——以彭斯和雪莱诗歌为例[J].燕山大学学报,2016(02):37-40.

[2]王戍华.“三美”理论下许渊冲与庞德——《关雎》英译本对比赏析[D].北京:对外经济贸易大学英语学院,2017.

[3]杨丽华.诗歌翻译中美感的移植与再现——以雪莱《歌》汉译为例[J].外语教学学报,2017(04):93-96.

[4]张成成.“三美”理论下对《将进酒》三个英文译本的比较[J].明日风尚,2017(16):288.

[5]张欣然.许渊冲“三美理论”下的《长恨歌》英译[J].百科知识,2021(21):62-63.

作者简介:

秦书云(1999.9-),女,汉族,河北沧州人,硕士,研究方向:英语笔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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