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祥瑞
精细,雅趣,荒诞怪象;现实,神秘,人间百味。杜峤的五篇小说通过深度挖掘人间里不同的“烟火气”,从不同的维度阐述了他个人在人生、世界、精神的“丰腴”状态,全面展示了他对人性、爱情、亲情等一些永恒事物的思考,文字时而温雅如玉,时而张扬个性,辅以细致入微的情节描写,整体给人一种典雅风趣、哲思浩渺的感受,兼备艺术性与合理性。这里试以“迷你版红楼”的《照相记》作为切入口进行解读,一窥“我”与春懿、苏廷乾的“红楼”人生。
这是一次微型“红楼”的模拟、延伸,主线即为我与春懿相遇相知相爱相守相离的悲剧式结局,副线辅以恩师苏廷乾的离奇“消失”,暗线便是贯穿始终的“合影”话题,也是按图索骥的线索。红楼是一段时光的缩影,是一本芸芸众生的“佛经”,万事万物起于新生,又终将消弭于无形,其中贾林薛的三角关系演变折射出理想与现实、精神与物质、相对与绝对的精神迷思状态,进一步反映了人在精神生活中追求自由与富足“第一性”的永恒性。文中的苏先生、春懿、“我”恰如红楼中的贾林薛关系,在追求“红楼原作者”造神路上的波澜、纠葛,或白首不渝,或白首不终,或孤芳自赏,本质是人的意念在“分岔口”上深度考量,是欲的不同呈现形态,由“原作者”这一原点羁绊衍生,后统一置放于“造神”中交织缠绕,并通过黑格尔的绝对精神论完成文本内部时间的循环,从而实现整体的红楼模拟。
拆分细细来讲,苏先生曾自拟“我在百花死日生”,和宝玉一样的生日,注定了人生百花渐残,芳华将逝,其后的人生发展,果真如宝玉般,他一生也在做着饯别,同青春、事业、理想一一作别,历尽磨难,在神秘玄想的精神瓣香中消遁。纵观春懿的过往,从与我相识拜师孙先生,到与我约定为爱备考,再到与我联系完成学术课题,始终不为名利所累,超越世俗,只求“花”开茂盛,结果丰硕,性格率真直性、冰清玉洁,这与林黛玉颇为相似。另外,春懿的名字也有赞扬春天美好的意思,她全程见证了苏先生追求学术“高光”从崖底走向巅峰,沉溺于神秘,直至最后他完成精神救赎,彻底消失。其间,她也曾致力于实现神迹再现的盛景,四处奔走,甚至求“我”回归学术,但一开始就荒诞的“造神”闹剧,注定了这是一场“春流到夏”的悲剧,她无能为力,只能为“花”还泪,陪伴时光“泻玉”,这与黛玉葬花有异曲同工之妙。“我”从一开始根正苗红的嫡系弟子到为现实折腰五斗,再到莫不敢言“红楼”,像极了一开始就被赋予“复兴”大任的薛宝钗,怀揣一展抱负的壮志,却在现实中折戟。刻画“我”与春懿的爱情线发展,加上更加贴合现实“完美女友人设”的小真的出现,深层次反映当下事业爱情抉择困难的现实,基于不同的价值理念,两位主人公也看似给出了符合人物性格的选择,但文章结尾处“许多年后传来”的声音以及苏先生已经消失后发送的约定“短信”也给了“我”又一次的选择,是选择继续当下的现状“延续”,还是选择携手理想开启新的“模拟”,也给“我”和读者们留下了谜团。
这是一段各自精彩、词曲警人、余香满人的复调式音乐。文章的叙事情节以研究《红楼梦》原作者为大前提,又以短信邀约为故事背景,加上合影的线索推动情节发展,逐帧插入苏先生、春懿与“我”的过往点滴,在过往片段中不断加以“掷团子”“考研”“再相逢”丰富人物形象,使得原本钻研的精神状态分裂为偏激追求、真诚追求、放弃追求三种不同的状态,分别代表了玄想、理想、现实。通过造神之路的坍塌以及人员的分崩等情节,让悲剧艺术的美核加速上演,苏先生精神上的自由满足,对其“神学”的未完成性与未定论性,在他的最颠覆、最戏谑、最令老学究不齿的方式中达到了高潮。整体而言,文章描绘的是一场悲剧中的悲剧,一次模拟中的模拟。
这是一段忠实人物内心、真实的小型杂语对话。文中的语言大多出自“我”的口,用词讲究,文白兼并,以第一人称视角讲述,亲切又真诚,娓娓道来的故事感扑面而来,其中引入黑格尔的绝对精神理论,更具吸引力。以“我”的角度呈现对方视角中我的形象,加上工作前后内心自认为强烈的巨大反差,更加映衬了“我”内心深处对安于现状的选择的不甘,让“我”的人物形象更加立体饱满,增加了“我”心理情感的容量,为再次的选择埋下了伏笔,让作品更具张力与想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