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布罗夫尼克

张辰

两类人对克罗地亚非常熟悉，一是足球迷，二是“权游迷”。

尽管克罗地亚只有400多万人口，但优异的世界杯战绩让人啧啧称奇。1998年，克罗地亚第一次参加世界杯就战胜荷兰勇夺第三；2018年和2022年，又分别夺取了亚军和季军。无论是号称“左脚能够拉小提琴”的“金左脚”苏克，还是足球史上首位“大满贯先生”、外号“魔笛”的莫德里奇，都来自克罗地亚这块热土。

而对于“权游”迷来说，克罗地亚则是必去的朝圣之地，尤其是杜布罗夫尼克。美剧《权力的游戏》的编导，从第二季开始就毫不犹豫地将主要外景地从马耳他转移到杜布罗夫尼克。从此，杜布罗夫尼克成了“君临城”的化身，直到现在，以“权游”为主题的城市探访线路仍是这座城市最受欢迎的游览线路之一。

登高以观古城史诗级的优雅

其实，杜布罗夫尼克的古城区美丽、优雅，威严而又生机勃勃，根本无需电视剧的加持。从古罗马人在海边巨石上建立拉古萨城，这颗亚得里亚海的明珠就已在达尔马提亚海岸屹立千年。1667年，这里发生了两千多年来最猛烈的一次地震。巨大海浪数次涌入老城的海港，又迅猛地退回大海，将一切都卷入海底。老城四分之三的建筑在地震中被毁，至少有三四千人失去生命。之后的杜布罗夫尼克如同凤凰于烈火中重生，重建后的城市风貌一直保留到现在。1979年，杜布罗夫尼克古城区被纳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

英国剧作家萧伯纳曾写道：“想目睹天堂美景的人，就到克罗地亚的杜布罗夫尼克吧！ ”

要领略杜布罗夫尼克的美，首先要登高以观古城全景。几乎所有的攻略都会推荐游人坐缆车前往山顶，但我个人觉得山顶对于摄影和观赏来说，并不是最理想的地方，因为太高了。从古城东北的普洛切城门出来，沿盘山公路，或寻找台阶往上步行，便可以寻找到喜欢的高度和位置拍摄古城全景。

我曾数次在古城的盘山公路上驻足，沉迷于拍摄日出前后的杜布罗夫尼克。而且，我必须在日出前至少半个小时找到合适的机位，架起三脚架和相机。黎明前的至暗时刻，杜布罗夫尼克老城南边的亚得里亚海呈现出极为深沉的蓝黑色。远处，迷人的维纳斯带逐渐清亮，沿天边水平延伸。天空则慢慢由深向浅均匀过渡为玫瑰色，又转至紫蓝色，和暗蓝的海平面交接。由于杜布罗夫尼被迪纳拉山脉半包围，在这里是看不到太阳从地平面升起的。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左边的天空越来越白亮，美丽的维纳斯带从天边渐渐褪去，终于不见。

老城城墙最南边处的玛格丽塔箭楼亮了起来，橙色的亮斑向北从容扩大，旁边耶稣升天堂高耸的十字架也如同一支火炬被点亮，太阳越升越高，城墙、箭楼、堡垒和各式各样的教堂，以及宫殿和民居的屋顶从南至北渐次被照亮，覆盖在老城上面的黑纱被缓慢而坚定地揭开。

这是杜布罗夫尼克，如一颗明珠，在海岸边熠熠生辉。

凤凰涅槃历史自由千金不换

在杜布罗夫尼克登高探幽的另外一个绝佳方式，当然是在老城的城墙上走一圈。

杜布罗夫尼克的老城城墙是至今为止欧洲保存最好、最完整的中世纪防御体系之一。老城的第一个防御堡垒始建于7世纪末，整套防御体系包括城墙于13世纪开始系统性扩建，至17世纪末方才基本完成并保存至今。城墙总长1940米，最高的地方达25米。城墙联结着三个高大的要塞，两个圆形和两个长方形的箭楼，十二个方形箭楼，五个外飘的箭楼以及其他各种防护工事。南侧城墙对海，厚度从1.5米到3米不等；北侧城墙对着陆地，防御厚度达4到6米，还配备着9个或半圆或方形的塔楼及护城河。自古以来，杜布罗夫尼克的金属铸造工艺举世闻名，中世纪城墙上放置的120座大炮就凸显了当地的工艺水平。

老城城墙有两个主要的城门：东边的普洛切门和西边的派勒门，城门外均有吊桥。两个城门之间宽阔的直道就是著名的斯特拉顿大街——古城的中心大街。说来有趣，这条大街原来是两个城区之间的一条河流。原来古城的南部建在当时的拉瓦小岛上，隔着这条河的是外来者的聚居区。11世纪时，河流被填平建成了大街，贯穿老城的东西方向。

从东边的普洛切门走上城墙，停停走走，拍拍照片，逛到西边的派勒门，至少要1个小时。从城墙上俯瞰老城，绝大部分屋顶都是新鲜的红色，均匀统一。少数屋顶的颜色则有些斑驳，盖瓦破旧发灰，透露着不寻常的沧桑。这些不一样的屋顶，反映的正是杜布罗夫尼克历经战争和自然灾害又凤凰涅槃的历史。

杜布罗夫尼克建筑的红色盖瓦，都是在附近一个叫“库帕里”的瓦窑烧制的。1991年，因为南斯拉夫军队的炮击，老城内高达七成的建筑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坏。大规模的修复需要大量建筑材料。由于杜布罗夫尼克是世界文化遗产，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要求其保留原有的历史风貌，如何修旧如旧就成为一个很严峻的问题。然而库帕里瓦窑已被摧毁，新瓦窑根据老盖瓦的形状、颜色和结构生产出了所谓的“杜布罗夫尼克盖瓦”，但是新旧瓦盖对比，差距非常明显，用当地人的话说，这些盖瓦已经没有了老盖瓦原始的“铜绿”。

踯躅在高大厚重的古城城墙上，静观古城内外熙熙攘攘，当年的防御工事已然成为游客的最爱。普罗切门边的军港，现在是游客登船出海观落日的地点；佩勒门外孤耸在老城西侧一块巨石上的罗维利耶纳克要塞，现今是著名的演出场所，每年夏季都会上演多场音乐剧和演奏会。当美妙的音乐回旋于沧桑的军事要塞中，不禁让人想起要塞门口篆刻的铭文：自由千金不换！

城市管理制度中世纪的典范

从老城的派勒门往下看斯特拉顿大街，最醒目的就是正下方圆形的欧诺福喷泉。这座喷泉建于15世纪。为了解决当时城里严重的缺水问题，意大利建筑师欧诺福特别设计了一个引水工程，从12公里外的村庄引水到城内，欧诺福喷泉就是这一工程的终点。1667年的大地震将喷泉的上半部分毁掉了，但是16个出水口却保留至今，不断淌出的泉水现在仍然清冽甘甜，可以直接饮用。从佩勒门进城的当地人都会用泉水洗洗手，洗去灰尘、洗去晦气。

斯特拉顿大街现在除了教堂、宫殿等古迹之外，已经布满餐厅酒吧和各种商店。从这里无论往南往北，稍稍偏离这条大街，人们就会迷失在千万条狭窄街巷构成的迷宫中，再想出来就要费一番功夫了。

杜布罗夫尼克的城市管理也是一门很大的学问。老城之所以历史悠久却毫无脏乱之感，和城市规划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比如，为了防止火灾，木质房屋在城里是严格禁止的。所有街道的宽窄、楼层的高度、房顶的倾斜度和窗户的大小都是有规制的。在这里，你几乎看不见意大利常见的阳台，因为阳台会遮蔽巷道里的阳光，被市政严格禁止。市政也严格管理着老城的地下管道、污水排放、厕所卫生及垃圾清理。

这样先进的城市管理制度，历史可追溯到中世纪。早在1272年，杜布罗夫尼克就制定了相关法律，包含城市发展规划和防止疫病的检疫制度。

在大多欧洲城市任由生活垃圾倾倒各处，满城臭气熏天的年代，杜布罗夫尼克就已经开始雇用清道夫，进行城市的垃圾集中处理。15世纪时，杜布罗夫尼克安装了城市的排水和下水系统，很多贵族家里都优先接上了自来水。值得一提的是，杜布罗夫尼克还是欧洲第一个建立疫病隔离体系的城市。当时，凡是停靠杜布罗夫尼克的船只，船员上岸后，要在隔离房住上半个月，确定健康后才准入城。

从古至今，杜布罗夫尼克都是克罗地亚最为干净卫生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