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肇《唐国史补》中记载唐朝名茶有如下几种:“风俗贵茶,茶之名品益众:剑南有蒙顶石花,或小方,或散芽,号为第一。
湖州有顾渚之紫笋,东川有神泉小团、昌明兽目,峡州有碧涧明月、芳蕊、茱萸第,福州有方山之露芽,夔州有香山,江陵有楠木,湖南有衡山,岳州有?湖之含膏,常州有义兴之紫笋,婺州有东白,睦州有鸠坑,洪州有西山之白露,寿州有霍山之黄芽,蕲州有蕲门团黄……”名茶往往由于文人诗歌的褒扬而成为贡茶。
贡茶体系虽然提供了最好的茶叶广告,提升了制茶技艺,但贡荼体系(以及背后如影随形的税收体系)却极容易抑制茶叶产量与茶农收入。今天大部分名茶乃至贡茶都已不再出名。
在历史长河中,茶行业往往好景不长。茶树生长千年,朝廷的寿命却很短暂。即使在太平盛世,如果茶税越来越重,从茶中获得好处的人就越来越少。更多的时候,全行业的人都期待—个好的时代尽快来临。
1684年康熙开海禁,广州、福州、上海相继成为重要茶港。1845年,广州出口茶叶达到最大值573千担。1851年,上海以407千担超过广州的317千担。随后,太平军的活动影响内地茶运往上海,福州港崛起。1859年,福州以350千担超上海294千担。
1860年汉口开埠,茶叶交易量逐年上升。1876年,汉口以574千担超上海。1887年以713千担超福州。两江交汇、九省通衢以及位于产茶区中心是汉口港崛起的主要原因,不仅是湖北茶在汉口销售,“湖南茶溯湘江、沅江、澧水,陕甘茶循汉水,江西宁州茶及安徽祁门茶溯江而上,四川茶顺江而下,麇集于汉口”(1924年《银行月刊》)。汉口成为中国第一大茶贸易港,从此被称为“东方茶港”,又有“东方芝加哥”之称。
汉口汉正街是买卖茶叶的重要地点,民国《汉口小志》记载,“街市每年值茶时,甚属盛望。届时则各地茶云屯雾集,茶栈客栈俱属充满,坐轿坐车络绎道路,比之平日极为热闹。”
清代叶调元《汉口竹枝词》写汉口茶坊最为生动:
无数茶坊列市閣,
早晨开店夜深关。
粗茶莫怪人争嗑,
半是丝弦半局班。
诗末加注:“女唱曰丝弦,屠户、菜佣聚集而唱日局班。”底层民众屠户、菜佣在茶馆聚集而唱,仿佛唐初茶农着华服的盛世。
另一首提到茶坊名:
层台百尺俯清流,
客到先争好座头。
一幅烟波分两地,
小江园对楚江楼。
“小江园”是茶坊名,也是唐朝极品名茶,可见昂贵的好茶得到推崇。社会不同层次的人都能从茶叶当中得到好处,行业发展势头不可阻挡。
《汉口竹枝词》出版于汉口开埠前夕,说明市场条件已经准备妥当,机会来临自然水到渠成。
陈慈玉《近代中国茶业之发展》介绍,1869年苏伊土运河开通,运茶船不再绕道好望角,航行时间大大缩短,进而影响到茶叶收购方式以及茶叶生产工艺。1871年欧洲与上海之间敷设海底电线,通讯方式改变了茶叶贸易格局。轮船取代帆船,使长江江轮大为增加,种种因素汇聚—起,成为汉口港脱颖而出的原因。上海港与汉口港同时存在,汉口港出发的海轮直接航行至伦敦,大大缩减了费用。这个降低的运费可以用来竞争购买好茶,对中国茶农有利。另一方面,从上海来汉口的江轮回上海的时候—定要购买足够的茶叶,茶价的高低则是第二位的,这也有利于中国茶行业。因此汉口附近的两湖茶区迎来了千年不遇的大好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