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木
我刚上小学一年级,一天父亲给朋友写了一封信,贴好邮票后,交给我,让我把信投递到农场场部的邮箱里。我高举着信封,唱着歌,欢快地跑出家门。
路过一个道口,我看见不远处几只绵羊正低头吃着青草,突然想起海娃送鸡毛信,老绵羊与鬼子斗智斗勇,多次化险为夷。于是我跑上前,掀开个头最高的大绵羊的尾巴,把信封塞了进去。不知是欺负我身材瘦小,还是被我掀尾巴的动作所激怒,大绵羊猛地跳起来左冲右闪,夹在羊尾巴里的信就掉了下来。最可恶的是,它还狠狠地踩了一脚。我赶紧把信捡了起来,信封上已经沾了羊的屎尿。我急忙拔起地上的青草叶进行擦拭,可是,信封已经不再干净整洁了。
农场的邮箱放在场部的收发室里,如果我去寄信,值班的叔叔见信封脏了,一定会告诉爸爸。忽然,我脑海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何不把信送到离农场15公里的镇上的邮局,直接寄掉,爸爸就不会知道了。想到这儿,我紧紧握着信封,沿着大道,朝着小镇的方向,大踏步地跑了起来。
走了很久,来到一条大河边,旧时修建的木桥已经破损,走上去,脚下的木板晃晃悠悠,透过一个个大洞,能看到河水拍岸,激起层层浪花,让人头晕目眩。一时间,我心中升起了许多的恐惧,一心想退回去,可回过头,看看身后,发觉已经走在桥的中央,只好咬紧牙关,毅然地拔腿迈步。
过了木头桥,踏在坚硬的沙子路上,心里一下子安稳了许多。正当我跑跑停停走走的时候,一辆路过的马车停了下来。一位戴着灰色老头帽的白胡子爷爷跳下车,把鞭杆杵在地上,低下身,笑着问我去哪里。我说去镇里。他问,你这么小,爸爸妈妈怎么会放心你出来?我还是把你送回农场吧。
我急忙说自己是镇里人,就住在镇上的邮局边上。老人家把我抱上了车,随后跳上车一声吆喝,两匹枣红大马扬起四蹄飞奔起来。车子来到了镇上的邮局,老人家在路边停好车,问我家在哪里。
我低着头红着脸,吞吞吐吐地把事情说了出来。他听后爽声笑起来,拉着我的手来到邮筒前问我,要寄出的信呢?这时,我才发现,那封沾染羊屎的信早已不见踪迹了。
老人抬起头想了想,便走进邮局办公室,向工作人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工作人员听后,立即拨通农场场部值班室的电话,老人家拿起电话向对方讲述了情况,并表示他会送我回去的。而电话那边也传来了消息,我的父母发现我走失后,正满山满河地找我。
老人家把我送到农场后,谢绝了父母的盛情挽留,马不停蹄地返回家了。多年以后,我常常一个人背着行囊行走在空旷的山川河谷,独享着风景的秀美,随心所欲地闯入陌生之地与陌生人交谈甚欢。每当遇到路边拾荒的人,或是急需帮助的陌生人,我都能力所能及地提供方便。这份坚强似铁、温暖如炉的情怀,可能与那次路遇的白胡子老人有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