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凤,张 杰
(安徽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安徽 合肥 230601)
政党形象关乎党自身的凝聚力和战斗力,更关乎党在人民群众心中的影响力和感召力。卢沟桥事变后,中国进入了全民族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以爱国救亡为核心、以统一战线为策略,在抗日战争中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然而,在国民党统治区,中国共产党面临着新闻封锁和被“妖魔化”宣传的困境。正如毛泽东在《论联合政府》中所言:“在国民党统治区,在国外,由于国民党政府的封锁政策,很多人被蒙住了眼睛……那里的许多人对于解放区几乎是什么也不知道的。”[1]因此,如何打破和揭露国民党的新闻封锁和虚假宣传,提高中国共产党的政治影响力,塑造一个客观真实的政党形象,对于当时的中国共产党来说,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在目前已有研究中,关于中国共产党在国统区的形象塑造多集中于政党形象的塑造和宣传,关于中国共产党抗日救国形象塑造的研究多零散出现在八路军、新四军相关研究中,如以《新华日报》《申报》等为媒介形塑平台,关注其报道新四军积极抗战、悲壮抗战的史实,以完成对新四军在敌后抗日根据地积极抗战的正面形象的宣传和塑造。(1)刘暖:《1938—1941年〈新华日报〉对新四军抗战形象的塑造》,《上海党史与党建》2022年第 2期;梁忠翠:《〈申报〉视野中的新四军抗日形象》,《井冈山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1期。或将研究对象聚焦到中共中央长江局等机构,认为其通过宣传中国共产党抗战的方针、政策,报道抗战之进程以及联络民主人士和外国友人,及时有力地塑造了中国共产党抗战引领者的形象。(2)岳奎、郭倩:《中共中央长江局对中国共产党抗战形象的塑造与传播》,《社会科学》2021年第 2期。总体而言,将中国共产党作为抗日救国形象塑造执行主体的直接研究、系统研究尚不深入。全面抗战时期,挽救中华民族于危难之际是时代的主题,抗日救国是各阶层各群体的共同呼声。因此,塑造中国共产党英勇顽强的抗日救国形象,不仅有助于维护国家和民族利益,还能够提升自身政治影响力,进而为全国范围内的执政提供合理性基础。而在战时国民党统治的区域,囊括了当时中国绝大多数的力量和国际势力,是战时中国各方政治力量汇聚的中心区域。在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在国统区重视发挥宣传作用,使国统区成为共产党形象转化最为显著的区域,与国民党形象形成强烈的对比。这种对比性赋予了在该区域研究中国共产党形象塑造的价值性。因此,深入总结中国共产党在国统区塑造抗日救国形象的宣传策略和方法,不仅可以理解中国共产党能够带领中国人民走向胜利的内在逻辑,还可以为当下中国共产党的形象塑造提供经验启示。
抗战爆发前,国民党利用其宣传工具对中国共产党人进行妖魔化和污名化,将中国共产党所领导的红军说成是基本上被消灭的、“不过是由‘文匪’领导的一种新式‘流寇’”[2]。西安事变后,随着第二次国共合作的逐步展开,蒋介石在庐山谈话中承认了中国共产党的合法地位,并就抗日问题“发出了‘与全国国民澈底更始’的诺言”[3]8。但在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后,国民党不断地掀起反共高潮,特别是对于共产党在敌后战场所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等力量,国民党到处制造舆论进行抹黑,污蔑其既“不守战区范围自由行动”,又“不遵编制数量自由扩充”,“不打敌人专事并吞友军”[4]。国统区的民众受这些不实宣传的影响对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的军队产生了一定的怀疑。因此,共产党急需向国统区的民众澄清谣言,通过报纸、刊物、书籍等公开出版物与国民党的妖魔化宣传进行斗争,表明自身团结抗日的政治主张,宣传八路军、新四军等英勇抗战事迹,塑造党的抗日救国形象。
第二次国共合作后,中国共产党在国统区创办了以《新华日报》和《群众》周刊为代表的党报党刊,这不仅改变了长期以来中国共产党无法在国统区传播声音的处境,还为中国共产党抗日救国形象的塑造提供了可能的舆论空间和传播平台。
《新华日报》通过宣传中国共产党的全面抗战路线、方针政策以及团结国统区的抗日力量等措施,为塑造中国共产党的抗日救国形象作出了重要贡献。创刊之初,《新华日报》就明确阐述了中国共产党的全民族抗战路线与持久战的思想。创刊次日发表社论《团结救国》,指出:“挽救民族危机唯一生机和唯一办法,便是我四万五千万同胞们空前民族觉醒和空前民族团结,只有团结,才能救国,已经成为举世公认的天经地义。”[5]《新华日报》还发表《加强抗日各党派的团结》社论,进一步强调团结抗日力量、巩固和发展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必要性,指出只有把具有抗战诉求的各党派、团体、民众组织起来,才能“使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成为四万五千万人的中华民族的伟大团结;而只有伟大的中华民族的团结和一致,才是抗战必胜和建国必成的保证”[6]。武汉会战失败后,全国都笼罩在悲观的情绪之中,周恩来为此在《新华日报》上发表《论目前抗战形势》长篇社论,重申了持久战思想,指出“中日战争的形势,正如毛泽东同志所说:‘须经过持久战的三个阶段,才能争取最后胜利’”;同时强调整个抗战的形势“并不会因为武汉的失去而完全改变了性质”[7]。
相较于《新华日报》,《群众》周刊作为理论性刊物更偏向于传播观点。它主要从马列主义理论出发传播抗战的正义性和胜利的必然性的思想,为党抗日救国形象的塑造提供另一个有效平台。《群众》周刊首先通过系统阐述党的持久抗战理论与游击战的抗战策略以促进团结抗战局面的形成。周恩来在《群众》第三期发文,就明确指出:“和平统一团结御侮——巩固和扩大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坚持长期抗战,是克服危机的出路。”[8]此外,针对如何进行持久抗战,周恩来提出了八项具体办法:“(一)巩固前线;(二)建设新军备;(三)建立军事工业;(四)发展敌占区的广大游击战争;(五)进行广泛的征募兵役运动;(六)巩固后方;(七)加强国防机构;(八)运用国际有利条件。”[9]407之后,《群众》周刊全文刊登了毛泽东的《抗日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系统地介绍了游击战的战略方针:“主动地灵活地有计划地执行防御战中的进攻战,持久战中的速决战,内线作战中的外线作战。”[10]与此同时,《群众》周刊以多种形式激励国统区民众抗战信心,如发表鼓舞士气的文章和及时刊登敌后战场上的胜利消息等。在《光明的前途》一文中,《群众》周刊明确地指出:“我们的抗战,已踏上了光明的大道。”[11]在抗战两周年特刊中强调抗战是一场“反侵略的自卫的解放的进步的正义的战争”[12]。在八路军取得平型关大捷后,《群众》周刊详细报道了八路军指挥员的组织能力和指挥能力、八路军第115师指战员壮烈牺牲的英雄事迹和消灭日军的人数和缴获情况等信息[13]。
中国共产党通过对《新华日报》和《群众》周刊等媒体的充分利用,让越来越多国统区的民众了解真实的中国共产党,使得其愿意团结在中国共产党倡导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旗帜下。“广大人民钦佩中国共产党人不怕强暴,不怕流血牺牲,为国为民九年如一日的崇高风格。人民坚定地拥护中国共产党和她领导的军队。”[14]
相较于报刊,一般而言,书籍的篇幅更长,更有利于系统地解释问题,尤其是针对抗战中的具体问题编写的小册子,在内容展示和传播上都更具优势。全面抗战期间,中国共产党在国统区建立了以生活书店、读书出版社、新知书店为主体的出版发行阵地,采取灵活多变的策略,宣传党的抗日方针政策,进而系统地、全面地塑造其抗日救国形象。
据《三联书店图书总目》统计,新中国成立前三联书店共出书2 157种,其中红色出版物有348种[15]。这些红色出版物的内容以宣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和共产党的方针政策为主,如毛泽东的《抗日游击战争的一般问题》《论持久战》《关于团结救国问题》,朱德的《抗日游击战争》,周恩来、叶剑英的《怎样进行持久抗战》等。此外,三家书店还出版了一系列有关抗战的刊物和文学作品,宣传中国共产党的抗日主张和革命历程,如《抗战》《全民抗战》《中国农村·战时特刊》《西行漫记》《毛泽东印象》《延安归来》等。其中,《全民抗战》创刊不久,每期销量达30万份,成为当时国统区影响范围最广、深受民众欢迎的刊物[16]。
皖南事变后,在中共中央的要求下,三家书店采取转移分散、化名经营的策略,陆续成立了二、三线出版机构,如实学书局、峨眉出版社和自强出版社等。三家书店转移到重庆、桂林和香港等地,通过发展总店与增设分店相结合的方式传播抗战思想。在部分主要城市,三家书店以三店名义继续出版业务,辅助共产党进行地下斗争,开展文化界统一战线工作;在出版机构较少的小城市,三家书店通过扩大发行网络以拓展传播范围。
通过一系列的运作,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生活书店、读书出版社、新知书店等三大出版发行机构有效地宣传了中国共产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策略,唤起了青年与广大群众的爱国热情。吴大琨对此总结道——“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凡是在30年代参加爱国进步活动的青年,几乎都曾受到过这三个书店出版物的良好影响。”[17]
在国统区,建立统一战线共同抗日是中国共产党的核心任务,团结国民党中的开明人士与民主党派等政治群体则是统一战线的核心任务。因此,共产党通过影响非党报党刊报道与宣传的内容、关注与保护党外抗日民主人士,为巩固发展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营造舆论氛围。
受制于国统区特殊的政治环境,中国共产党能够直接控制并公开发行的报纸刊物并不多。因此,共产党通过各种方式去接触国统区的报纸刊物,以此来影响其报道与宣传内容,以达到在更大范围宣传共产党抗日救国形象的目的。
针对受国民政府影响较小的报纸,共产党通过人事安排来影响其立场,其中以《中苏文化》为典型。《中苏文化》于1936年由中苏文化协会在南京创办。杂志创立初期主要成员多为国民党人士,以“研究及宣扬中苏文化并促进两国国民之友谊”为宗旨,因而对抗战民主思想传播的贡献有限。1939年以后,中国共产党秘密党员侯外庐和王昆仑分别主持《中苏文化》杂志与协会工作,共产党得以对杂志和协会进行人事改组,改组后的协会“党员人数超过协会全体工作人员的1/3,加上进步分子,占了协会工作人员中的绝大多数”[18];改组后的《中苏文化》采取多种方式宣传中国共产党抗日救国和统一战线的思想。针对汪精卫之流所宣扬的“投降论”,《中苏文化》先后刊发一系列文章揭露汪精卫集团的卖国面目。如赵康发文强调,汪精卫从其“弱国牺牲论”出发,“当然对于抗战的前途是悲观的”,然而中国的抗战是“为正义与和平的民主战争”,抗战以来的斗争“已使敌我力量发生了显著的变化”[19]。此外,《中苏文化》还通过不断拓展发行区域,扩大阅读人群范围,尽最大努力争取进步力量。在国统区,《中苏文化》主要通过生活书店出版发行,而生活书店的影响范围遍及全国14个省,这显著地拓展了中国共产党意识形态话语的传播区域。而与中国共产党在国统区的其他报刊不同,《中苏文化》出版后还会寄送给国民党重庆各有关机关[20]。就这样《中苏文化》成为在国统区,除了《新华日报》和《群众》周刊外,为数不多的“既能公开发表共产党领袖的文章,又能较为系统地宣传列宁主义”的刊物。它将共产党的立场与主张扩展至国民党内,进一步凝聚社会共识。《中苏文化》成为中国共产党在国统区宣传抗日救国的又一块重要舆论阵地,其传播范围由重庆至全国,受众群体有普通民众、有政治人物,巩固并扩大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除此之外,针对国民党和民主党派主办的报纸,中国共产党人以抗日救国为主题,积极向这些报纸投稿以宣传共产党的抗日主张及敌后根据地情况。如兰州《西北日报》,虽为国民党人主办,基于抗日大义,所以并不拒绝有抗日救亡宣传内容的投稿。时任八路军驻甘肃办事处处长伍修权在给中央的报告中就表示:“现《西北日报》登我们的文章不少。现我们经过灰色同志把《西北日报》的‘大众论坛’一版已写过来了,完全是我们写的文章。”[21]
《中苏文化》等刊物“成为国统区一个进步的宣传阵地,起到了与党报党刊《新华日报》《群众》杂志相配合、相呼应的宣传作用”[22]。中国共产党通过影响非党报党刊媒体,将自己抗日的主张、坚持抗战的态度和团结抗日的立场传播给国统区其他政治群体,得以在更广泛的范围内增强自身的影响力,推动了国统区抗日救亡运动的高涨,进而塑造了中国共产党的抗日救国形象。
1939年1月,以国民党五届五中全会为起点,国民党与中国共产党及中间阶层之间的矛盾不断加剧。为了与国民党斗争,共产党竭力支持党外抗日民主人士的斗争并保护其安全,还以媒体论战的形式支持他们反抗国民党的威胁和迫害,如马寅初被捕事件。
著名经济学家马寅初因揭露国民党四大家族在国难时期的贪污行径而于1940年12月6日被捕。中国共产党在得知消息后迅速行动起来,希望通过披露马寅初被国民政府逮捕的事实,引起公众的关注和舆论热议,以此对国民政府施加压力。1941年6月24日是马寅初六十诞辰,为了营救马寅初,重庆大学进步师生计划于1941年3月30日提前举办“遥祝马寅初六十寿辰大会”,中共中央南方局对此予以积极支持。3月24日,《新华日报》刊载祝寿启事来营造舆论:“重大全体尚学为庆祝热心抗日救国之前辈起见,……邀各界马氏知友莅临参加庆祝。”[23]祝寿会当日,沈钧儒、邹韬奋等中间党派人士和潘梓年、陆诒等中外报社记者到场,周恩来、董必武等中共中央南方局领导人与《新华日报》分别赠送寿联。然而,重庆各报有关庆祝马寅初六十寿辰的报道均被国民党封锁,《新华日报》登出“纪念马寅初先生六十寿辰之稿二篇,奉令免登”[24]“重要声明”,以这种巧妙方式报道了祝寿会的消息。迫于舆论压力,1945年8月,蒋介石被迫释放了马寅初。同年冬天,周恩来指示新华社记者登门拜访马寅初,“并建议在《新华日报》上发表马寅初的文章”[9]604。从此,马寅初与中国共产党的关系便逐渐密切起来。他积极参加《新华日报》举办的座谈会并发表爱国言论,在一次演讲中还表示:“只要为了国家利益,我是一定要跟共产党走的。”面对国民党的高压则表示:“我宁可头断,也不与他们合作”;“他们越压制我,怕我讲,我越要到处讲。压力越大,反抗力越大嘛!”[25]
中国共产党对党外人士的关注和保护,不仅旨在与国民党进行社会舆论的较量以取得舆论上的优势,更重要的是为了向党外人士展示共产党抗日救国的坚定决心,以增强与党外人士之间的联系和信任,进而为在党外人士中树立党的抗日救国形象提供有力支撑。抗战初期,很多党外人士对共产党持有偏见,而对国民党抱有幻想。然而,随着抗战形势的不断发展,尤其是共产党对新民主主义论和建立联合政府的宣传与实践,使得党外人士逐渐认识到国民党的落后和腐朽的反动本质,并清楚了解中国共产党为挽救中华民族、团结全国抗战所作出的贡献。这种认知的转变对于共产党抗日救国形象的塑造和统一战线的扩大发挥了关键作用。正如蒋介石心腹唐纵所言:“后方许多工商界和国民党内部失意分子,过去对于共产党恐怖的心理,已完全改观。”[26]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中国成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东方主战场,重庆作为国内的政治中心,也成为反法西斯力量在远东地区的聚集地,各国使者、世界知名人士、国际社会团体有关人员在重庆活动频繁。
然而,中国共产党在抗战前几乎与国际社会完全隔绝,共产党的情况在国际上鲜为人知,国际社会获知的一点资料则大多来自国民党方面。埃德加·斯诺对延安的采访打破了这一局面,他将自身在延安的经历写成了《红星照耀中国》一书出版,引发了国统区和国际社会的强烈反响。
《红星照耀中国》的良好反响让中国共产党意识到对外宣传的重要性,于是在1939年4月成立中共中央南方局对外宣传小组(后称外事组),专门负责与海外人士进行交流、对海外宣传。在具体工作中,外事组以“宣传出去,争取过来”为方针,开展传播交流活动,积极面向国统区海外人士塑造中国共产党的抗日救国形象。
由于没有正式的驻外机构,中国共产党无法与国际社会直接沟通。为了让国统区海外人士和国际社会了解共产党的立场和形象,外事组选择《新华日报》《群众》上的内容进行编译,积极向海外人士传达党的抗日救国的主张。同时,通过与海外人士进行沟通交流,表达共产党的抗战立场与主张,争取国际舆论对我国全面抗战的支持,努力建构与海外人士的统一战线。
中国共产党一直高度重视党报党刊的作用,明确指出:“办报,办刊物,出书籍应当成为党的宣传鼓动工作中的最重要的任务。”[3]257但在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后,《新华日报》与《群众》周刊受到国民党特务的严密监视,经常发生机构被封、报刊被扣、报童被捕殴打、停报停刊等严峻情况[27]。面对这种困境,外事组采取多样化、隐蔽化的方法将消息传递给国统区的海外人士。如周恩来要求中共中央南方局的宣传工作要“加强《新华日报》社论,铅印朱、彭、叶、项‘佳电’,编讲国际材料等”[9]486。此外,周恩来专门指示抽调罗清等人编译出版英文小册子向外国记者、外国使馆工作人员和各国友好人士散发,内容包括“选译《解放日报》《新华日报》上发表的重要文章和毛泽东、周恩来等中央领导人对局势的讲话,解放区建设情况和外国朋友写的解放区见闻等”[9]528。这些资料主要涉及中国共产党关于抗战策略以及对未来中国走向的看法,其中就有毛泽东的《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论联合政府》等[28]。在局势紧张时期,周恩来还要求外事组“尽量争取中间人士在中间刊物上发表抗议,译成英文向外界揭露,《新华日报》《群众》多登反法西斯主义文章”[9]574。这一系列的举措帮助中国共产党突破了国民党的新闻封锁,传出了共产党的声音和主张,这些消息和材料也成为外国记者和学者了解党的思想和政策的重要资料,为他们深入了解中国共产党提供了重要帮助。
与海外人士积极交流沟通,通过他们将中国共产党抗日救国形象传播至海外是拓展形象受众群体的另一条重要途径。以周恩来为代表的中共中央南方局领导人经常与外国记者联络交流,向其宣传共产党的抗日主张和政治立场。周恩来就多次会见美国记者史沫特莱,“向她详细介绍中共的抗日主张,赞扬她的国际主义精神”[9]411。皖南事变爆发前,周恩来会见了美国记者斯特朗,向她揭露了“国民党顽固派正在酝酿投降和内战的阴谋,并预言即将发生更大的反共事件和战争”[9]490。皖南事变爆发后,周恩来为斯特朗提供了一系列中国共产党关于皖南事变声明的资料,并建议其发表她所知道的事实,“斯特朗随即在纽约一些报纸和《美亚》杂志上揭露皖南事变真相”[9]501,引发了国内外极大的反响。为了在皖南事变后赢得主动,周恩来还直接安排外事组成员“王炳南、王安娜、龚澎等去访问所认识的外国记者和外交官,告以国民党袭击新四军事件”[9]497。此外,在1944年8月6日,周恩来还致函外事组组长王炳南,“希望他多注意储备人才和同外国朋友埃德加·斯诺、艾格尼丝·史沫特莱、埃文斯·卡尔逊、约翰·范宣德等保持联络”[9]592。这种直接接触使得外国记者能够第一时间向外报道共产党抗日救国的政治立场和实际行动,也有利于抗战结束后共产党在国际社会上掌握舆论主动权。
中国共产党通过在国统区进行宣传及与海外人士的交流,已初步使海外人士和国际社会对其抗日主张和救国形象有所了解。这种宣传和交流不仅使国民党长期以来对中国共产党的污蔑昭然若揭,让海外人士对中国共产党的思想和行动有了更为深入的理解,而且为促成海外人士前往根据地进行实地考察奠定了基础。斯坦因等外国记者正是认为其所听到的关于边区政府和国共冲突的消息“都是国共两党所发出的不完全而极其矛盾的叙述”[29],因此请求蒋介石允许前往延安实地采访。
全面抗战时期,前往根据地考察的海外人士不计其数,中国共产党对此一直持支持态度。1942年4月15日,周恩来、董必武联名致电中共中央,主张对想去根据地的人士表示欢迎,10天后,中共中央复电表示赞同并同意周恩来以个人名义向他们表示欢迎并给以必要的帮助[9]542-543。在前往根据地考察的国统区海外人士中,以中外记者西北参观团最具代表性和典型性。
1943年底,驻渝外国记者为了解延安真实状况,多次向国民政府以及蒋介石本人提出赴延安实地采访的申请。在国内外双重压力下,国民政府被迫同意,但国民政府在记者团中加入数名中国记者与国民党陪同人员。记者团的来访对于中国共产党来说是打破国民党封锁,塑造自身形象的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周恩来在西北局作报告时就强调“争取他们来看机关、工厂、学校和其他单位,争取他们看后把边区的实际情况宣传出去”[9]587。在记者团于1944年6月9日到达延安后,共产党围绕抗战、团结、民主三大理念,以实地考察、事实阐述为主,并辅以理论阐释与价值宣传的方式向西北参观团进行宣传。此外,为了让记者们了解共产党的抗日主张与抗战实绩,粉碎国民党抹杀共产党军队抗战功绩的阴谋,毛泽东亲自整理了一系列旨在宣传中共抗战的报告、社论,其中由叶剑英所作的《中共抗战一般情况的介绍》的报告,记者们的反响最为热烈。该报告揭露了国民党对于抗战所造成的破坏,详细阐述了共产党领导下的八路军、新四军以及敌后战场的基本情况,明确指出“赖有这些敌后战场,才挽救了中国免于被日寇灭亡。如果没有这些敌后战场军民的英勇斗争,中国的情形是不能设想的”;毛泽东还强调国民党所做的破坏“实在是不利于抗战与不利于团结的。我们希望尽可能迅速地结束这种状况,改善国共关系,而开辟一个真正团结抗战的新环境出来”[30]。在西北参观团离开延安后,斯坦因、福尔曼等记者直接前往绥德、晋绥等抗日根据地了解抗战前线的真实情况。基于前线的所见所闻,他们写作了一系列报道共产党领导的军民抗日的新闻通讯。福尔曼在谈到这次考察时更是表示最让他感动的地方“是人民都武装起来了,用这武装,正打着中国美国共同的敌人”[31]。
西北参观团成员所撰写的一系列报道生动地反映了中国共产党的抗日实践及其成效,宣传并树立了中国共产党坚持抗日救国的国际形象。而这些报道的影响一方面为中国共产党在国内外争取更多支持创造了重要的舆论条件,另一方面也让美国、英国等西方国家开始关注并客观评估中国共产党在抗战中的地位和作用。
中国共产党通过多种手段成功突破了国民党的新闻封锁,深化了国统区社会各界对共产党的认识,促进了其抗日救国形象的初步塑造。正如毛泽东所言:“关于共产党的真相究竟如何这一方面,大多数的外国人与大后方的中国人,还是不明白的,这是因为国民党的反动宣传和封锁政策为时太久的原故。但是情况已经在开始改变。大半年以来的外国舆论中,已经可以看见这种改变是在开始。”[32]身处国统区的民众在了解共产党抗日主张后对其政策方针以及政治活动给予了极大的支持,这为共产党领导广大民众在抗日战争中取得胜利,进而在解放战争中夺取最终胜利打下了坚实的群众基础。此外,国民党内的开明人士和民主党派等政治群体通过与共产党的交往接触,开始逐渐认同中国共产党的主张并为其在经济、政治和军事上提供帮助。在解放战争中,民主党派人士,积极支持人民解放战争,最终使国民党陷入政治孤立,加速了解放战争的胜利进程。另外,重庆的海外人士发表的一系列报道和出版的相关书籍在国统区掀起了宣传中国共产党形象的红色旋风,为世界了解中国共产党的形象提供了一个新的渠道。这些报道和书籍对于中国共产党大多持客观和正面态度,进一步强化了中国共产党在国内外的正面形象,为其在解放战争中获得胜利提供了有力的舆论支持。
习近平指出:“党的形象和威望、党的创造力凝聚力战斗力不仅直接关系党的命运,而且直接关系国家的命运、人民的命运、民族的命运。”[33]通过对中国共产党在国统区形象塑造的主要做法的深入总结,能够加深对政党形象塑造的认识,为当下中国共产党的形象塑造提供宝贵经验借鉴。
其一,抓住社会主要矛盾、回应社会公众关切是在政党形象塑造中抓住根本、赢得人心的关键因素。全面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意识到民族矛盾已超越阶级矛盾成为社会主要矛盾,因而通过塑造抗日救国形象,积极推进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赢得了民众的同情、认可和支持。
其二,政党形象是政党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具有潜移默化地提升政党实力的作用。中国共产党在国统区的形象塑造具有公开合作和秘密斗争并存的特殊性,因而需要以媒体宣传、密切交流等多种方式让其抗日救国形象在“润物细无声”中得到提升。
其三,个性化宣传手段是政党形象塑造的重要策略。不同群体所属的阶层不同,其教育水平、政治立场、信息渠道、社会地位和经济能力等多方面存在差异,因而对同一政党有着不同的认知与感受。面对国统区的不同群体,中国共产党的形象塑造手段各有侧重,全方位展示了中国共产党的抗日救国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