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顾的“不懂”词典

小顾马上就要十二岁了。小顾觉得自己在不断地成长，但总是有很多不懂的时候。有时候，不懂是因为这个词确实语义模糊，有时候，这个不懂却只属于他自己。于是，小顾自己编了一本词典，这个词典该叫什么呢？就叫它“小顾的不懂词典”吧。

时间

时间，一个很简单的词，折磨了小顾很长时间。

时间是日历吗？一页页地撕掉，就过去了。还是说，时间像一架架梯子？纵使我们爬过，过去的、现在的和将来的都像梯子上我们踩过的横杆一样，一直存在？

大人们好像都在感叹着时间的可贵，却仿佛又在想尽各种办法浪费着生命。

难过的时候，时间过得好慢，快乐的时候，时间一下子就溜走了。

彩色的梦

小顾不知道从哪里看到，梦是没有颜色的。有很长时间，他都对此深信不疑。

有一天清晨，他缓缓睁开眼睛，闹钟还没响，朦胧中，他想起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只红色的气球，还有像之前的梦一样，高楼、下水道、河流……

等等，梦怎么有了颜色？是我告诉自己那个气球是红色的吗？

美

每一个夜晚追赶着每一个白天，花儿盛开，草木茂盛。

小顾觉得昨天那湿漉漉的城市，今天怎么处处这么美。妈妈给买的那件他觉得难看的衣服，今天也好美啊。

中午的時候，他走进一条巷子。阳光把巷子一分为二。他去街边的便利店买了一个冰淇淋。

一阵风吹来，旁边的一排小黄车倒了。他单手拿着冰淇淋，去把那些车一辆辆扶起来。

冰淇淋化了，有一滴落在地上。

真美啊。

名字

狐狸是一只狗。是的，没错，狐狸是小雅家的狗。

这是一只非常聪明的狗，它会听人命令坐下站起。小顾非常喜欢它。

为什么它的名字是狐狸呢？小顾曾对此表示过疑问，它明明是一只狗啊。

小雅在一旁画着一幅画，没有抬头，说：“可我就想叫它狐狸。”

死亡

妈妈说，姥爷走了，去了另一个世界。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轻飘飘的，和往日的声音有些不同，但小顾也说不上来到底怎么不同。

走了，就是死了，小顾是明白的。太爷爷去世的时候他问过爸爸，那时候这两个字画上了等号。

但死是什么呢？对小顾来说，好像并不是那么冷酷的存在。

小顾记得，在《我与地坛》那本书中，史铁生说：“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

小顾并不是很懂这句话，他只是记住了。他知道的是，他再也没办法和姥爷说话了。

害怕

月亮慢慢爬上来了。房间里镀上了一层静谧安详。小顾打开台灯，灯光把他的影子拖到墙上，在墙上布下一个大大的黑影。小顾想起自己小学之前的一些事情。

小顾问妈妈：“妈妈，你害怕什么？”

妈妈回答，妈妈害怕你生病。

小顾问爸爸：“爸爸，你害怕什么？”

爸爸回答：“爸爸害怕……害怕吸血鬼。”

“吸血鬼会发出声音吗？像那个玩具大象一样？”小顾又问。

“不，吸血鬼不会发出那样的声音。”

“那我不怕吸血鬼。”

“是啊，不过害怕也没有关系，我们都会保护你。”

记忆

同桌小雅画了一幅画，画面上有一条街道，三棵老槐树。阳光照射着树木，投下斑驳的树影。

小雅最喜欢画树，并且尤其喜欢建筑旁边的树。

小顾觉得这条街似曾相识，问：“这是哪条街啊？”

小雅告诉了他位置。小顾特意跑去看了，可是只是见到两棵树。

小顾问小雅：“怎么我只见到两棵树？”

小雅指着她画的第三棵树说：“这棵树是我后来加上去的，我总觉得那儿需要这样一棵树。”

小顾愣了愣，他觉得，那儿原来是有这么一棵树的。

苦难

那个夏日清晨，在老家的平房屋顶上，他拿着书本轻声朗读。空气清新，晨风微凉。姥爷在厨房里忙活着。不一会儿，馒头的麦香味缓缓升腾上来，炒菜的油香和蒜香也紧随而来。

小顾读到一个词，苦难。苦的味觉，小顾明白，“艰难”这个词，小顾也懂。但是苦难究竟指的是什么呢？小顾无法真切地体会。

烟囱冒出来的烟随风飘散了。

马上

小顾很饿，他看了看表，下午五点半，周末的下午为什么这么容易饿？

爸爸说有事出去一下，让他等等，晚上会回来给他包饺子。

“小顾你等等，我马上就回去了。”六点半的时候，爸爸发来了一条语音。

马上是多少分钟呢？饿着肚子的小顾马上想弄明白。

学习

小顾喜欢语文，特别是喜欢在读文章时而激情洋溢，时而低沉不语，他觉得是文字一种特殊的功能。

小顾也喜欢数学，做数学题让他感到一种宁静，仿佛那是他自己的世界。

这是寒假的一天，这是美好的一天。小顾读完他最喜欢的名著和漫画，在做一个数学游戏的时候，妈妈进来了，她说：“小顾，赶快去学习吧。”

小顾有点疑惑：“妈妈，我刚才难道不是在学习吗？”

过年

空气里传来硫磺的味道，时而能听到砰砰的声音。小顾知道，要过年了。虽然在放寒假的时候他就知道，但好像还是这些气味和声音让他能瞬间想到过年。他仿佛又闻到了屋子里点燃的香的味道，他盯着那炷香，时间仿佛暂停。

再小一点的时候，小顾特别喜欢过春节。春节，是一个他比较能理解的词汇。但过年不是。

什么是年呢？

传说，年是一种恐怖的怪兽。那么年是一种吃时间的怪兽吗？

年为什么要过呢？

小顾不太懂。他只是就这么习惯地在春节这天，不说“春节快乐”，而是——过年好。

福气

姥爷说，早些时候，很多人都还在住平房而不是高楼的时候，屋檐下有房梁的地方，会经常出现燕子窝。那代表着一种福气和好运，虽然窝的正下方地面上经常遍布白色的鸟屎。那时候，经常坐在院子里看它们进进出出忙来忙去。下雨的时候，燕子飞得很低。

有时候还会有蜂窝，据说，用老家的话，蜂和福是一样的发音。

姥爷说，虽然也害怕被蜂蜇到，但是我们不会驱赶它们，我们不能赶走福气呀。

小顾这次有点明白了，但他好像只能想象，想象在一座院子中，雨水将至，燕子飞快地掠过身旁。

小顾觉得，真的是很有福气呀。

家乡

对小顾来说，老家是一个很陌生的地方。他去过三次，就像度假一样，小顾觉得，老家这个词或许属于爸爸妈妈，不属于他。

小顾比较确定的是，山西是他的家乡。并且他觉得山西人和河南人、陕西人、江苏人……总之和其他省份的人都一样。

但他常常无法描述自己的家乡。他觉得，就像他和外国朋友很难说清楚“中国”一样，他也没办法给外地朋友说清楚“山西”。

舞龙舞狮，是中国；高楼大厦也是中国。唐诗宋词是中国；高铁、飞船也是中国。煤炭资源是山西，革命根据地是山西，手撕钢也是山西。

小顾对爸爸表达了他的困惑。爸爸说了一句他不懂的话：

山西就是你的家鄉啊，你长大离开它之后，你才能更加理解它。

远方

春日暖阳，微风拂面。正是个好天气。小顾想要一次远行了。上次远行的记忆好像还在一年级。

那时他在老家的那条河流旁边玩耍，试图想办法捞到一条鱼。休息下来的时候，他看了看远处。远处先是一片绿油油的田地，再往远处就是山的轮廓。那时，他觉得，远方就是山的那一边，那个没去过的地方就是一处神秘之所，这就是远方吗？小顾还不能确定。

更早的时候，小顾去过这座城市的城郊。他在一堵低矮的墙边停下来。他那会儿个子还不高，看到旁边的几块垒起来的砖头，就踩了上去。

呵！那是一片空旷之地，没有任何高楼和建筑遮挡的空旷之地，能看到很远处的山，还有一条河流，在阳光照耀下闪着光。

那时候，小顾心底冒出来一个词——远方。

【作者简介】邢龙，童书编辑，爱好哲学与写作，研究儿童文学理论。编辑图书多次获“中国好书”，版权输出至英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