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芙荭
那年春天,麻城来了个马戏团。他们把老虎和狮子装在铁笼里,用车拉着满大街转。老虎和狮子在铁笼里时看起来并不怎么威风,趴在那里眯着眼,似乎在打盹儿。
那几天,我们在学校里上课都没了心思。马戏团每天演出两场,早上一场,下午一场。马戏团早上演出时,我们一般都在听数学老师讲课——我们的数学老师很厉害,他在黑板上画圆根本不用圆规,手在空中一抡就是一个圆,这让我们很崇拜。下午,我们要么在上语文课,要么在上体育课——一个学生趴在地上当木马,另一个学生跳过去。我们都有些心不在焉。趴在地上的同学就学着老虎的样子,完全忘了我们是在上体育课。
马戏团的到来,给麻城人带来了很多欢乐,大街小巷谈论的都是马戏的事——凶狠的狮子可以像我们过年玩的狮子那样滚绣球,不过,真狮子脚下踩的不是绣球,而是很大的皮球;猴子穿着人的衣服,竟然还人模人样了;最让人提心吊胆的是美女和蛇,两条两米多长的蟒蛇,一会儿缠住美女的腰,一会儿缠住美女的脖子,美女还用她涂了口红的唇去吻蛇的嘴;还有红鼻子小丑、将一张纸点燃瞬间变成鸽子的魔术师等等。我们听了,恨不得立马能亲眼看一场马戏团的表演。
那些天,下了晚自习,我们急急地跑到麻城广场,马戏团就在那里演出。广场已被围栏围住,里面又用幕布围起一个台子,白天的马戏表演就是在那个地方。晚上,表演早已结束,偌大的广场空荡荡的,马戏团的人正在台子后面的场地上吃晚饭,那里还撑起了一排帐篷,是马戏团的人睡觉的地方。在帐篷跟前摆着一些铁笼子,马戏团的老虎、狮子、猴子等等都关在那里。
我们像猴子似的攀在广场旁边的树上,从那里往广场中心的那些铁笼看,这样也许能看得更清楚些。我们蹲在树枝丫上,可惜天已黑了,广场四周的路灯虽亮了起来,可太昏暗了。我们什么也看不清。过了一会儿,帐篷里的灯也一个一个熄灭。马戏团的人大概是累了,相继睡去。
透过树枝的间隙,我们看见月亮已爬上了天空,月光下的广场更加静谧。这时,帐篷外的铁笼发出了一些声响,不知是狮子还是老虎将铁笼啃得“咔嚓咔嚓”的一片响,好像随时都会将铁笼咬开似的。此时,笼里的动物们都醒了,先是猴子吱吱叫了几声,接着,老虎、狮子都按二连三地跟着叫了几声。
听着动物们的叫声,我们心里都很激动。据说马戏团在麻城的演出一直持续到周末。我们掐指算了算,还得两天时间呢。
周六中午,我们放学回家走在街上时,发现整个麻城街道上的人神情都有些古怪——他们走路时都很紧张,就是几个人凑在一起说话也会情不自禁地东张西望。有人说,就在昨天晚上,马戏团出事了。
我们听了,吓了一跳,难道是那锁在笼子里的老虎或者狮子跑出来伤了人?我们顿时也跟着莫名地紧张起来,仿佛那跑出铁笼的老虎狮子就躲在身后,要趁我们不备一口咬住我们的脖子似的。
后来,我们才弄清楚,跑出笼子的并不是老虎狮子,而是那两条蟒蛇中的一条。那时,麻城里很多胆大的人都和马戏团的人一起在大街小巷里寻找那条蟒蛇。
寻找蟒蛇的工作持续了几天,最终也没有什么结果,马戏团的演出活动也因此而停止了。
那几天,学校不得不把早上去学校的时间推迟,要等天大亮了才让我们往学校去。学校的晚自习也不得不取消。那么大一条蟒蛇,要是被哪个学生遇上,可不是闹着玩的。即便这样,有些小心的家长还是要手里拿着棍棒送他们的孩子去学校。
整个麻城因这条逃跑的蟒蛇而被打乱了节奏,陷入了一片恐慌中。以前那些喜欢吃完晚饭出门散步的人,现在也不敢再出去了。就是晚上睡觉吧,也得将门窗闭紧,害怕蟒蛇钻进屋里,等你熟睡时突然从家里的房梁上掉在床上。
马戏团在一周后不得不离开麻城。那么多人地毯式地寻找了那么多天也没寻到那条蟒蛇。马戏团的人坚信,那条蟒蛇一定是溜出麻城,跑到郊外,回归大自然当中去了。没有演出就没有收入,还有那么多动物要吃要喝,他们在缴了罰款后,拉着其他的动物离开了麻城。
马戏团来了,又走了。我们没能看上马戏,但那条蟒蛇却留在了麻城——我们坚信它还在城里,也许哪天早上我们上学时,它就从某条巷子里蹿出来与我们相遇了。
[责任编辑 王彦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