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幼红,孙巧真
(福建师范大学 教师教育学院,福建 福州 350007)
习近平指出:“互联网是当前宣传思想工作的主阵地。这个阵地我们不去占领,人家就要去占领。”[1]331-337互联网不仅是宣传思想工作必须主动占领的主阵地,更是青年大学生赖以生存的“第二空间”。据第51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2年12月,我国网民规模达10.67亿,20-29岁网民占比为14.2%。其中,手机网民规模达10.65亿,网民使用手机上网的比例为99.8%。[2]显而易见,作为网民主要组成部分的青年大学生,正依托以移动终端为代表的新媒体,日益对网络空间和虚拟生活形成依赖,不断变革和重塑价值观念、思维方式、生活方式和行为方式。习近平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指出:“广大青年要坚定不移听党话、跟党走,怀抱梦想又脚踏实地,敢想敢为又善作善成,立志做有理想、敢担当、能吃苦、肯奋斗的新时代好青年,让青春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火热实践中绽放绚丽之花。”[3]作为国家建设和发展的生力军,青年大学生决定了中国的未来,他们的精神生活质量、精神成长水平必须予以重视。而思想政治教育过程,是影响人的思想观念、价值观念和精神世界的过程,也是引导人追求高层次精神境界和实现人的全面发展的过程。
数字技术的崛起日益冲击着大学生的精神生活,尤其是新媒体的便捷性、即时性、交互性、自由性和开放性。新媒体的发展,使大学生精神生活的图景呈现更加丰富多元,但同时也引发了网络与现实的协调融合、学习与娱乐的平衡统一等一系列亟待解决的问题。
新媒体技术和智能服务带来的便利、自由和乐趣,使青年大学生对于手机媒体和社交网络的依赖逐渐普遍化。据第51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作为互联网时代的原住民,20-29岁群体在数字消费能力和意识方面均较强,其生活类需求(如网络购物)、精神类需求(如网络社交)、发展类需求(如在线教育)均在互联网上得到满足。这个数据表明:青年大学生的精神生活场域逐渐从现实世界转移到虚拟世界中,互联网络满足了青年大学生对于基本生活、精神发展等方面的需求。同时青年大学生的网络行为在一定程度上具有沉溺倾向,据对1010名大学生的随机调查显示,607名大学生每日的上网时长在3小时以上。互联网络为大学生以网络为依托拓展精神世界提供了可能,但过于沉溺网络,造成了现实空间的挤压,使部分大学生忽视和缺席了现实的生活实践。
互联网络在提供互联互通、共在共时的广袤场域的同时,也不断构筑起阻隔人际的“信息茧房”和“圈群网络”,从而消弭了网络公共空间。一方面,大学生驻扎在微信、微博、抖音和哗哩哗哩等社交媒体平台中,在不同的网络空间获取知识和交换信息。利用网络获取信息的青年大学生,看似获取了极为丰富的信息,但其实大数据和云计算等技术,习惯以用户的兴趣和选择为导向推送同质化和片面化的信息,千差万别的信息图谱中交织着各自的“茧房”。另一方面,社群化网络交往衍生而出的网络圈群促使圈层化的网络集体生活逐渐成为当下全新的社会生活状态,尤其是作为“网络原住民”的大学生更将网络圈群作为人际交往、信息获取以及思想交流的主要阵地,大学生称此为“圈地自萌”。但是,大学生如果长期将自己的生活桎梏于“信息茧房”和“网络圈群”等单一信息环境中,不利于创新思维、自我认知、人际交往等方面能力的培养与发展。
新媒体跨越时间和空间向度建构了繁荣的网络世界,大学生的学习、工作、交往和娱乐等活动都被囊括其中。尤其是小说、游戏、动漫、综艺和八卦等娱乐内容占据了互联网络空间,受到大学生们的追捧并使他们沉浸于短视频、网络交友、网络游戏、网络购物、网络直播和网络追星等网络虚拟社交活动,青年大学生的精神生活逐渐呈现出娱乐至上和消费至上的倾向。然而,在繁荣的虚拟交往、喧嚣的视频体验和热闹的网络消费等背后,折射的往往是低品质的精神生活。在交往虚拟化所呈现的“陌生的熟人”网络社会和在学习、休闲和消费所堆砌的繁忙、过瘾,抑或堕落的网络生活中,大学生回归现实世界后遭遇的,往往是与线上集体狂欢截然不同的情感空虚与个体失落。
无处不在的新媒体技术与日益复杂的媒介环境,使大学生的精神生活遭遇多重困境,社会交往受阻、价值理性失落、价值冲突困扰、娱乐至上侵袭。要走出困境,实现超越,就需要从媒体技术变革的角度,对造成大学生精神生活困境的社会形态、文化思潮和媒体环境等因素进行系统分析。
费孝通先生在经典著作《乡土中国》中提出“熟人社会”的概念。他认为,中国传统社会是一个熟人社会,人与人之间有着一种私人关系,人们通过这种关系联系起来,构成一张张关系网。[4]改革开放以后,随着市场经济和全球化的推动,“陌生人社会”开始在中国逐步形成。由于“陌生人社会”中的交往大多以客套与寒暄存续,常常表现出冷漠和疏离,导致部分个人感到不知所措,甚至开始为了自我保护而选择逃避。而互联网络世界因为交互性和匿名性,则巧妙地契合了人们在“陌生人社会”进行社会交往和人际交往的需要。特别是对于伴随着新媒体发展而成长起来的大学生,当现实的“陌生人社会”无法充分满足他们的交往需求和期待时,他们就会移位到网络世界,积极构建虚拟身份并满足于虚拟的交往和生活,久而久之,可能颠倒社会交往的现实性与虚拟性的关系,甚至模糊了对现实世界的角色定位和所承担的社会责任。
媒介技术的发展巨潮赋予技术合理化的外衣,构成了神话迷思,促使工具理性逐渐形成对价值理性的挤压之势,并试图掌控人类的交流传播和生活方式。著名的传播学家马歇尔·麦克卢汉在其著作《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中提出“媒介即人的延伸”的经典论断,认为任何一种媒介都对人的感官起作用,都是人的器官的延伸。[6]可以说,新媒体尤其是手机媒体作为第五媒体,废弃了空间的向度和时间的差异,因无时不在、无处不在的便捷性和即时性成为人的综合器官的延伸,促使人成为“电子人”。新时代大学生多为“95后”和“00后”的“网络原住民”,他们热情拥抱新媒体技术,几乎无法抵抗电子科技产品,极易形成技术崇拜倾向,并渐渐成为机器式的人和“单向度的人”,导致价值理性的弱化和精神生活的空虚化。
信息化和全球化的快速发展,使整个人类世界变成一个“地球村”,新媒体技术的不断变革则消解了时空界限,将这个“地球村”进一步升级,对大学生价值观念的形成产生了影响。一是在五花八门的网络场域中,各类价值观念多元交织,各种思想观念不断冲击以及东西方社会思潮的激烈碰撞,加剧了大学生的价值混乱和信仰迷失,核心价值的认同危机更加突显,甚至容易被错误价值观所诱导。二是网络打破了文化的空间阻隔,导致传统文化式微的同时,也带来了新兴文化的交融。“丧文化”“佛系文化”“恶搞文化”和“躺平主义”等多样“流行话语”和文化样态充斥并建构成为网络亚文化,不利于大学生的理想信念和价值取向的形成。三是网络空间的虚拟性和匿名性,淡化了个体法制意识与规则意识,模糊了是非边界,个人的不理性情绪和行为,极易被滋生和放大。导致是非观念不明确和判断能力不足的大学生容易产生一些不同于现实世界的道德和心理问题,比如网络伦理失范、网络道德缺失、虚拟身份迷失等问题。
著名传播学者家尼尔·波兹曼在20世纪50年代曾批判到:一切公众话语都日渐以娱乐的方式出现,并成为一种文化精神。一切文化内容都心甘情愿地成为娱乐的附庸,而且毫无怨言,甚至无声无息,其结果是我们成了一个娱乐至死的物种。[6]新媒体时代,文化生产和消费的“媚俗”现象越来越严重,彷佛“万事万物皆可娱乐”。对于因社会经济迅速发展而导致日常生活极其空虚苍白的青年大学生而言,容易倾向于在“娱乐”方面弥补情感需求,借此逃避现实的压力与成长的烦恼。因此,借势新媒体技术而被过度娱乐化、碎片化、庸俗化的网络文化产品以大众文化的形态,凭借“短平快”的方式迅速被大学生所青睐和追捧,甚至部分大学生视这些低俗网络文化为新潮时尚,精神生活却反而越来越空虚,意志逐渐被消磨。
习近平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对中国式现代化的特征进行深刻总结,指出“中国式现代化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的现代化。物质富足、精神富有是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根本要求。”[3]这说明新时代我国人民日益上升的精神文化需求已经呈现出新特点,这迫切要求精神生活的供给不断升级丰富。与此同时,在新媒体语境下,青年大学生精神生活的场域、方式和内容也发生了改变,他们对于精神生活的需求不断变革更新。呈现出个性化、平等化、共享化、多样化等特点,在行为上要求自我表达的空间,表现出身份建构的欲望,呈现了参与共创的愿望并注重高品质的追求。
进入新时代,市场经济的迅猛发展和社会思想观念开放包容,使民众认识到了自我价值的存在,主体意识开始觉醒,整体的精神生活需求也更加彰显个性化。新媒体新技术的不断更迭和广泛应用,进一步培育和激发了青年大学生彰显个性和表达自我的欲望和需求,他们欣然接受新鲜潮流事物和风格迥异的文化产品,对不同文艺类型、新生文化业态的认可度逐渐提升,甚至创造了很多张扬自我个性和表达自我内心的非主流文化和新兴话语文本形态。可以说,在新媒体时代,青年大学生在精神生活中彰显个性、表达自我和实现价值的需求更加强烈。
新媒体“去中心化”和“扁平化”的特质,削弱了主流意识形态的地位,打破了传统权威的话语体系。在传统的身份地位和媒体权威结构中,父母、教师及传统媒体占据了传播的主导位置,“上传下达”的单向传递主导着信息传播过程。而在圈群栖居的无中心网络世界,构建的是一个崭新和追求平等的话语体系。在这个“人人都拥有麦克风”“人人都是自媒体”的时代,青年大学生追求身份平等化和建构自我身份的需求也愈加强烈。一方面,如果青年大学生因生存压力在现实世界里受挫并且找不到精神寄托时,便容易转向网络虚拟世界,以追求自我身份的建构和实现个人身份认同。他们通常隐匿于明星粉丝社群或者通过网络游戏建构关于“我”的自我认同,以此弥补现实生活情景的不足。另一方面,浸泡于虚拟网络的青年大学生也习惯于将这种“身份平等化”的思维投射于现实世界中,追求现实世界的身份和地位平等的渴望急剧加强。
在互联网中,思维活跃、创新力强的大学生既是信息接收者又是信息生产者。他们积极发挥主体参与意识,共同参与网络精神空间的构建,掌握一定的主体话语权。他们热衷于各式各样的共享共创共建活动:创造并共享二次元、“宅”、弹幕和表情包等文化样式和网络直播、短视频等媒体作品,协同生产百度词条和知乎问答等知识内容,共同参与网络政治表达和互动。可以说,在新媒体的积极作用下,共享模式在青年大学生中得到广泛推广和运用,已经成为大学生精神生活和发展的重要方式,甚至,这种共享精神、需求和行为已经从网络空间拓展到现实空间。参与共享使大学生的主体性、个性得到充分彰显,使之成为大学生精神生活的新形态。
作为社会和精神存在物,人类的精神生活需求是多方面的。如同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所呈现的,人类的需求从低级到高级可以划分为生理、安全、社交、归属和爱、尊重和自我实现五种类型。进入新时代,社会物质条件得到极大改善,这使得青年大学生不再纠结“有没有”,而更关注“好不好”的问题。加之现代化和全球化的发展,特别是VR和AR虚拟现实等技术所引领的“智慧化”社会和生活的实现,青年大学生的精神生活需求更加多元多样,他们不仅注重现实生活领域质量的提升,同时更倾向于追求精神生活的高品质。
童世骏先生将精神生活分为三个部分内容:一是相对于肉体生活的精神生活的“心理生活”,这是对“精神官能”的运用;二是与经济生活相对立的精神生活的“文化生活”,这是对“精神资料”的使用和制作;三是与日常生活相对立的精神生活的“心灵生活”,这是对“精神价值”的体验和追求。[7]基于此,新媒体时代青年精神生活的提升和超越路径,可围绕“心理生活、文化生活、心灵生活”三个核心范畴入手,从“阵地引导”、“价值引导”、“思想引导”、“行为引导”和“内容引导”等五个维度实现提升。
习近平强调:“要运用新媒体新技术使工作活起来,推动思想政治工作传统优势同信息技术高度融合,增强时代感和吸引力。”[8]378新媒体时代,要引领青年大学生的精神生活,首先必须主动融入青年大学生的网络活动和舆论阵地,通过建设新媒体矩阵抢占网络阵地,搭建网络思想政治教育平台。研发、制作符合主流意识价值观且形式贴合大学生需求的正能量作品,以此建构和丰富大学生的网络精神生活。其次,要培养网络圈群领袖,进驻大学生的核心圈群,以满足大学生的精神生活需求为出发点,传播正面积极的声音和先进优秀的文化,引领大学生精神生活保持积极健康向上的发展态势。最后,教育者应自觉、主动提升自身的网络运用能力,打通了解学生精神世界的通道。
青年大学生正处于价值观的形塑期,特别是在新形势下,加强大学生的价值观引导尤为重要。因此,教育者首先要借助网络新媒体的优势,推动思想政治教育改革,创新话语方式和表达方式,顺势将主流价值和思想话语植入互联网中。其次,要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指引,拓展和创新网络思想政治教育的内容,以丰富和繁荣大学生网络精神生活的领域和内容,促进其健康有序发展。最后,应提升自身的理论素养,培养斗争精神。敢于善于同网络空间中的错误思想、不良信息作斗争,清朗网络空间,减少不良网络思想腐蚀青年大学生的价值观念。
互联网络的匿名性和无序性,消解了规则意识和法律责任,使部分大学生在网络空间中无意或有意打破规则,触犯底线。同时,信息传播的低门槛、低成本使网络信息数量呈爆炸式增长,信息传播源的不明、混乱,使信息质量呈良莠不齐状态。这意味着,人人都是自媒体,人人都有麦克风的时代,给媒介素养教育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随着互联网发展进程的加快,能用网不再是最终要求,而应学会如何用好网,摆脱网络的无形束缚。“媒介素养的本质内涵不应仅停留在能力和技能的提升,更应该有理想信念和价值观层面的追求,即要建立崇高的信仰。”[8]媒介素养不仅指向能力维度,它更关涉人的修养与素质层面。因此,面对复杂多变的媒介生态,急需强化青年大学生的媒介素养教育,构建大学生正确的媒介观,培养他们认知媒体、参与媒体和使用媒体的能力。加强网络道德和法律意识教育,提升网络信息鉴别力,防范和矫正大学生不恰当或者错误的媒介观念。
网络精神世界作为新媒体时代大学生精神生活的重要内容,必须引起教育者的有效关注与积极引导。因此,教育者要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教育为指引,为大学生的网络行为制定基本准则和行为指南,明确是非对错和善恶美丑,引导大学生将正确的价值观念和伦理准则内化为网络行为,营造清朗的网络空间。同时,要激发大学生以网络政治参与为核心的公民意识,塑造网络有为青年。通过拓展大学生获取政治信息的网络途径,开拓政治思维和政治视野。通过引导大学生参加网络时政讨论和政治公益等实践活动,提高政治素养和政治参与能力。
互联网的发展与变革模糊了虚拟与现实的界限,二者高度融合,虚拟我与现实我、网络世界与现实世界发生对话甚至对峙。事实上,大学生的网络行为在一定程度上是其现实生活的折射与反映,“网络自我互动就是实体的我对网络自我的审视,是实体的我对网络自我的认识与改造。”[9]因此,部分大学生过度沉溺于网络虚拟世界,折射出的是对现实精神世界和线下精神活动的逃避与不满足。同时应看到,尽管互联网络精彩纷呈,但社交媒体也不能完全满足大学生的精神生活需求。要真正让新媒体时代的大学生达到全方位和高质量的精神生活需求满意度,需要加强与大学生的线下交往和交流,深入把握他们的思想状态和动态,全面了解和准确掌握他们网上和网下获取知识、个人追求、人际交往、文化活动和娱乐生活等方面的实际诉求。同时,加强优质精神内容供给。有机融合传统文化、优秀现代文化和高雅文化等创造文化精品并创新文化活动,同步网上网下传播渠道,为大学生提供丰富健康的高质量文化产品,丰富大学生的精神生活内容和生活层次。
总之,在“数字化生存”成为现实的今天,互联网的发展使不在场的诸多行为得以实现。要正确引导青年大学生的网络行为,丰富其精神世界,使之成为堪当民族复兴大任的时代新人,就必须密切关注大学生在网络世界中的心理与行为。通过对青年大学生网络意识的培养,用网能力的锻炼,网络行为的引导与规范,使网络成为大学生探索世界、成长成才的锋利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