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师

赖继

“你知道吗 ，每个梦境都是平行宇宙的入 口。”

“平行宇宙？”

一

滨海城的摩天轮缓缓转动 ， 灯光点亮后 形成了一个蓝紫光交替的巨环 ，像是某种结 界 ，把城市和海水都锁住 。海岸线那头的夕 阳尚未落尽 ，公园里的灯光已经亮起 ，城市 的华灯已经急切地上场。

一样急切的还有宋智妍的脚步 ， 她行色  匆匆 ，快步穿过公园里一排大叶植物 ，径直  跑到管理处 。管理处的售票员戴着藏青色的  鸭舌帽 ， 帽子压得很低 ，他看到宋智妍背着  双肩包 ， 穿着蓝色格子衬衫 、原色牛仔裤 ， 扎着马尾辫 ，从头到脚透着青春的活力。

宋智妍买了一张摩天轮的双人票 ， 不过 却独自登上了一个蒸汽朋克主题的座舱 。这 座摩天轮是辐条钢柱拉索回转式 ， 高达 165

米 ，相当于 42 层楼的高度 。宋智妍可以在座 舱里 360 度观景 ， 眺望整个城市 ，甚至可以 远眺隔海的島屿。

随着座舱缓缓升空 ，整座城市尽收眼底， 宋智妍却无心观赏 ，她紧紧盯着公园入口的  方向 ，满目期待 。透过座舱的玻璃 ， 她终于  等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人影远得只剩一个小  点 ， 可是她却依然一眼就辨别出了那是她的  男友权宇。

权宇快步走进海滨公园的大门 ， 他额头  上满是汗 ， 警用制式衬衫的后背已经湿了 。 他刚刚经历了一场很长的追逐 。他腰间挂着  长长的安全枪缸 ，枪缸上一支制式手枪尚有  余温 ， 保险绳被解开 ， 显然他刚刚射击过 ， 仍保持着警惕 ， 随时准备拔枪 。作为全警局  最年轻的警官 ，他素以勇猛无畏著称 。他今  天抓捕的是大毒枭井岩兵之 。此人从大洋彼  岸偷渡而来 ， 于二十年前扎根此处 ，一步步  发展壮大 ，建起庞大的地下制毒工厂 。权宇  领受侦缉任务 ， 盯了此人三年 ，终于把关键

证据锁定 ，今天正是要一网打尽 ， 可是此人 却提前接到了风声 ，从警方布置的天罗地网 中逃脱了。

宋智妍在座舱上看着权宇的身影 ， 她紧 张得手心满是汗 。看着权宇冲进了树林 ， 她 意识到一个巨大的危险即将降临 。海滨公园 的堤岸向东 ，是一排热带大叶植物 ，顺着遮 天蔽 日 的密林向前 ，是一片正在开发的湿地 公园 。权宇手上的跟踪器红点不停闪烁— 对方在混战中被权宇打了一枪 ， 而他的子弹 里带有追踪装置 ，对方无论如何也跑不了。

权宇追进了密林 ，宋智妍在天空中看着  他 ，她知道下一刻他将在湿地公园的转角处  追到嫌疑人井岩兵之 。  “嘟嘟嘟嘟— ”权  宇的追踪器显示目标很近了 。宋智妍叹口气， 她知道下一刻 ，井岩兵之就会冲出来 ，拦腰  抱住权宇 ，攻其不备 ，伸手去抢他的枪 ，并  和权宇发生一段扭打推搡……可是她隔得太  远了 ， 没法大喊示警 。此时 ，摩天轮却不动  了 ，宋智妍所搭乘的座舱被悬吊在顶点。

从天空的摩天轮上俯瞰公园的一切 ，像  是超空间的视角 ，能把平面世界都看个明白。 果然 ， 就在权宇冲到转角时 ，一身黑衣的井  岩兵之冲了出来 ，他拦腰抱住权宇 ，伸手去  夺权宇的警枪。

虽然已经提前知道了嫌疑人的行动 ， 在  天空中的宋智妍还是情不自禁地大喊了一声。 她看见二人开始扭打起来 ，权宇抽枪的时候  被对方扑倒 ，在混乱争夺中 ，警枪被甩出老  远 。二人变成近身肉搏 ， 以命搏命 。宋智妍  大气都不敢出 ，她知道这番打斗的结果 ， 可  目睹自己男朋友和亡命之徒这番搏斗 ，她内  心仍然剧烈震荡。

井岩兵之斗得发狠 ， 双目瞪得通红 ： “为什么不放过我 ！” 权宇一擦嘴角的血 ： “笨蛋 ，这不是废话吗？ 我是警察！”井岩兵  之恶狠狠道：  “你抓到我 ，你也活不下去！”

宋智妍心中一颤 ， 她心中冒出了巨大的 问号： 为什么？ 为什么嫌疑人会这样说？ 为 什么井岩兵之知道权宇也会死？

她看过井岩兵之的法医报告 ， 在这场浴 血搏杀中 ，权宇将以敏捷的身手获胜 ， 他一 个侧踢将嫌疑人右臂击折 ，然后扭身把嫌疑 人过肩摔倒 ，井岩兵之会摔断左侧第二和第 三根肋骨 ，并且失去反抗能力。

果然 ， 她看见权宇和井岩兵之在斗了六 十多个拳脚回合后 ，权宇用一记侧踢将井岩 兵之右臂击折 ，然后扭身把井岩兵之过肩摔 倒 。井岩兵之摔倒后捂着胸口 ，根本连站都 无法站立。

宋智妍心跳突然加速 ， 她一颗心提到了  嗓子眼 ，她此番登上摩天轮 ，正是想要求证， 在嫌疑人倒地后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权宇坐在地上 ， 他凝聚力气想要站 起 ，他右手流着血去摸腰间手铐 ，还差最后一 步了：  “笨蛋 ，你刚刚说什么？ 我抓住你我也 活不了？你准备把这句当法庭陈词吗？”

权宇大口喘着粗气 ，刚刚的打斗他也负了  伤 ，宋智妍也看过他的法医报告： 九处挫伤， 两处开放伤口 ， 眉骨折断 ， 近距离中枪 … …  他向来是警队里搏击训练的佼佼者 ， 足见此  战对手之凶悍。

她看着权宇负伤的样子 ， 又心疼 ， 又害   怕 。蓦地 ，她看见在密林后闪出一个矮小的   人影 ，是队长黄煜来了 。他捡起了权宇甩落   远处的枪 ，走了过去：  “权宇 ，交给我吧 。”

权宇把手铐递给了黄煜。

宋智妍忽然明白了一切 ， 以她作为警察的  本能 ，她意识到了问题之所在 。  “权宇 ， 小  心— ”她大声喊 ，不顾一切用力拍打玻璃， 座舱发生剧烈摇晃 。她看见黄煜向井岩兵之走  了过去 ，恰好挡住了权宇的视线 。在超空间视  角下 ，嫌疑人井岩兵之和队长黄煜间的眼神交  流暴露无遗—他俩是一伙的 ，井岩兵之在当  地扎根多年 ，经营毒品而不被法律打击 ，一定  有人当他的黑伞！

宋智妍哭了出来 ，该怎么办 ，该怎么才能 提醒权宇 ，怎么才能救救他？她从背包里抽出 了随身的多功能手电筒 ，用力砸玻璃 ，像是忘 记了自己已经处在摩天轮的顶点之上 。玻璃发 出巨响 ，爆裂碎开 ，静止的摩天轮突然颤抖起 来 ，像是被惊动的蛰伏巨兽 ， 咆哮着晃动身 体 。宋智妍只觉天旋地转 ，在座舱里急速堕 落 ，这失重的感觉像要将她头皮撕开。

戴着蓝色鸭舌帽的售票员抬头看了看摩天 轮 ，心想 ，又要坍塌了 ，這冒失的女主顾 ，真 是怎么教都教不会 。宋智妍知道自己又犯规 了 ，结界师告诉过她 ，无论看到什么 ，发生什 么 ，都不可以破坏摩天轮 。可是 ，她却抑制不 住自己激烈而澎湃的情绪 。眼睁睁看着挚爱死 在自己面前 ， 比一纸法医证明递到面前 ，要绝 望得多！

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响彻整个滨海公园 ，远  处的权宇 、井岩兵之 、黄煜三人却浑然不觉。 随着摩天轮的坍塌 ，宋智妍眼前的世界开始迅  速解体 ，映入她眼帘的最后一个画面 ，是队长  黄煜转身向权宇开枪 。这一次 ，她终于看清了  真相。

“权宇— ”宋智妍流着泪呼喊着 ，她伤

心欲绝 ，一种巨大的重量压住了她 ，压得她喘 不过气 ，压得她睁不开眼。

二

“宋女士 ，该醒醒了。”宋智妍被唤醒的时 候 ，眼角还淌着泪 ，她睁开眼睛看着这个陌生 又熟悉的世界 ，天花板吊顶上的北欧风麋鹿装 饰 、橡木的边角走线 ，还有灰白色砖块布置的 壁炉 ，棕色和森林绿色相间的毛毯正暖暖地盖 在她的身上 。在她的手边 ，垂落着一张电子报 纸 ，报纸上跳动着近日的大新闻—《警局新 星追击毒枭 ，殊死搏斗同归于尽》。

她长长的睫毛上凝着泪珠 ，隔了一阵 ，才 缓缓睁眼 ，视线慢慢聚焦 ，勾勒出梦境里摩天 轮售票员的脸 。那是一张戴着藏青色鸭舌帽的 脸 ，帽檐下的面容颇为年轻 ，有着光彩照人的 少年感 。他叫唐安 ，是警局的心理咨询师。

宋智妍甩了甩脑袋 ，发现依然无法从坍塌  感中脱身而出 ，直到唐安递给了她一杯拿铁， 半糖 、去冰 、巴旦木奶 、脱脂 ，所有都是宋智  妍喜欢的口味。

唐安的声音很沉稳 ，他问：  “智妍警官， 您看见了什么？”他本能地伸手想要去帮宋智  妍擦眼泪 ，到了半途又停住。

“我是进入了……循环梦境吗？ 一次 、两 次、三次。”

唐安叹口气 ，说：  “宋女士 ，您相信有超

维度空间吗？”

“我 … … ”她想说不信 ，可是刚刚经历的 三次梦境却不由得她不信。

唐安脱下白大褂 ，戴上厚厚的眼镜 ，把鸭 舌帽摘下 ，挂到衣帽架上 。他头发有些长 ，倔

强地伸出帽檐的碎发 ，给他增加了一些文艺范 儿。

宋智妍看着唐安 ，希望他能解释一切 。唐 安缓缓地说：  “时间在牛顿那里是一支射出去 的箭 ，可是在爱因斯坦那里却是可以流动的河 流 。我们现在生活的世界是一座舞台 ，而广义 相对论允许有暗门的存在 ，然而这些暗门不是 引导我们进入舞台的道具间 、休息室 ，而是引 导我们进入和原舞台一样的平行的舞台。”

宋智妍问：  “唐医生 ， 您是说平行世界 吗？”

“是的 ，多世界理论已经被广泛接受 ，百 年来的物理学家 、天文学家都在努力寻找平行 世界的入口 。虫洞 、魔球 、史瓦西半径 、黑洞 瓶桥 … … ”

宋智妍有点迷糊 ， 问：  “我经历的这些， 感觉像是时间倒流 … … ”

“1937 年 ，范斯托库姆发现了爱因斯坦方 程的一个无限解 ，计算得出 ，一个无限的圆柱 体以接近光速旋转 ，它就会带动时空结构和它 一起转动 。可是 ，我们刚刚做的 ，并不是时间 倒流 ，而只是在一个类似的四维空间 ，观察另 一个世界 … … ”

“唐医生 ，您是说……您领着我 ，进入了 一个第四维度？”

“是的 ，多元世界是各式各样的 ，也包括 悬浮在当前平面世界之上的高维度空间 ，它不 在别处 ，就在我们头顶 ，可以用全知的视角观 察平面维度 ，就像您坐在摩天轮之上一样 ，而 那里有新的物理法则。”

“唐安医生 ，我突然发现您今天有些不一 样。”

“您不信我说的这些 ，是吗？”

“这些……有过验证吗？”

“智妍警官 ，高频共振器 、大型强子对撞 机 、桌面加速器等等仪器 ，都已经间接验证了 宇宙弯曲理论和多空间学说。”

“这些和您有什么联系呢？ 您是如何做到 的？”

“您就权且把它当成是一场梦境吧。”唐安  最后一耸肩 ，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能做到， 我在某天一觉醒来之后 ，就发现自己具备了这  项奇怪的技能。”

“催眠吗？”

“不 ，这个奇怪的技能 ，是在别人脑中营 造摩天轮 ，而坐上这个摩天轮 ，就能观察平行 世界 。这个摩天轮就像是一种结界 ，我也没有 尝试过打破这个物理法则 ，我怕这就是平行世 界的入口 ，一旦过去了 ，就回不来 。毕竟史瓦 西半径理论告诉我们 ，从单向进入黑洞 ，就不 能原路回来 ， 因为已经经历了一个‘ 事件穹 界 了。”

“唐安医生 ，您是心理咨询师 ，为什么会 懂这些？”

唐安開玩笑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我 这脑袋里装着一个数据的世界 。这个 ， 以后再 细说吧 … … ”

唐安是几年前来到滨海警局的 ，他在这里 有着很不错的人缘 ，权宇和宋智妍都是他的好 友 。他的职责是为冲锋陷阵的警员们提供心理 抚慰 。要知道 ，追击罪犯 、侦破命案是一件 终身与灰色元素打交道的事 ， 时间久了 ， 就 会造成心理问题 ，所以警局设置了专门的心 理咨询室 ，聘请心理咨询师来做疏导。

局里的心理咨询师像走马灯一样更换 ，

直到唐安应聘过来 ，情况才得以改变 。他抚 慰开导人很有一套 ，只需要催眠一次 ，被开导 的对象就能把负面情绪全部甩掉 ，然后整装待 发 ，继续冲锋陷阵 。所有接受治疗的人醒来 后 ，都无法想起梦里的场景 ，可是每个人都记 得梦里有一个摩天轮 。唐安的治疗绝对不允许 对象在梦中保持觉知 ，唯有宋智妍是例外。

那一次 ，宋智妍来找唐安 ， 向他哭诉因失 去挚爱 ， 心理出现问题—沮丧 、悲伤 、绝 望 。她向唐安提出了一个要求 ，想在梦中见一 次权宇。

唐安当时有点犹豫 ，但与宋智妍经过一番 激烈讨论后还是答应了她：  “不过说好了 ，您 可以在梦中保持觉知 ，可是却不能触碰摩天轮 上的东西。”

于是 ，宋智妍第一次入梦了 ，她看见权宇 追击嫌疑人 ，二人发生打斗 ，她忍不住用力敲 打玻璃窗 ，想要破门而出去帮忙 ，造成了摩天 轮结界的坍塌。

第二次 ，她进入结界的时间提前了一些， 在摩天轮上等了大约 30 分钟 ，才看见权宇追  击嫌疑人 。最后在权宇击败嫌疑人的那一刻， 她因为时间耗尽而提前醒来 ，她一头雾水 ，为  什么权宇还是死了？

她央求售票员再卖给她一张摩天轮的票， 她想再一次升到空中。

她第三次进入梦境 ，终于看见了真相 。真  相有时出人意料 ，真相有时过于伤人 ，那种目  睹挚爱死亡却无能为力的绝望真是让人窒息！ 宋智妍的情绪彻底崩溃了。

唐安在结界启动前 ， 就告诫过宋智妍 ： “您想再见一次您挚爱的人 ，这实在是人之常  情 ， 可是在本来的世界里 ，他不在就是不在

了 ，这种落差会在您清醒后被极限放大 ，让您 痛苦不堪 … … ”

宋智妍摇着头：  “不行 ，我不相信这个调 查结果。”

唐安问：  “为什么不信？”

宋智妍说：  “他答应过我 ，无论如何都会 回来。”

“不是每次出走都能回来的。”

“可是我感觉 ，他的死就是有问题！”宋智 妍斩钉截铁说道。

“您觉得有问题可以重新启动调查。”

“我已经试过了 ，我已经什么法子都试过 了 。队长黄煜 、局长韩筱明把所有意见都挡了 回去……我已经穷尽了所有办法。”

权宇殉职后 ，宋智妍对案件结论发出了质 疑 ，她倔强地向上级提出重启调查 ，却被一一 驳回 。她瘫坐在自己的房间里 ，看着和权宇的 合照 ，时钟的指针枯燥地走动 ， 电台里播放着 旧时光的歌曲。

她猛地想起了唐安 ，在她的记忆中 ，一直  有个声音告诉她 ，唐安是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过去也对她施展过 “时光倒流 ”般的催眠。

唐安问：  “您怎么知道我能把您带回去？”

宋智妍说：  “唐医生 ，我曾经在您这里做 过六次心理疏导 ， 每次您都让我回到了大学 时 ，我每次都感觉到那些场景无比真实……就 像是时光倒流 。我虽然不知道原理所在 ，可我 相信您一定能帮我！”

唐安问：  “您为什么会这么信任我？”

宋智妍答不上 ，她从第一次见到唐安 ，就 觉得已与他认识了很久 。奇怪的是 ，每次从他 的心理疏导课程中出来 ，她对他的信任都会倍 增 。权宇曾经吃过一次醋 ， 问宋智妍是不是

“上瘾 ” 了 。宋智妍甩了他一个爆栗：  “亲爱

的缉毒警长 ，您是随时犯职业病啊。”

唐安一摊手：  “所有人都不会记得在我这 里做过的梦 ，唯有您是例外。”

宋智妍问：  “为什么？” “以后您就会知道了。”

“那我现在恳求您 ， 把我再次带进梦境 里。”

唐安沉默了半晌 ，说：  “智妍警官 ，我以  前让您保留梦境里的觉知 ，是希望您快乐 ，而  这一次您追着悬案而去 ，却一定会非常痛苦。”

“我不在乎 ，如果您深爱一个人 ，您就会 理解这种感受。”

唐安闭上眼 ， 神情无限悲戚 ， 他喃喃地 说：  “如果我深爱一个人 ，我就会理解 … … ”

他一挥手 ，宋智妍倒在了木椅之上 ，摩天 轮平地升起 ，通往平行宇宙的结界形成 ，他坐 到了售票处的位置上 ，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果 然是权宇最后追击嫌疑人的地方 ，宋智妍是铁 了心要把权宇的死因搞明白 。唐安压低了藏青 色的鸭舌帽 ，他看见宋智妍从远处跑了过来。

摩天轮开始旋转。

三

队长黄煜走在阴冷的大街上 ，他穿过第 12 街区转角 ，走过一家 “情绪 ”售卖店 。橱窗里 一排灌装的荧光气体 ，在橙色的灯光下给了夜 晚一丝暖意 。情绪可以量化 ，也可以制造 ， 岂 非就和毒品一样？

他在玻璃橱窗面前驻足数秒 ，确认身后没 有盯梢者之后 ，这才迈步走向巷道深处 。他在 一处棕红色的木门前站定 ，掏出一枚钛金属雕

花打火机 ，打响三下 ，又熄灭三下 。棕红色木 门半掩半开 ，一个黑色皮肤 、身高近两米的壮 汉迎接黄煜入内。

只见一条光怪陆离的镜像走廊出现在面 前 ， 黄煜走在前面 ，壮汉走在后面 ，像是跟 班 。二人走了半分钟左右 ，黄煜在一座铁门前 停下 ，虹膜扫过 ，确认身份 ， 门打开了 ，里面 的富丽堂皇足以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一张来自 巴西的红木大板长桌上 ，堆满了各种情绪器 皿 ，大毒枭井岩兵之正在与各色女郎鬼混。

黄煜走上前去 ，掀翻了桌子 ，重重扇了井 岩兵之一个耳光：  “笨蛋 ，别吸了 ，快醒醒！”

井岩兵之起身就要和黄煜厮打 ，黄煜拔出  配枪 ，顶住他的脑袋：  “我可以打死你一次， 也可以再打死你一次。”

“你把这个世界的井研兵之打死了 ，我就 是这个世界的井研兵之 。他和我不同 ，在这个 世界里 ，他有很大势力 ，可不像我 ，就是只老 鼠……所以 ，若我接替他的身份 ，有的是法子 剁碎你喂狗。”

黄煜翻了个白眼：  “我已于几天前发布你 和权宇警官的死讯 ，尸体也经过法医检查 ，你 发什么大梦 ，怎么接管这个世界井研兵之的一 切？”

井岩兵之药劲儿还没过：  “你发布？ 嘿 嘿 ，好正式的口吻 ，官味十足 ，你是不是忘本 了？黄二麻子 ，你以为你真的是黄煜警长？”

黄煜瞪着他：  “这些话 ，也说得？你是不 是把老板的规矩都忘了！”

井岩兵之似笑非笑地看着黄煜： “黄二… … 不 ，黄队长 、黄长官 ，你杀起人来可真狠 ，不 知道老板有没有见着你杀‘ 他 的样子。”

黄煜闻言松了手 ，面露惧色 ，井岩兵之笑

了：  “有话好好说 ，大家一起发财 ，都在一条 船上。”

“我今天来 ，要见老板。”

井岩兵之道：  “老板今天不在！”

黄煜一脸严肃：  “昨天那批货丢了。”

“什么？ 你亲自护送过去的货 ， 也会丢？ 你不是自己吞了吧？”

黄煜面無表情地盯着他：  “笨蛋 ，你想清 楚再说话 ，再胡言乱语 ，我送你上西天。”

井岩兵之大剌剌靠在沙发上 ，挥手把所有 女郎和手下都赶走。

黄煜一屁股坐下 ，怒气未消：  “我亲自送

货过去 ，差点回不来！”

“回不来就回不来啰 ，79 号世界多一个黄 煜队长 ，有什么关系？”

“井岩你个猪头 ，你没有发觉有问题吗？ 这阵子我们的货都会出问题 。46 号世界 、35 号世界、99 号世界 ，连续三次在交易的时候被 警方捣毁 。再损失下去 ，老板要干掉我俩！”

井岩兵之道：  “怕什么？ 有的世界这种事 是允许的啊！”

“可是老板不满足于只在这些‘ 特殊法域 散货！”

井岩兵之不笑了：  “老板的胃口越来越大  了 ，还是以前的时光好 ， 我和你 ， 咱们哥儿  俩 ，就在滨海做点‘ 买卖 ， 自从遇到老板之  后 ，我们才发现可以把药丸卖到平行时空去。”

井岩兵之和黄煜是老朋友了 ，两人一起混 社团 。那个世界里的黄煜只是个小混混 ，外 号黄二麻子 ，跟着井岩兵之偷鸡摸狗 ，直到 有一天遇到了那个神秘的老板 。老板有个奇 特的能力 ， 可以打开平行时空通道 ， 于是黄 二麻子和井岩兵之等一众马仔 ， 开始充当多

元宇宙的贩毒老鼠 ，为神秘老板带货 ，接受老 板的盘剥。

黄二麻子第一次带着毒品来到这个世界  时 ，被一名警察追缉 ，他在惊慌失措中发现， 在这个世界里 ， 自己竟是一名警察 ，追自己的  就是自己！ 而同为带货老鼠的井岩兵之 ，却在  这个世界里成了老大。

老板指示黄二麻子 ，杀掉这个世界的黄煜  警长取而代之 ，大家以后就在这个世界落脚， 有警察身份就太好办事了。

三人经过一番设计之后 ， 以井岩兵之为诱  饵 ，引黄煜率队前来抓捕 ，在一次袭击之后， 黄二麻子取代了这个世界的黄煜。

杀自己的感受是怎么样的？ 黄二麻子每天 晚上都会做噩梦。

井岩兵之多次揶揄他：  “二麻子 ，你现在 不一样了 ， 以后要穿得整洁一点！”

“黄煜警官 ”开始接触这个世界的黑老大  井研兵之 ，和他勾结在一起 ，利用他的势力制  毒 、产毒 ，而外来世界的井岩兵之和老板则隐  于幕后 ，指挥带货小鼠散货 。老板对这个世界  的黑老大井岩兵之很满意 ，此君与自己麾下这  个混混出身的二货格局大为不同 ，很守规矩， 只管加工生产 、回收现金 ，绝对不问黄煜如何  出货 ，也不问背后的散货渠道。

这一疯狂的格局维持了一段时间 ，黄煜当 上了队长 ，带出了两个徒弟 ，一个叫权宇 ，一 个叫宋智妍。

权宇是个好警察 ，他盯死黑老大井岩兵之 不放 ， 于几天前率队拟将其制毒团伙一网打 尽 。为了阻止追捕 ，黄煜不得不开枪打死了权 宇—但是 ，他为什么要开枪打死黑老大井岩 兵之？

井岩兵之看着他 ，像是把这个混混出身的  多年小跟班一眼看穿：  “混蛋 ，你是想造反。”

四

宋智妍又出现在了摩天轮上 。这一次却 不是她一个人独自搭乘摩天轮 ，她的对面还 坐着唐安。

“我在梦境里看见的 ，是另一个平行世界 吗？ 在那个世界里 ， 黄煜开枪打死了权宇和 井岩兵之 ，那在我们这个世界里 ，也是一样 的吗？”

“平行世界之间发生的一切 ， 可能不同， 也可能相同！ 同样的人在十字路口向左或者  向右 ，都会引发整个后续剧情的变化。”唐安  缓缓说道 ，  “在有的世界里 ，权宇提前接到  了示警 ，甚至反击抓住了黄煜……您要找真  相 ， 我只是把最接近眼下世界的平行世界给  您找出来 ，要知道 ，世界一旦搭建 ， 就会沿  着它自己的因果轨迹 ，平行发展。”

“也就是说我看见的那一幕 ，实际上是和 眼下世界最为接近的另一平行世界？”

“是。”

“那我们现在要等什么呢？”

唐安说：  “我想亲自来看看 ， 这两个相 近的世界里 ，到底是什么‘ 因 ，发展出了黄 煜打死权宇的‘ 果 。”

摩天轮缓缓升空 ， 唐安和宋智妍极目远 眺 ，海水澄净 ，像是一块湛蓝的宝石 。海水 之上可见鲸鱼翻侧 ，海鸥追着鲸鱼跑 ，在水 里点出激烈而欢快的浪花。

海风吹动宋智妍的头发 ， 幽兰般淡淡的 香味让人心旷神怡 。唐安看着她 ， 眼里满是

温柔 。在唐安的内心深处 ，一直想与宋智妍 单独相处 ，这对于他来说 ，是多么可望而不 可即的事 。在现实中 ，他一直没有勇气 ， 而 今天能在超空间的摩天轮里 ，也算是了却了 心愿。

宋智妍忽然问道：  “唐医生 ， 我……我

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唐安摇头：  “我们不认识 ，但是您很像 我过去的一位老友。”

宋智妍没说话 ，她满是疑惑地看着唐安，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她每次进入到唐安的摩  天轮里 ，都会有一种异常的熟悉感。

唐安说：  “我给您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 个只会打杂的小警员 ，他叫小土豆 ，在滨海 警局从事数据维护工作 ，很不起眼 ， 只有他 的一位姓宋的学姐关照他 … … ”

宋智妍笑道：  “这叫什么名字！小土豆？”

“姑且给这位小角色一个名字吧 。”唐安   笑著 ，他接着讲 ，  “突然有一天 ，滨海警局   接到一起惊天大案 。有着‘ 人工智能之主 称谓的艾尔智能集团总裁高智斌从瑞典回国   途中 ，无人驾驶汽车的人工智能失控 ， 反噬   其主 ， 车毁人亡 。在死亡前最后一刻 ， 高智   斌通过随身腕表重置了‘ 魔镜计划 的数据   库密码 ，并将腕表扔出车外。”

宋智妍道：  “您说的是很多年前的那位 科学奇人高智斌？”

“是 ，正是他 。在您来滨海警局之前 ，他 就和滨海警局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了。”

“好的 ，我认真听着。”

“高智斌案件发生后 ，警员小土豆突然就 受到了领导的重视 ，他领悟到了大数据侦查 的奥秘 ，运用大数据画像 ，分析出了嫌疑人

的体貌 、年龄 、心理 、健康状况 、衣着打扮、 躲避地址……他的学姐也逐渐对他倾心—  他突然走上了人生的高光时刻 ，事业 、爱情、 名气都收获了。”

“嗯 ，听起来很像有主角光环。”

“是的 ，在强大的主角光环之下 ，小土豆 和他的学姐前往艾尔智能集团所在的摩天大 楼调查案件 。 当时一款具有独立思考能力的 人工智能‘ 贝壳 绑架了整栋大楼 ，要求海 港城警方交出高智斌的腕表 。失控的人工智 能定下游戏规则 ， 指名道姓要求这位小土豆 出战 ，并且必须在三个小时内破解‘ 魔镜计 划 的密码 ，否则将炸毁整栋大楼。”

宋智妍一声惊呼：  “我们滨海警局居然 办过如此大的案件 ，我竟然不知道！”

唐安接着讲：  “小土豆和学姐抽丝剥茧， 几经反转 ，最终锁定攻击高智斌智能汽车的  幕后凶手 。正当他以为破解了数据库密码时， 才发现‘ 魔镜计划 的真实面目。”

“等等 ，我有一个疑问 ，为什么嫌疑人会 指名道姓选择这位……小土豆？”

唐安看着她 ， 目光满是赞赏：  “您看到 了问题的关键 ，是啊 ， 为什么是他呢？ 为什 么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 ，突然就逆袭了呢？”

“就好像事先写好的剧本一样。”

唐安叹气道：  “‘ 魔镜计划 源自 20 年  前高智斌与女友苏婕的一场生死绝恋 。一场  突如其来的疾病 ，令高智斌失去了女友 。高  智斌为了弥补伤痛 ， 开发了一个镜像世界 ， 交通事故受伤垂死而尚未向心仪女生表白的  大学生小土豆 ，和高智斌做了一场魔鬼交易， 成了高智斌镜像世界实验的‘ 初代机 。在镜  像世界里 ， 每个人都可以主导自己的剧本 ，

弥补现实的遗憾 ，去见想见到的人 … … ”

宋智妍愣愣出神 ， 她想起了权宇 ， 喃喃 道：  “去见想见到的人 … … ”

唐安话锋一转 ， 问道：  “如果是您进入 了这样一个什么都能实现的世界 ， 您会怎 样？”

“我……我想我多半不愿再醒过来 。”宋 智妍长叹一口气。

“是的 ， 只因您在现实中失意 ，在镜像世  界里得意 ， 逐渐就会依赖这个虚幻的世界 。 但是 ，‘ 魔镜计划 随后被不法分子利用 ， 成为比毒品更具成瘾性的致幻剂。”

宋智妍道：  “那位小土豆 ，实现了学业、 事业 、爱情的丰收 ，戴上主角光环 ， 这都是  他自己的镜像世界？ 所以 ，他一直都只是躺  在病床之上！”

唐安面露痛苦之色：  “正是 ， 当他以为 自 己一切圆满的时候 ，他才发现自己原来一 直处在镜像世界之中。”

“如果我没猜错 ，高智斌按下腕表 ，是想 鱼死网破 ，指示‘ 初代机 ，也就是这位小土 豆 ， 去镜像世界里关停它！ 而那失控的人工 智能不过是引导他的情节。”宋智妍明白了高 智斌的用意。

唐安叹气道：  “小土豆最终找到了高智 斌藏在镜像世界里的‘ 归零按钮 ， 只要他按 下它 ，整个镜像世界就会崩塌 ，所有沉迷的 人就会醒来。”

宋智妍听得大气都不敢出：  “他会怎么

做？”

“他突然面临人生的两难 ，如果要拯救世 界 ， 自 己则会消失 ，失去现在的一切 ， 回到 病床上 ； 如果继续沉睡 ，犯罪将会继续 ， 而

他在这个镜像世界里 ，是一名警察！”

宋智妍看着摩天轮外的世界 ， 万籁俱  寂 ， 整个滨海公园里安静得只听得见风声 ， 她此时此刻身处的世界 ，何尝不是又一个镜  像？

二人无话良久 ， 宋智妍鼓起勇气问 ： “那我想问 ，这位小土豆最后是怎么选的？”

唐安淡淡一笑 ，举重若轻道：  “他说他 是一名警察。”

“那他的挚爱呢？ 他不是因为心有不甘， 尚未表白 ，才接受了高智斌的实验吗？”

“他在镜像世界里 ， 向他的学姐表白过 了 ，他学姐在消失之前告诉他 ，一定要醒过 来 ， 去找她！ 在真实的世界里见一面 ， 在阳 光下见一面！”

宋智妍眼角闪烁着泪光 ， 这真真假假虚 虚实实的人间 ，也许唯有真情可以穿越时空 和宇宙。

“那他最后醒过来了吗？”

唐安不说话了 ， 座舱已经升到了摩天轮  的顶点 ， 时间定格下来 ，彼世界的齿轮开始  旋转 ， 他看见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小黑点 。 “快看。”那是队长黄煜 ，他在权宇追击嫌疑  人进入公园之后 ，也出现在了公园门口 ， 他  身边站着—井岩兵之。

宋智妍打了个激灵 ， 她从座舱的一侧跳  到另一侧 ，看向权宇追击的方向 。这是什么  样的灵异画面 ， 黄煜旁边站的是井岩兵之 ， 那权宇追击的是谁？

权宇追击的竟然也是井岩兵之！ “唐医生 ，这是怎么回事！”

二人正发呆之际 ，权宇已经追上了井岩 兵之 ， 黄煜也追上了权宇 。宋智妍依然按捺

不住 ，猛地拍打窗户：  “权宇 ，有危险！”

唐安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 他发现她的手 很冷 ，他抱住她的头 ，遮住她的眼睛 ， 不让 她再次目睹绝望的画面。

“砰— ” 枪响了 ， 黄煜开枪打死了权 宇 ，却突然抱住了脑袋 ，蹲了下去 ， 不停发 抖 。  “嘿 ， 黄队 ， 真有你的 ，谢啦 。这批货 多亏了你 … … ”井岩兵之喘着气 ， 庆幸自己 的  “卧底 ”赶到了。

片刻之后 ， 黄煜站了起来 ， 神情古怪至  极 ，他看了看周围 ，确定没有任何人可以看  见 ，接着他举起权宇的枪 。 “喂喂……黄队， 你要干什么！”井岩兵之不停挣扎 ，可黄煜还  是一枪打死了他。

两声枪响过后 ，公园沉寂下来 ， 海风听  不见 ，海浪也听不见 ， 黄煜大口喘气 ， 胸 口  不断起伏 ，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 。 唐安闭上眼想了想 ， 明白了一切 。他拉起宋  智妍 ，沉吟半晌：  “跟我来 ， 我们去挖出幕  后黑手！”

五

黄煜和井岩兵之一言不合就在秘密会所 里打了起来。

这个混混出身的小跟班已经习惯了当人 上人 ，此世界的井岩兵之有着完整的制毒工 厂 ，他只要杀了此世界的井岩兵之 ，将工厂 接管过来 ， 就能和彼世界的幕后老板讨价还 价 ，甚至可以平起平坐！

老板说过 ， 这世界上有两样东西不能直 视 ，一种是炽烈的太阳 ，一种是人性贪婪的 欲望。

井岩兵之和黄二麻子打得天翻地覆 ， 彈 壳跳动着 ， 落到方口的洋酒杯里 ， 冒着烟炸 裂 ，发出吱吱的冒泡声 ，像是打翻了一瓶欢 快的可乐。

二人皆是亡命徒 ， 动起手来哪里有半分  优雅的样子 。他们在会所里开枪互射 、互殴、 互咬 ，所有手下和女郎都吓得从门禁里逃了  出去。

“停—都住手！”一声命令从门外传来。 “老板！”井岩兵之闻声率先跪倒 。 门禁次第  打开 ，一群黑衣人冲了进来 ，擒住了井岩兵  之和黄二麻子 ，两人像鸡鸭一样被拎起 。一  名身穿礼服 ，戴着金色面具的男子从黑衣人  群中缓步而出。

“老子还没咽气 ，你们两个狗东西 ， 咬什 么咬？”隔着金色面具 ，众人也能感觉到老板 的恼怒 ，  “丢了几次货 ，现在还想造反！”

黄二麻子低下了头 ， 老板强大的气势将 他压得喘不过气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想造反 的想法是何其幼稚 。老板说话很慢 ，带着威 严 。 “你刚刚说……前几次送货有些问题？”

“是 、是的 ，老 、老板。”

“为什么不是你的能力不行？”

“因为我们的计划都很周全 ，像是有人提  前知道了我们要穿进 46 号世界 、35 号世界、 99 号世界……我怀疑有人盯上了咱们！”

老板沉默了片刻 ，他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有人看穿他的时空穿行 ，也盯上他了 。  “笨  蛋 ，被人盯住 ，你还敢来这儿！”

老板准备马上撤走 ， 他从旁边手下腰间 抽出手枪 ，准备将黄二麻子和井岩兵之灭口。

在此世界的据点不能要了 ， 必须再找一  个据点 。在天台上 ，布置有老板的穿行机器，

天台中心安放着一个圆柱形玻璃飞船 ， 约有 一人高 。范斯托库姆发现爱因斯坦方程的一 个无限解 ，从而计算得出一个无限的圆柱体 以接近光速旋转 ， 它就会带动时空结构和它 一起转动 。老板具有  “坐标系拖拽 ” 的特殊 能力 ，他一旦进入如此特殊的圆柱体 ， 就能 产生接近光速的相对旋转 ，从而打开一个平 行宇宙入口。

“砰—— ”枪响了 ，是警枪示警。

“不许动 ，我是滨海警局警司宋智妍 ， 马  上放下武器。”宋智妍带着警察冲了进来 ，与  唐安所料一点无差 ， 双方开始交火 。老板在  众人掩护下 ， 一边还手 ， 一边往天台撤离 。 天台的风很大 ，不知何时乌云已经布满了天  空 ，蓝色的闪电在云层里翻滚 ， 如末日般压  迫着冲上天台。

马仔的火力压制了警方 。宋智妍躲在掩  体后 ， 眼睁睁看着老板跳进了圆柱飞船 ： “怎么办？ 这家伙要跑！ 唐安你在哪儿？”

飞船开始通体发光 ， 电能迅速灌注到了 柱体里 。老板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可以脱身 了 。正当他沾沾自喜之际 ，猛地发现天台边 上坐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影 。两人中间摆着啤 酒 、饮料 、小吃 ，像是在消遣着时间 ， 又像 是故意在这里等他。

矮的那人指着飞船说：  “‘神秘先生 说 不让他走 。”高个子正是唐安 ， 他说：  “是 的 ，小山 ，有你帮忙 ， 自然雷暴可以干扰他 的坐标系拖拽 。”这名矮个的少年名叫韩小 山 ，他比多年前加入  “封神阁计划 ”之时已 经成熟了许多 ，个头也长高了些 ，不过相比 身旁的唐安 ，还是瘦小了些。

受‘ 神秘先生 指派 ， 调查多元时空里

贩毒一案的唐安 ，在 46 号世界 、35 号世界、 99 号世界里提前破坏了对方的散货活动 ， 敲  山震虎 ，等幕后的黑手露出马脚。

而唐安在摩天轮上看到了同一时空里出  现了两个井岩兵之 ，察觉到幕后这个可以穿  行时空的人 ， 一定就在此世界的黄煜身后！ 黄煜的表情贪婪而复杂 ，他枪杀权宇是为了  躲避法律打击 ， 可是他顺带枪杀井岩兵之就  耐人寻味了。

唐安根据多年的心理分析经验 ， 稍稍分 析就知道 ， 黄煜很可能要去见背后老板 ， 去 摊牌 ， 去讨价还价 ， 只要在此世界里盯住黄 煜 ，就能找到多元世界的破坏者。

韩小山说：  “他走不了。”他说出这话的 时候 ， 天空中的云层更厚了 ， 雷电在云中穿 行得更快了。

戴着金色面具的老板骂骂咧咧：  “在平  面世界的人 ，怎么可能逮住超维空间的老子！ 来人 ，先干掉这两个神经病。”

雷暴空降而下 ， 飞船立即停摆 。老板傻  了眼 ， 他掏出手枪 ， 拉开玻璃门跳了出去 ， 准备先解决韩小山 。  “唐安 ，交給你 ， 打架  这事我不会 ，你找武烈啊！”

唐安迎了上去 ， 一个闪身避过子弹 ， 然  后纵身扑了过去 ，在扭打中 ， 老板的手枪被  甩得老远 。局面立刻变成近战肉搏 ，对方一  拳轰出 ，不待力量变化 ，忽从右侧变了方向， 唐安低头躲闪 ，不忘挥掌还击 ，不料对方格  他手掌 ，立马就要缠住他的手臂 ，转而施展  摔法！

好快的反应！ 这么快的手速倒让唐安着 实吃了一惊 。他过去在警校里也学格斗 ，但 和对手比起来 ，感觉不在一个层次 。他凝神

而动 ， 斗了片刻 ，这金面老板拳脚精准 ， 通 臂 、直拳 、过肩摔 、拦腰摔 、击腹别臂 … … 招招老练 ，确然训练有素！

宋智妍终于解决掉了一众马仔 ， 她冲了 上去 ，想要协助唐安 ，却猛地察觉异样： 此 情此景 ， 就像她在摩天轮上所见之权宇和井 岩兵之相斗！ 这老板的身手动作 ，她熟悉得 不能再熟悉。

就在宋智妍犹豫这一瞬 ， 唐安已经扣住 了老板双臂 ， 老板向后仰坠 ， 面具脱落 ， 他 一个翻身双腿盘住了唐安的颈项 ，二人以柔 道互锁之技互拼 ，竟然呈僵持之势！ 宋智妍 举起了枪：  “住手！”

老板抬起了头 ，喊了一声：  “是我。”

宋智妍全身一颤 ，那面具之下 ，竟真的 是权宇。

她终于又见到了挚爱的人 ， 她 日 日夜夜 做梦都想再见到他。

“开枪啊 ，他不是权宇！”唐安喊。

宋智妍手中的枪在不停颤抖 ， 她一时失  去了理智 ， 权宇那熟悉的脸庞出现在面前 ， 是那么真实和亲切。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权宇！ 这个世界的权 宇已经死了！”唐安感觉自己就快要窒息 ，他 嘶声喊道。

穿行而来此世界作恶的幕后老板竟然是 彼世界的权宇。

老板大声喊：  “我是权宇 ， 我是！ 开枪 打他 ，干掉他们 ，我们重新开始！”

宋智妍歇斯底里地大叫 ，  “死而复生 ” 的挚爱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如何下得去手？

天空急降骤雨 ， 刚刚韩小山召唤来的云 层开始爆发出激烈的情绪 ，雨水如注 ， 把天

台的人影浇湿。

纠缠着打斗的唐安 、权宇 ，举枪站着的 宋智妍 ，三人的命运又纠缠在了一起。

“快 ， 打他 ， 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老板 看透了宋智妍的软弱 。这个世界的权宇已经 死了 ，现在面前的权宇能不能替代他？

骤雨惊雷之际 ，宋智妍耳边响起和唐安 的对话：

“只要他按下它 ， 整个镜像世界就会崩 塌 ，所有沉迷的人就会醒来 … … ”

“如果要拯救世界 ， 自己则会消失 ，失去 现在的一切 ， 回到病床之上 … … ”

“如果继续沉睡 ，犯罪将会继续 ，可他在 这个镜像世界里 ，是一名警察！”

“那我想问 ，这位小土豆最后他怎么选？” “他说他是一名警察。”

宋智妍举起了枪。 雨下得更大了。

一阵雷电闪过 ，映出她俊秀而坚毅的脸。 这一次 ，该她来选。

六

在追踪黄二麻子的路上 ，宋智妍接着追 问唐安：  “小土豆后面怎么样了？”

唐安说：  “他呀 ， 他在病床上 ， 听到了 一个奇怪的声音 ，有一位叫‘ 神秘先生 的 人唤醒了他 。 因为他救了沉迷的众人 ， 而被 吸纳进入‘ 封神阁计划 ，他醒过来之后 ，发 现自己大脑里的‘ 初代机 更加强大 ， 他从 此有了营造这座摩天轮的能力。”

宋智妍又问：  “那他后來醒了之后 ， 找 到他挚爱的学姐了吗？”

唐安说：  “在他的那个世界 ， 没有 。于  是他穿行到了这里 ， 遇到了一个和他学姐很  像的人 ， 可是她却不认识他 ， 这也不奇怪 ， 平行世界里的她也可能根本就没有成为他的  学姐。”

宋智妍问 ：  “那这位女士后来怎么样

了？”

“后来呀 ， 她进入了滨海警局 ， 遇到了 自 己的挚爱与搭档权宇 ， 小土豆找也找累 了 ， 于是决定不走了 ，守着她 。他虽然没能 给她穿上婚纱 ，起码也想见证她穿婚纱的样 子。”

宋智妍不觉眼角有泪 ， 问：  “你说的那

个人是不是你？”

唐安看着宋智妍 ，说：  “对 ，那个人就

是我。”

人不能穿越时空 ，爱却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