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单元 兵叙“硬”事

“硬骨头六连”在抗日战争时期由14名红军骨干组建，是一支具有光荣历史的英雄连队。在战争年代，六连敢打硬仗恶仗，攻必克、守必固，先后涌现出刘四虎、尹玉芬、李恩龙、高家凯等15名闻名全国的战斗英雄，是第一支被最高统帅部两次授予荣誉称号的连队。从战争硝烟中走来的“硬骨头六连”，用牺牲和奉献铸就了不朽的功勋，是保卫红色江山、維护民族尊严的坚强柱石。

特等战斗英雄高家凯

讲述人：林康

“高家凯曾被国民党抓去当兵，1948年2月，在瓦子街战役中解放入伍……你们来到我们高家凯班，就要向战斗英雄学习。”作为班长，我在给2023年分配到班里的新兵讲述6班特等战斗英雄高家凯的故事。

1948年10月13日，在陕西荔北战役的乌泥村战斗中，六连负责坚守宝塔山阵地，在连续5次打退敌人的冲锋后，八九十米宽的阵地上，只剩下四五十个战士，连队干部相继伤亡，弹药也不多了。这时敌人出动飞机轰炸，我们的工事几乎被炸平，终因寡不敌众，前沿工事落入敌手。黄昏时分，我连奉命撤退。

全连有序撤出躺满300多具敌人尸体的阵地时，担任掩护的6班战士高家凯见敌人尸堆里有不少弹药，一想到连队此时弹药急缺，就冒着生命危险去捡。刚爬过去，敌人一发炮弹在他身边爆炸，他头上和腿上都负了重伤，当即昏迷过去。见习排长赵玉光立即派通信员去把高家凯背回来。当通信员爬到高家凯身边时，高家凯摇了摇头，把拾来的子弹和自己的枪支推给了他，说：“你快走，我不行了……”他身下还压了两颗手榴弹，断断续续地又说：“我……有……用……”说完，便昏过去了。通信员只好带上子弹和枪支爬了回去。不一会儿，赵玉光他们看见有八九个敌人到了高家凯身边，猛然间，高家凯从地上跃起，“轰！轰！”两声巨响，硝烟中，几个人都倒下了。

讲完故事，我对刚入伍的新兵徐少康说：“听说你入伍之前曾获得全国青年泰拳锦标赛季军，来到部队，要学习高家凯英勇顽强、不怕牺牲的战斗精神。”

喋血英雄林祖武

讲述人：荀为民，“硬骨头六连”参加过小尖山战斗的突击队员

林祖武原本是营部通信排长，开赴战场前临危受命担任六连一排长。战斗的前一晚，我看到他拿着未婚妻的照片怔怔地发呆，我知道他们已经恋爱很长时间了。上战场前，对方就提出了结婚，但林祖武沉默良久后拒绝了，可能是怕自己回不来。他与未婚妻拥抱告别后，便毅然决然地奔赴前线。

小尖山战斗前，连队党支部决定组建攻坚突击队。大家都知道，当突击队长比当排长要危险得多，因为六连的突击队长肯定是要打硬仗打恶仗的。林祖武知道这个消息后，连续3次请求要当突击队长，党支部被他的决心所打动，决定任命林武祖担任突击队长。

1985年3月8日，小尖山战斗正式打响。林祖武原本指挥位置在右路，但他看到中路战斗十分激烈，便果断跑到中路加入战斗。战斗中，敌人一枚手榴弹炸伤了他的左腿，卫生员欧阳林赶来为他包扎，他一把推开爬了起来：“时间就是胜利，快往前冲！”林祖武一边战斗，一边指挥，硬是拖着重伤的身体带着我们攻占了主峰。攻下主峰后，他指挥我们利用敌人残存工事和堑壕组织防御。但随着敌人反扑愈发激烈，我们的队友一个接一个倒下，子弹也打光了，手榴弹只剩下最后两颗。敌人见他是重伤员，便嚎叫着朝他围过来。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拖着重伤的躯体迎着敌人爬过去。敌人愣住了，眼看着他滚进斜面堑壕，半天没响动，6名敌人壮着胆上前将他包围，却发现林祖武靠着堑壕土壁，待敌人逼近时，手中握紧最后两颗手榴弹，毅然决然地拉开了引信。

就这样，我们的队长林祖武与敌人同归于尽，壮烈牺牲。

特等战斗英雄尹玉芬

讲述人：刘程

我是2023年到硬骨头六连报到，任连队“特等战斗英雄”尹玉芬所在排排长。下连后，连队第一时间组织新到任干部学连史，令我记忆深刻且感触极大的是毛主席为尹玉芬题写“特等战斗英雄”奖状的故事。

1947年6月，蒋介石得到确切情报，知道党中央、毛主席驻扎位置，即命令胡宗南派军长刘戡带领4个半旅进行突袭。当时，整个我方中央纵队只有800多人，被压缩在一个不太长的小山沟里，紧急关头毛主席的警卫排都上了刺刀，准备随时与敌搏斗。

在这场关乎党中央、毛主席安危，关乎全国解放战争战略全局的峰北山战斗中，六连官兵同仇敌忾，前仆后继。由于敌人火力太过密集，尹玉芬的脚后跟被炸掉，小腹被弹片划开、肠子都流了出来。他用手将肠子塞进肚子，撕下一绺衣服扎住肚子，大声向全连仅剩的18名战士喊道：“同志们，跟敌人拼了，六连没有一个孬种！”

战士们的血性被点燃了！在尹玉芬的带领下，死死坚守阵地，与数倍于己的敌人激战一天一夜，连续打退敌人6次进攻，直至取得最后胜利。战斗结束后，身经百战的尹玉芬身受重伤，昏迷了几天几夜。毛主席听说他的事迹后很感动，当即亲笔书写“特等战斗英雄尹玉芬留念”锦旗一面，并指示医院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抢救。两个月后，伤势痊愈的尹玉芬参加延安保卫战庆功大会，358旅政委余秋里亲自将主席手书的锦旗授予他，并将一枚纯手工打造的金质奖章挂在他的胸前。

最后一句话是向上级汇报胜利

讲述人：刘亮华，“硬骨头六连”参加过小尖山战斗的突击队员

1985年3月8日，这一天发生的战斗，至今历历在目。能够加入小尖山十六勇士参加出击拔点作战，是我这辈子最光荣的战斗经历。

那年3月，我们连队受领攻打小尖山的任务，我和连队100多名战士纷纷递交血书，请求参战。连队党支部从中挑选了16名成员，组成以排长林祖武为队长的“敢死队”。我清楚地记得队里通讯员由王健担任。为什么呢？因为王健是上海人，敌军听不懂他说话，信息传递工作更安全，这是我们突击队的秘密。

8日凌晨5点，天刚蒙蒙亮，队长带着我们沿着事先侦察过的路线，兵分三路向目标出击。战斗打响，队长要求我们迅速攻占山头。当时我和王健两人跳进敌人战壕，他把机枪从敌人手里夺了过来；紧接着，我把炸药包丢进暗堡里，炸药一爆炸，所有人往前冲锋，从强攻到占领主峰我们只用了4分钟。

越军不甘失败，疯狂地进行炮火覆盖，整个高地被他们翻了个遍，至少进行了7次反扑，敌人多的时候四五十人。那时候王健还要背着20多公斤的电台，这个东西特别大特别显眼，它是我们唯一能够与上级沟通的设备，是我们的“宝贝”。王健就这样边躲避边射击，一直把电台背在身上，为的就是有消息第一时间能够接收到。

敌人就像吃了枪药，一直对王健进行猛烈的炮火打击。王健的腿被弹片击中，那一瞬间，我看到他的大腿鲜血如注。敌人火力太猛，我们根本没法靠近去救他，他就自己用束带绑住大腿，但是血依然止不住往外流。就这样，我们和敌军打了几十次拉锯战，直到战斗结束，王健爬上顶峰，通过电台向上级汇报了胜利的消息。他说完最后一句话，最终因为失血过多壮烈牺牲！

“拼刺英雄”刘四虎

讲述人：马佳瑞

我为大家讲的是连队的三件“传家宝”之一——一把弯曲的刺刀。刺刀为何而弯？它的主人是谁？背后又有怎样的故事？

刘四虎，是全军特等战斗英雄。在那场战斗中，连长倒下了，指导员倒下了，排长倒下了，班长也倒下了。面对敌人，刘四虎浑身冒火，像红了眼的豹子一样，靠着这把刺刀威震敌胆、杀出威名。刺刀拼弯了，战斗打赢了！

1948年2月29日，为堵住敌军南逃的唯一退路，我连2班班长刘四虎奉命带领突击班攻取敌军抢占的瓦子街东南山高地。

战斗打响后，他带领8人突击班机智灵活地向东南山主峰发起攻击。在连续攻占敌人两个山头，快要到达主峰的前沿阵地时，突击班仅剩刘四虎1人。为争夺高地，他孤身冲入敌阵，一边躲闪一边将自己仅剩的手榴弹扔出去，趁着烟雾端着刺刀刺向敌人。刘四虎灵活运刀，刀刀刺中，吓破胆的10余名敌人即使对他一人，也不敢上前同他一较高下。就这样，他的刺刀朝向哪个方向，哪个方向的敌人便闪开一条路，刘四虎一人拿着刺刀接连刺杀7名敌人。

之后，为营救1班班长舒照明，刘四虎不慎跌入狭窄的交通壕内，被敌人用刺刀压在深沟里……在战斗中，他全身被敌人共刺11刀，因流血过多昏倒，直到部队占领阵地后，战友们才在死人堆里救出奄奄一息的刘四虎。

这个故事虽然讲完了，但是六连的“刺刀见红”精神还在延续。同志们，只有敢打硬拼、苦练狠练，在面对生死考验时才能成为敢把刺刀拼弯的硬骨头战士！

以万难锻硬骨

讲述人：展亚平，“硬骨头六连”时任8班班长

1985年1月11日黄昏，西南边境线上，敌我双方炮战相当激烈。我趴在壕沿上，密切地注视着敌人炮火的活动规律和弹着点。听着越来越密集的炮火声，我一面将敌情报告给连指挥所，一面沿着壕沟一个哨位一个哨位地通知防炮。当我摸到4号哨位，刚把陈荣推进猫耳洞时，似乎听到越来越近的尖锐的风啸声，随即“砰”的一声，自己的身体被掀到了空中，而后狠狠砸在了地上。在炮弹的咆哮声中、土壁的坍塌声中、陈荣的哭喊声中，我昏了过去。

当我睁开眼时，才知道已经过去了整整5天5夜，其间辗转3家医院，先后动了7次截肢手术，医生才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当我用唯一有知觉的右手撩开被子，眼前的景象让我不敢相信：没了手的左臂，下肢只剩两个被纱布紧紧缠着的大腿根……顿时，我的脑子像挨了重重的一击。我当时甚至想，这样活下来有什么用？察觉到我沉重的心情，一位老军医来到我的床头，拉着我轻轻地讲：“小展，我知道你此刻的心情。可你知道吗？把你从阵地抢救下来的战友已经牺牲了好几个……你转到我们医院后，这里的群众知道你急需输血，都挽着袖子等在门口，劝都劝不走。现在你的身体里，流淌着300多名人民群众的鲜血呐！”听到这番话，我猛然意识到，此时此刻生命已不仅仅属于自己！我不能给共产党丢脸，不能给“硬骨头六连”丢脸，要对得起抢救过自己生命的人！

自那以后，我重新振作起来，开始从事军事文学创作，发表了大量反映部队生活的文学作品。有人说我是大英雄，我从来不这么觉得，我只是个战争的幸存者，功勋是其他烈士们的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我始终以“六连人”的身份去宣讲六连的故事，弘扬六连的“硬骨头精神”，不断以“硬骨头精神”鞭策自己、鼓励自己，积极地为党和人民工作。

九江抗洪立奇功

讲述人：戚建国，“硬骨头六连”原所在师时任师长

每次来到长江边，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夏天在长江流域抗洪抢险的往事。

1998年8月7日，对于江西九江来说，正面临着天塌之灾——

长江干堤九江段四号、五号闸口之间的大堤被洪峰冲破30多米长！“九江决堤！”这个爆炸性新闻迅速震惊了党中央。“火速增援！”一道道军令传至军营，一支支部队集结九江……

8月7日17时，我们一军一师接到救灾命令，做好随时开赴九江的准备。

后面赶赴九江的部队有好几万人，官兵们开始几天几夜都没睡觉，中暑了就躺在大堤上挂水，任务来了针头一拔又冲上去。在抢筑大堤的关键时刻出现了这样感人的场景：当“硬骨头六连”的旗帜在大堤上一插，来自湖南、湖北、江西等地曾经是六连的兵，不约而同地喊着：“硬六连的兵来啦！”呼啸着聚集在六连的旗帜下，齐心协力战洪魔。群众看见了帮着战士往上推，甚至有老百姓找到我们说：“首长啊，快下命令让他们休息一下吧！”说实在的，作为现场总指挥，我也想让大家休息，可这是与洪水抢时间的战斗，停不得啊！

8月12日，是大堤决口合龙的关键一天，指挥部传来命令：天黑之前，大坝必须合龙。清晨，经过多次请战后，上级同意六连加入封堵决口的队伍。这时，指导员刘忠宇发现决口东侧出现一处长达20多米的严重渗透，如不及时封堵，随时都有溃堤的危险，还可能给正在决口处打桩、填包的官兵带来生命危险。刘指导员立即组织党员突击队，跳入激流中，筑起一道人墙。决战时分，团长严杰、政委高林科也加入六连的党员突击队。全连官兵奮战10多个小时，终于堵住了渗透，为决口主体堤坝合龙扫清了障碍。

封堵决口的关键时刻到了。由于水流凶猛，一个一个大铁笼一投下去就被洪水冲走。紧要关头，官兵们一排一排往下跳，试图用身体死命顶住大铁笼，而站在铁架上的官兵则用大铁锤死劲地往下砸钢筋。

洪魔被降服了！始终以“硬六连”为尖兵的抗洪官兵从水中被拉起来，累倒在堤坡上。九江大堤5天5夜堵口决战，给伟大的中华民族留下了“万众一心，众志成城，不怕困难，顽强拼搏，坚忍不拔，敢于胜利”的抗洪精神，这段壮举也被载入共和国史册！

（责任编辑：魏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