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赫
拉萨河畔
秋来而相顾。唯有流水声
始终冲刷着行人
我一低头就看见白云起舞
那身形迅捷如同传说
清丽的步伐,逐一聚成队列
我想起碧波之上的浩渺
那已时维九月
三秋有了倩影,而古城低语
于轰鸣之外进入河谷
静谧,遂显得透亮见底
我的疑惑放大至沿河的村庄
炊烟起时,飘蓬的心回到滩涂
满目都是金黄啊……桥上人
太像风景,佛塔孤立时
天地,容得一雁成排
多数来时的理由,埋进了涨落
当流淌开始变浅
柳梧大桥沉寂如雪花
我确信那是一种融化,或者湿漉
在一河之水冰封之前
她曾向我招手。苍羽起伏
我以鹰的眼睛答谢着
又以大美的词汇,编织着
色拉寺前
层林染上绿意,深色的句子
便不敢说得过多
我们的步子,在柳林环绕中停下
耳边开始响起偈语
参悟之心在此刻有了更迭
仿佛大殿上的经书
被风翻到了最后一页
远眺的目光,随着植被入定
古树参天
庇佑着朝圣人的脸庞
他们手中的烟火,是我到来的缘由
与辩经得出的结论
恰好构成了不归的想法
——安逸如光,双眼贴合
白墙也如地标
许多时候猫的慵懒
就这么散落在色拉寺前
麻雀觅食之后,偶尔会想起提醒
它和鸽子一起细语
说着不敢高声的话
又成为绿意,进入卷轴
八廓街一日
游人踮起脚尖,目光高过一寸
晨起的云朵
就会追溯到历史之前
那里古老……
与长明灯点亮
时间的野马,得以保存住原貌
像我的手中,打磨多次的街石
要赶在正午来临之前
辨认出,转经者的面孔
那片顺时针的方向里,再没有
比皱纹更坚毅的东西
波浪一般的声音,藏歌入耳
他们也磕完一个长头
日光有万顷播洒
第一次照得影子,如同信念
人间的一日。结语在
灯火通明之中
我可以选择在天海夜市停下
也可以
成为神力时代广场的一部分
而当我想起
朗玛厅里酿好的酒
她曾经遥望的布达拉宫
已长裙落地
取景·罗布林卡
细数一遍古树的姓名
松柏、箭竹、细柳、皂角……
均藏身于红墙之后
石木结构
不易踩出深沉的脚印
故而金黄显露无疑
细节中的隐匿,被人重拾起来
这符合皇家园林的本性
——与华美相关
又在庄重里纵横
鸟鸣喊出内里的样式
壁画诉说,唐卡演绎,雕塑
以矗立不做声响,却最为动人
那艺术的殿堂
属于后来人的说辞
我们这般青眼,不够过多的视野
目之所及,都换上
一个星辰的标签
夜微凉啊,一件薄衣
来自园艺景观
想起盛夏之时,流水经过重开的花儿
我再有了少年之心
也如这般璀璨
哦,应是用上斑斓
这取景框里的名词
续写纳木措
湖面倒映出我的脸孔
这镜子通明
我已习惯迷人溢出
但有些宏伟始终难以察觉
不易捕捉住碧波荡漾
那只是原始开始松软
悸动之音,足以纯净似水
而不是湖边的一次邂逅
包括视觉上布满的群山染白
倘若向鸟的栖息地升华
冰川的冷峻,又成为仙境一种
只此一次摸到白云
藏羚羊便知道进退
前方月亮成湾,悬崖上薄雾四起
你要继续沉醉——
还会遇见成群的牛羊
悠闲似稚子归来
由此我确信她的怀抱
征服过夕阳,染红过唐古拉山
又在我的本子上记录下一段
——讀出来就是:虔诚与苍茫
各自发生着
发声着
月落大昭寺
我将香火写成烟火
这无意的举动,将会偏离
扩建演化的过程
暮色沉寂下来, 金顶
进入孤独册页
整个建筑译出黄昏一笔
汉式风格也好,藏地密码也罢
取出木雕抵达卷轴
伏兽想讲出的史话
有千米长的壁画,那么多
在绚丽隐居之后,它趁着月光
如水。交出最初的皎洁
我从此时开始数落流水
像红墙金瓦忽然隐没
历史的凝结声,就快吐出喉咙
一种敬畏随着夜色而来
佛铃盛放,松柏也虔诚如谜
总要趁着月色漫步
庭院深深,几许洗礼顺流而下
固然有古老的诉说
但我确信,这一瞬之间
仍是穹顶之光织就了庄严
开出了雄伟
度化了,一个心怀净土之人
四季药王山
应该从光的侧面, 描绘出
山的迷人
那一笔植被繁茂
显然不足以慰藉绿意
在春日的清晨
野花说出如此腹语
继而绽放成斑斓,追寻生动
我也有了悸动之心
一个披着夏季的葱郁之人
赶着清凉大片散发时
来看一场壮丽
落日与朝霞迎头相撞
神秘。遂成了难以置信
也有那秋天的落叶,不愿染上
十分的金黃
山路之上,逐个飘成风景
绕山数千遍
就有了鼎盛时期
宛如直插天际的山峰
远眺终回雪白
风继续吹——
凛冬就从我的额头落下
那时我想起拉萨的美
恰与一座药王山交融
两两致意,频频点头。
山水课·羊卓雍措
宝石日夜呈现出蓝色
群山所见证。又以湖岸线缠绕着
在寂静之地观水
最初一定是波光最为刺眼
而后油菜花成海
停在青稞麦田之间
语调也变得深沉起来
观景台显得颇为另类,登高者
以其吸附的引力为饵
往往有了做一条鱼的念头
在此遨游,吸吮着微风
测绘出四季水的泼洒
一朝温柔,一朝细腻
雪山阻止着高呼
继而使自己
俯身在天际之外
你听。碧波已有了三折
往返而不从固定的身姿
像一部分迷人
——纤尘不染适宜凝固住
凡记忆或藏南的王冠
又有什么空旷抵得上一眼万年
鸟鸣作答着
涂抹再三,也似乎
躲不过山水一课
倒叙·雅鲁藏布江
那些历史悠久,那些倾泻而下
对应着奇山异水
任金光洗涤着江面
就快被我们想象的——
如同进入到画卷之中?
伴着公路的停顿,车马在
画中作别
几声飞瀑撞击
冒险家沉迷不前
在激荡的往复里,选择
长成一株黄花
四山环拥而泣,两岸的村庄
衔接出一道彩虹
此时若说出极佳二字,群山的嘴
都要被风,堵上
若在清晨的雾气中穿越
冰川唤醒峡谷,森林惊扰草地
隔岸之火,也要
燃烧出一种原始
而我年轻的时候,曾在江畔独步寻花
彻底无眠地。不信
自己就是水命
水皆湍急又如何?
当时我信的是
——自己有千丈见底的眼睛
也像是这雅鲁藏布江的水
到了拉萨,就开始背流
南山公园写意
鸟声渐沉。雨水顺着额头而下
我想起清新的一种
山峦起伏,似一条曲线
林木上落下一缕尘埃
这些都是漫步者的影子
照在溪水之上
绚烂竟接近野花
不谈怒放的时节,就以歌声唱晚
边走
边听潺潺之音
许多时候
春意太容易掉进画里
当松柏追问杨柳
——为何低头
杨柳瘦成一片落叶
复苏的万物都可以作答
我们不语。只是等待秋天
红叶流火
南山已被花草包围
余下的一笔,应该留给眼睛
她说:唯有摄影者
——最像画家
责任编辑:张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