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帅
摘要:通过对举国体制到新型举国体制的历史回溯,可以发现作为传承与创新的有机体始终贯穿于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政府带领人民团结奋进的不同历史时期。随着数字经济时代的到来,我国数字关键核心技术面临着基础研究和人才储备有待提升、自主研发和底层技术受制于人、实体经济对数字技术的融合度和参与度仍然不足的现实挑战。实现新型举国体制下的数字关键核心技术攻关,可以在确保中央政府的统筹规划和方向引领、促进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的有机结合、强化国家多元战略科技力量的协同创新三个方面着力,进而推动网络强国和数字中国建设。
关键词:新型举国体制;数字经济;数字技术;关键核心技术;自主创新
一、前言
随着人类进入数字时代,以数字技术为驱动的数字经济日益成为世界各国新的经济增长点,并成为推动经济发展的核心驱动力。2023年政府工作报告中指出,要完善新型举国体制,发挥好政府在关键核心技术攻关中的组织作用,支持和突出企业科技创新主体地位,加大科技人才及团队培养支持力度。因此,如何利用新型举国体制推动数字技术,特别是数字关键核心技术的自主创新,既是对传统举国体制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历史传承,也是加快实现高水平数字技术自立自强的现实选择,更是对未来建成网络强国和数字中国的路径探索。
二、从举国体制到新型举国体制的历史回溯
从举国体制到新型举国体制的嬗变伴随着中国式现代化的历史进程。“全国上下一盘棋”“集中力量办大事”始终是中国政府带领人民在国家不同发展时期攻坚克难、赢得胜利的重要法宝。从新中国成立以来的国家建设历程来看,举国体制先后经历了肇始和形成期、丰富和发展期,并在新时代的历史背景下,举国体制进入了创新和完善期,也由此展现出新的历史样态——新型举国体制。
(一)肇始和形成于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
新中国成立初期,面对错综复杂的国内形势和国际环境,通过全国一盘棋、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举国体制,加快实现国家工业化,优先发展重工业并在较短时间内建立起具有强大威慑力的国防工业体系成为巩固新生人民政权的现实需要和必然选择。这一时期的举国体制主要表现为以下三个方面。其一,国家意志与战略规划相结合。新中国成立初期,中国政府以建设一支科技队伍、集中科技资源、解决国家发展关键问题为出发点,开始探索以举国体制推动新中国的科技发展[1],随即国务院科学规划委员会制定了《1956—1967年科学技术发展远景规划纲要》《1963—1972年科学技术规划纲要》等战略规划。其二,统一管理与统筹分配相结合。政府专门机构的统一管理可以保障既定规划得以高效运转,同时积极发挥国家统筹调配资源的优势,協调包括科研经费、仪器设备以及科研人员生活供给等资源优先保障。其三,民众动员与地方参与相结合。一方面,积极调动工农商学兵各类群体为国家工业化和国防建设源源不断地提供人力、物力、财力、智力,同时中央政府适当放权,给地方更多的独立性,鼓励地方政府积极参与。
(二)丰富和发展于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
改革开放初期,一方面传统举国体制在取得重大成就的同时也因行政指令的单一化日益暴露出一系列不足之处,另一方面世界范围内以原子能、电子计算机等为标志的第三次科技革命推动人类社会产生新的变革。在此背景下,随着市场因素逐渐被引入经济发展中,从而有效突破了传统举国体制的局限,举国体制得以在保持传统优势的基础上有了进一步的丰富和发展。这一时期举国体制呈现一种过渡态势,具体表现为三个方面:第一,保持了对科学技术的持续攻关。在政府主导下开展集体协作,先后攻克了一批对发展国民经济、增强综合国力和提高劳动生产率起关键作用的重大科技课题[2],在诸如“863计划”、载人航天、超级计算机等领域取得重大突破。第二,丰富了举国体制的适用场域。举国体制不再仅限于国防科技攻关领域,而是拓展到涉及国计民生发展、应对突发事件、举办国际盛会等经济和社会管理领域。例如,推进西部大开发、抗洪抗震抗击“非典”、成功举办北京奥运会等。第三,发展了资源配置的手段方式。在资源配置方面,举国体制由此前的单一行政指令调控,转变为以行政手段为主、市场配置为辅的新方式,从而更好地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提供保障与支撑。
(三)创新和完善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
随着近年来全球范围内贸易保护主义、政治单边主义盛行,“逆全球化”思潮抬头,全球价值链分工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3],中国在某些关键核心技术领域的短板、弱项严重威胁着中国的经济安全与国家安全。进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以来,传统举国体制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相结合,创新完善出新的历史样态——新型举国体制。新型举国体制“新”在三个方面:首先,新的核心战略目标。新型举国体制聚焦关键核心技术攻关,短期目标是努力补齐我国产业、经济和国家安全等急需领域的“卡脖子”技术短板,确保我国产业链、供应链的韧性与安全,长期目标要加快前沿性核心技术的突破,在若干重要领域形成竞争优势、赢得长久的战略主动。其次,新的资源配置手段。新型举国体制注重推动政府、市场、社会等多元力量的有机整合。政府继续发挥规划组织、协调维护的统筹作用,推进新型举国体制行稳致远[4]。市场充分发挥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强调技术生产与技术消费并重[5]。企业、高校、科研院所等社会力量协同攻关,加快产学研深度融合,打造关键核心技术攻关力量共同体。最后,新的体制适用场域。新型举国体制以“四个面向”为引领,坚持面向世界科技前沿、面向经济主战场、面向国家重大需求、面向人民生命健康,具体包括人工智能、量子信息、数字经济、绿色经济、空天科技、深地深海、新发突发传染病防治、医药和医疗设备等领域。
三、数字经济时代我国数字关键核心技术面临的现实挑战
在数字技术驱动的数字经济迅猛发展并日益成为全球经济增长新引擎的时代背景下,主要发达国家已经将关乎数字经济发展的关键核心技术列入战略必争领域,试图进一步掌控数字经济时代的战略高地和话语权。我国数字经济发展成绩举世瞩目,但与发达国家相比尚有一定差距,在推动我国数字关键核心技术攻关进程中仍然面临诸多严峻挑战。
(一)数字关键核心技术的基础研究和人才储备有待提升
近年来,我国以数字技术为驱动的数字经济高速发展并呈现一定的先发优势,能否将这种数字优势长期保持下去是我们必须面对的现实挑战。一方面,基础研究投入不足。以数学和物理为代表的两大基础学科发展水平关乎着我国数字关键核心技术的发展速度,数学作为人工智能发展的基石,不仅为人工智能提供新的模型、算法和正确性依据,也为人工智能发展的可能性提供支持平台,而物理学又在发展量子信息科学技术中具有重要地位。根据国家统计局、科学技术部、财政部联合发布的《2022年全国科技经费投入统计公报》来看,我国基础研究经费虽然投入规模增长很快,但投入强度仍然较低,2022年全国基础研究经费只占当年GDP的0.16%,而全球主要创新国家的该项投入水平是0.4%~0.7%。另一方面,数字人才储备明显不足。虽然我国在数字人才的育、引、留、用等方面不断完善,数字人才队伍也持续壮大,但仍然存在一些问题和不足,具体表现为数字人才总量和高层次数字人才两方面的严重不足,根据《产业数字人才研究与发展报告(2023)》显示,当前我国数字人才缺口在2500万~3000万人。由此可见,数字基础研究和数字人才储备的问题成为我国推进数字关键核心技术发展首先需要补齐的“短板”。
(二)数字关键核心技术的自主研发和底层技术受制于人
“互联网核心技术是我们最大的‘命门,核心技术受制于人是我们最大的隐患”[6],是否掌握数字关键核心技术直接关系国家数字经济竞争力。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数字经济规模快速扩大,但仍然存在着大而不强、快而不优的问题,突出表现在数字技术特别是数字关键核心技术受制于人。一方面,我国数字关键核心技术自主研发能力不足,对外依存度较高。包括高端芯片、工业控制软件等300多项与数字产业相关的关键核心技术仍然受制于人,数字技术的产业化应用、工程化推广、商业化运作缺乏成体系推进,对我国数字经济发展的安全稳定形成挑战。另一方面,我国数字经济的底层技术逻辑面临冲击,被替代风险大。过去十多年,我国建立了以5G为代表的“软硬件一体化”数字技术路线,庞大的数字经济基础设施建立了数字经济发展的重要基础。发达国家企图凭借其在基础软件和芯片技术上的优势重构全球数字技术路线,极力倡导以“开源”取代“软硬件一体化”,我国数字底层技术逻辑面临被冲击甚至被替代的风险。因此,必须时刻瞄准全球数字技术基础前沿领域,不断加大数字关键核心技术创新力度,真正把握数字时代的发展主动权。
(三)实体经济对数字技术的融合度和参与度仍然不足
虽然我国数字经济规模稳居全球第二,但实体经济对数字技术的融合度和参与度与发达国家相比还有很大差距。一方面,实体经济对数字技术的融合度不高将减缓数字经济产业发展速度。我国在以智能互联、信息整合、人机协作与数据决策为核心的产业数字化方面明显弱于全球领先水平,尤其是企业在数字化转型过程中受知识、技术、资金、成本、人才、数据安全等条件的制约,不会转、不能转、不愿转、不敢转问题突出,不利于我国数字经济产业发展,甚至会出现不同行业、不同区域、不同群体之间日益扩大的数字技术鸿沟。另一方面,实体经济对数字技术的参与度不高将减缓数字关键核心技术攻关效率。实体经济是国民经济的基石,企业是实体经济的主体。当前,企业已成为我国科研活动的绝对主体,但因部分数字关键核心技术的科研资金投入多、面临风险挑战大、回报反馈周期长等问题,致使企业参与数字关键核心技术攻关的积极性和创新力不强。因此,应加强技术融合和产品创新,使数字技术深度融入千行百业,同时注重运用市场化机制鼓励企业创新,通过搭建税收优惠、资金补助等保障性措施促进企业等实体经济在推动数字关键核心技术攻关过程中实现国家利益与自身效益的充分兼顾。
四、新型举国体制推动数字关键核心技术攻关的实现路径
关键核心技术是国之重器,能否打赢数字关键核心技术攻坚战,直接关系到中国式现代化能否如期顺利实现。在推进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新型举国体制既传承了传统举国体制的优点,又结合新时代的数字技术特征不断守正创新,我国从组织力量、实施环境、参与主体三个方面出发,逐渐探索出了新型举国体制推动数字关键核心技术攻关的实现路径。
(一)组织力量:确保中央政府在数字关键核心技术攻关中的统筹规划和方向引领
在新型举国体制推进数字关键核心技术攻关过程中,中央政府作为关键组织力量应积极发挥统筹规划和方向引领作用,从国家战略导向出发,在引导和组织数字技术创新发展方向上做好顶层设计,破除不利于数字技术发展的体制机制障碍。首先,顶层设计方面。中共中央、国务院先后出台《“十四五”数字经济发展规划》《数字中国建设整体布局规划》等重要文件,正式宣布“构筑自立自强的数字技术创新体系”,制定数字关键核心技术攻关的路线图和时间表。其次,体制机制方面。通过健全和完善体制机制始终发挥中央政府对数字关键核心技术攻关的方向引领和统筹协调作用。例如,2023年科学技术部的重组和国家数据局的设立为数字关键核心技术攻关提供了体制机制保障,对科技创新的统筹协调能力进一步增强,未来将不断强化数字技术创新,助力国家夯实数字基础设施。最后,保障力度方面。中央政府不断加大资金投入保障和执行力度保障,除传统政府资金支持外,积极引导社会资本有效参与数字中国建设,同時将数字中国建设工作情况作为对有关党政领导干部考核评价的重要参考。
(二)实施环境:促进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在数字关键核心技术攻关中的有机结合
新型举国体制是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对传统举国体制的突破、迭代与发展[7]。因此,只有创造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更好结合的良好环境,才能不断提高新型举国体制推动数字关键核心技术攻关的效能。一方面,维护好有效市场的环境。不同于传统举国体制中为实现目标任务可以不考虑成本和市场的问题,在新型举国体制推动数字关键核心技术攻关过程中应充分发挥市场对数字资源配置的决定性作用,以大数据、人工智能、区块链等为代表的数字技术具有广阔的民用市场空间,数字关键核心技术攻关的最终结果“不应只是技术报告、科研论文、实验室样品,而应是市场产品、技术实力、产业实力”[8]。另一方面,发挥好有为政府的作用。各级政府应积极发挥自身的调控作用,通过建立政策扶持、资金激励、容错纠错、服务监管等长效机制,引导各类数字科技力量向数字关键核心技术攻关聚集,实现跨部门、跨行业、跨学科的协同作业。同时,各级政府应积极引入市场竞争机制,激励多元市场主体广泛参与。例如,通过“揭榜挂帅制”推动数字关键核心技术攻关,不问出身、论功行赏。通过“赛马制”先平行立项、后重点聚焦,让真正有实力的数字技术研发主体脱颖而出。
(三)参与主体:强化国家多元战略科技力量在数字关键核心技术攻关中的协同创新
“实践反复告诉我们,关键核心技术是要不来、买不来、讨不来的”[9]。数字关键核心技术领域的创新突破是涉及前沿科学探索、研发攻关、产业化的系统工程,具有链条超长、系统复杂等特征[10],难以依靠单一主体来完成,必须充分调动包括企业、高校、科研院所等多种社会主体,从而实现国家多元战略科技力量的协同配合。其一,依据创新能力推动多元主体平等参与。数字关键核心技术攻关要对多元主体一视同仁,不以规模大小、所有制不同而区别对待,应以其数字技术创新能力的强弱作为评判标准,尤其鼓励和支持民营企业参与国家科创平台的建设,推动数字技术和经济社会发展深度融合。其二,搭建合作平台推动多元主体协同共进。通过搭建数字技术合作平台,加强多元主体之间的数字技术沟通协作,进而形成突破数字关键核心技术屏障的多元合力。其三,立足国际视野推动多元主体开放交流。新型举国体制推动数字关键核心技术攻关应主动与构建高水平对外开放体系相结合,以进博会、世界互联网大会等活动为平台,以一带一路等区域合作发展战略为依托,推动构建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让更多数字技术发展成果惠及世界各国人民。
五、结语
综上所述,数字关键核心技术攻关新型举国体制简而言之就是立足于中国式现代化的时代背景,在中央政府的统筹规划下集中力量办大事,充分发挥市场在数字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推动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相结合,形成包括企业、高校、科研院所等多元主体在内的国家数字战略科技力量,最终实现对数字关键核心技术的集体攻关机制。因此,有理由相信随着数字经济时代的加速到来,通过新型举国体制推动数字关键核心技术攻关,有利于尽快实现我国高水平数字技术自立自强,从而不断强化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网络强国和数字中国建设。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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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蔡跃洲.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科技创新治理及其数字化转型——数据驱动的新型举国体制构建完善视角[J].管理世界,2021,37(08):30-46.
基金项目:2023年度天津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课题“新中国成立初期天津职业教育研究(1949—1966)”(项目编号:TJDJQN23-007)
作者单位:南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天津中德应用技术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责任编辑:张津平、尚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