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惑之年的困惑

邬大光

新故相推，日生不滞。对研究高等教育的学人而言，2023 年是值得纪念的一年。

首先，在学科层面，2023 年是高等教育学学科设立40 周年，学科于1983 年3 月被列入学科目录，在世界上成为先例。围绕学科40年走过的路，《教育研究》《高等教育研究》等期刊组织了纪念文章；较早开展高等教育研究和人才培养的单位，如厦门大学、华东师范大学等，举办了系列学术活动。

其次，在组织层面，2023 年是中国高等教育学会成立40 周年，学会已成为中国高等教育领域成立时间最长、规模最大、凝聚力最强、影响力最广的全国性学术社团组织。2023 年7 月30 日，纪念中国高等教育学会成立40 周年大会在北京隆重召开。

最后，在国家层面，2023 年5 月29 日，中共中央政治局进行第五次集体学习时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建设教育强国，是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战略先导，是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的重要支撑，是促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有效途径，是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基础工程。”并提出“建设教育强国，龙头是高等教育”。随后，我国启动编制《教育强国建设规划纲要》，吹响了建设教育强国的号角。

四十不惑，是古人的“微言大义”，是对事物发展客观规律的朴素解读，其真正涵义是：一个人到了四十岁，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力，能够明白事物的本质与道理，能够了解自己的优点与缺点。用“四十不惑”反观我国高等教育发展，似乎并没有达到“不惑”的意境。尽管我国高等教育大厦的四梁八柱已基本建成，取得了历史性成就，发生了格局性变化，但面对“中国式”教育强国的宏伟目标，显然还没有发挥应有的“龙头”作用，在“不惑”的时间节点，时常可以看到“不惑”中的“困惑”。

困惑之一，体现“中国式”的高等教育体系究竟有哪些特征？实践证明，一个成熟的国家高等教育体系需要处理好以下几对关系：本土与现代、计划与市场、供给与需求、公平与效率、数量与质量，其中本土化是“底色”，是一个大国高等教育走向成熟的必由之路。因为除了欧洲国家，其他国家的高等教育都属于“后发外生型”，都是“舶来品”。超越欧洲“贵族式”的办学模式是高等教育成熟的关键，美国高等教育走过的路就是一个典型案例。

困惑之二，一个国家高等教育体系的成熟依赖于大学型态的稳定，体现大学成熟的办学体制和机制究竟有哪些特征？由于我国近现代大学的历史实在太短，“不折腾”的发展期不足40 年。因此，体现“中国式”的高质量、内涵式的高等教育理论和实践的“经验积累”都相对不足。新中国成立前是“借鉴”欧美，新中国成立后是“学习”苏联，改革开放后是“再学”西方。在今日的高等教育领域，无论是在宏观还是微观层面，既可以看到苏联模式的浓厚“底色”，又可以看到“美国模式”的无处不在。以人才培养领域为例，专业教育是典型的苏联模式，而学分制、绩点制、三学期制等则是明显的美国做法，两种模式之间始终无法实现“无缝对接”，且时常处于“翻烧饼”状态。不难看出，打造国家希冀的“中国式”还没有一个清晰的技术路线。

四十不惑，是时不惑。而走出困惑，需要对我国高等教育走过的路进行深刻反思，或许才能达到真正的“不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