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去来

六月的深圳，大地总被龙舟水“狂浇”，我们一家冒雨往深圳北动车站坐上深圳至香港西九龙的动车。列车迎着暴雨一路向前，我们安静地坐着，我不禁想起我以前去香港的那些事。

我第一次去香港是1986 年8 月某日，祖国刚刚改革开放，我们对香港的印象那是现代的资本主义世界。当年广东省惠东县政府提出各单位要把招商引资工作作为一项重要工作任务来抓。我所在的惠东县农业委员会，为了引进外资，领导不惜找在港的老乡回来投资，许多香港老板也纷纷回来考察，而我们也经常受港商邀请去香港考察。那天，我和3 名男同事陪领导到香港考察。我们一路颠簸摇晃着跑“深汕路”，两个多小时后才来到深圳龙岗的沙湾边防检查站，用“边防证”进入沙湾边防站来到罗湖口岸。第一次坐地铁到尖沙咀，我们被港人朝笑为“卟佬（乡下人）”！我心顿生悲凉感：香港人把内地来的都称为乡下人。

惠东人港商吴老板在一间豪华的酒店等待我们，他热情地说着欢迎的话。吃过饭，我们被分开住宿，男同志分到附近酒店住，而我被分到吴老板的二姨太家里住。住私人家？我内心顿觉一阵惊慌，那时我年轻，长相也不难看，万一遇上“咸湿佬”怎么办？见我面有难色，我们农委主任告诉我，你一个女人不好安排，他二姨太年纪比我大不了很多。他们还有一个8岁的男孩，长得很俊，很有礼貌，对我也很友善。我心方安定下来。原来香港婚姻非一夫一妻制，男人可以娶几房老婆。很快，我与他二姨太成了好朋友，我说她的肤色很白很好看，就问她涂了什么？她说涂的OLAY（玉兰油）。我心想难怪她皮肤保养得这么好，原来是这样。我想起吴先生送我的那瓶OLAY，决定回去就使用。

开头几天我们游了海洋公园，100 港币游一次，送一个中午餐，这海洋公园让我们大开眼界。在海洋公园我花了100 元人民币照了一张相片，把这相片钳在一个圆的瓷盘里。摄影师问我，瓷盘的照片只能保存10 年，问我同不同意拍！回答是肯定的。谁知一直到现在几十年过去了，这瓷盘还好好的。之后几天，游了维多利亚港、浅水湾、太平山、铜锣湾、尖沙咀、旺角、油麻地、黄大仙、庙街，所有的香港景点都游览完，临回去前一晚还去珍宝舫吃了一顿旅游餐，这个晚餐，对我们来说是前所未有的奢侈（排场）。东方之珠，美丽的香港，让我们这些乡下人怎么会不醉？我们家乡跟香港比，我很羡慕香港人。

最后几天是自由活动，我与吴先生的二姨太接触最多，有时随她去接儿子，有时陪她去买菜。菜市场的青菜每斤5 元港纸，而我家乡的青菜每斤0.5 元，差价这么大，我听了舌头伸出老长。她告诉我，她先生（香港女人称老公为先生）以前也是东纵战士，在新中国建立前与组织失去联系才来到香港的。她父亲在香港出生，因此她就理所应该申请来香港了。来港以后，自己文化不高，重体力活儿干不了，轻体力活儿难找，唯有嫁人，于是就跟了吴先生。我想，人生啊！有许多事情是很无奈的啊！在他们家里，她拿出许多照片给我看，我看到她与吴先生结婚的婚纱照，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的婚纱照，她化了妆，很漂亮。她穿着拖地的白色婚纱，他黑西装打领带。我不太理解，喜事怎么穿成这个“黑白无常”的模样？可是她说这个是表达女人的清白，是最美的婚纱。哦！这种婚纱仿佛我在电影中看过，那是外国人婚礼穿的礼服。

回去前一天，我到雍菜街溜达了一圈儿，想买点儿旧衣服回去。20 世纪80 年代，棉布凭证供应的布票只有一丈三尺八，家家户户都不够用，香港摆地摊的旧衣服每件10 元港纸，大家都认为这是最时髦的衣服，大凡来港的人都会去买金买玉买旧衣服。我挑了两大包，花了一百多元港纸。这些旧衣服带回去一下就会被亲戚们抢光。

几十年的光景一晃而过，12.9 公里的动车十八分钟也就到站了，我只得把这段回忆藏起来，待后慢慢说。我心里在对比着，对比中我很羡慕香港人，不要说香港的年轻人，白发老头老太都在工作，开车的、佝偻着身子推车捡废品的，酒楼服务员都有他们的身影，他们勤劳做事，换来富足的生活，成就幸福的人生。

在口岸过边检时，我儿子拿着香港政府的“优才计划”打印件和香港政府入境通知书电子文档，很快就过关了。儿子是英国名校毕业的“海归”，回来后在深圳当教师，见香港政府在内地“抢”人才，他辞去公办教师报名港府“优才”并被录取，现在他们全家都领了香港居民身份证。

雨仍在下，我们终于在地下停车场找到香港的士站，顺利来到西九龙长沙湾道303 号。在长沙湾政府合署办公室，很多人在排队等待办理入户登记。儿子夫妻俩进入里面登记，我抱着未满周岁的孙女在大厅较为清静的位置坐下，小声哄着不让她哭，她肚子饿呢？办事大厅非常安静，连叫号声也很温柔很小声，尽管很多人在排号等待，但没有喧嚣声，没有大声的讲话声，我感到了文明的存在。仅仅一个半小时就办妥了所要办的事情，那办事效率真快。过了晌午，大家饥肠辘辘，要尽快找饭店吃饭。

我们走出长沙湾政府合署，才发现这座政府大厦，三楼以下是办公大厅，三楼以上都是商场，里面有饮食、理发、商场、娱乐、小摊小贩的流动摊位，无须四处溜达找饭店，这么方便，我顿时开心起来，脑子马上联想到这是香港政府的人性化，为老百姓着想。

儿媳妇用快速米糊喂她宝贝女儿，儿子为每人点了一碗牛肉番茄汤粉丝，酸的带点儿微辣，非常好吃。据说香港的食物是世界上最安全的食物之一。我们开心地大口吃着。吃过饭，看看时间还允许，我们分头活动，就在这栋楼，每人都想去买点儿港货带回去。

在一间小百货自选商场，我受人之托买了3 瓶OLAY（玉兰油）。惠州这种每瓶售80 元人民币，这里售57 元港纸。我使用OLAY 是在1986 年，刚才说过的，在惠东县华侨宾馆，港商吴先生为了感谢我对他的热情接待，送了一瓶OLAY 给我，我当时对这东西不屑一顾。吴先生可能看出我不懂此物，忙给我解释。他说这个对你们女人的皮肤有很多好处，可以加强皮肤的保湿，有持续滋润的作用，使用后能被肌肤吸收，可紧致柔嫩肌肤，使肌肤更光滑，让你看起来更年轻。我心里仍是不屑一顾，心想我才三十出头，不懂“老”的含义，也无须用化妆品做美容。我对吴先生笑笑没发声。听了吴先生老婆的介绍，我回家后立即使用OLAY，结果一用就是几十年，还介绍给许多人用。

不一会儿，我看到一个卖耳环卖化妆品的摊档，其中一对珍珠耳环正向我发出银色的光芒，我看着看着脚步竟然挪不动。其实，早年我并不喜欢戴耳环，后来我了解到，戴耳环不但可以让你的形象更美更好看，还有助于眼睛的健康，还可以为你耳朵做保健按摩。这么好我为什么不戴呢？于是我就戴耳环了，感觉挺好！可是我现在的耳环是塑胶镶铁线，昨天女儿提醒我，说我的耳环生锈了，她说帮我在网上买。我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那对珍珠耳环，越看越漂亮，我决定买下这副珍珠耳环，便问在那边忙活的“事头婆”，这耳环多少钱一对？“事头婆”很友善，她含笑告诉我，80 元港纸。我说我先戴一下看看。她帮我把耳环戴好，我照着镜子，感到挺满意，便故作跟她讨价还价。她还是面带笑容，温和地说不讲价啊，她还跟我讲客家话，我心里一高兴，忘了在香港，忙说扫微信给你。她又笑着说没微信，给现金吧。

回程了，出关、过关，由于晚上的缘故，过关出关不是很多人。想起我年轻时有多少次曾邀三几好友在周六日通过这里过港拿货，每个来回都是排在这长长的队伍中，到香港拿货回来赚点儿差价维持生活的不足。入关时两手空空，回来时大包小包肩挑背挎挤着过关。有些人有时会被认出来，乖乖！放下检查再说！一检查，海关员说你们是拿货的，超过的都得没收。我最怕他们叫我放下包包接受检查，每次没叫到我，让我心里一阵窃喜，或许我一副干部模样，拿的货也不多，每次过关都很顺利。

这次来香港的确有许多感慨，“乡下人”再不是“卟佬”了，内地的房子比香港的房子漂亮得多，我再也没了那种自卑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