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中平
那时,每个清晨或黄昏在雾霭中,总能够感受到日子的流长。生命的笛音,伴随着悠扬的挽歌在渐行渐远。
每天早餐时分,都能够闻到外婆做的豆角炒饭的味道。那时的豆角是施农家肥长大的,豆角一个月左右就长得胖胖的、长长的,在晨雾的照耀下,非常可爱。就连吃的米,也是施农家肥长大的。说到农家肥,其实很臭的,但施到地里,长出的庄稼味道特别好。
那时,炒豆角用的油盐也很特别。油,是自家种的黄豆榨出来的。这种黄豆从地里收割后在院子前碼成垛,等第二天太阳升起后再晾晒。一遍、二遍、三遍,晾干后用“链嘎”(一种农具)不停地拍打,黄豆就会从黄豆壳里滚落出来。然后,再经过一两次的晒干,筛选淘汰品质差的黄豆,将筛选出来的黄豆送到村里的炼油作坊,榨出味美的豆油。
那时的盐,也是土盐。非常粗糙,但咸度似乎比较高。炒菜时,只需一小勺,就十分美味。
那时,一碗豆角炒饭,就是幸福的全部意义了。每天早上,因为争抢谁的碗里多了两根豆角和姐妹们大打出手。最后的结果就是,盛多了一根豆角的人拿出那根的豆角给我咬一口,之后便相安无事,都心满意足了。
那时,潘家湾的稻田底部有很多的小洞,洞外水质清澈,洞内隐藏着许多泥鳅。我曾无数次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条泥鳅,经常在半夜里游出,仰望星空。啊,人类是多么复杂,生活是多么不容易!
那时,潘家湾的门口有个石磙,这石磙静静地躺在那里,至少有一千年,甚至一万年了。石磙上被岁月磨损的痕迹清晰可见,可以想象的是,在若干年前,这个石磙陪伴了多少祖先才变成今天沉默不语的样子。
那时,潘家湾的门前有一块空地,空地的外边,有一条长满青草的小径。夏天,小径郁郁葱葱,空气中弥漫的满是青草的味道。夏天的夜晚,小径的青草上满是萤火虫,吸引着少年的心。他畅想着未来,如果自己是一只萤火虫,该有多好!因为人生的苦痛是不可知的,萤火虫的痛苦,也是不被人所知的。人们只看到了它诱人的光亮,但有谁知道它的苦痛?
那时,潘家湾的门前有一湾池水,水面上不见鱼,只能看到水草的身影。那些水草郁郁葱葱的,看上去十分悠闲的样子。结合蓝天白云,实在是美极了。水草下的小鱼清晰可见,一会儿相聚、碰头,一会儿又分开,很活跃的样子。真心羡慕那份自由和洒脱,人生如果能够有小鱼的这份情趣,该有多好。不仅有这些,池边水草掩饰的洞中还隐藏着各种黄鳝,每到半夜时分,它们就会出来觅食。有时,雨天的清晨,它们也会探头探脑,惬意地出来张望,体会人生的意义在哪里。有时,它们会想:洞穴虽小,但安静、单纯,足够生存的需求。
如今的生活虽然富足,但对于潘家湾的过往,我仍然会频频回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