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江江
祁连山
衰败的雨水中,铜质的右臂短暂冷却
一侧的车门打开,仿佛那只断翅的黑鹳
无处躲避,也小面积改变了雨的形状。
群山蜷缩着,找信号,摇摇晃晃地在世间
找信号。拉着他的马车,绕过铁塔,
穿过云杉,再翻过山的背面,投入炉火。
风吹着人质向前走,弓箭在后。
石头被射中。人们从硬盘里取出无尾草,
从草里取出风,从风里取出另一块石头。
更类似的是,从X光机里取出小岩羊,
看着她,双膝跪在雨后潮湿的草原,
吻着大地隆起后形成的褶皱,轻声唤着
妈妈,妈妈,翻过群山的路在哪里。
下渝州
如黛。叮叮叮。摇晃。芒果沙冰
流动的褐。刺破孤独的猎手
“可以喝了,先生。”三分之一的位置
温暖的光。合上。拨动
打开。折角的一页,念珠悬挂在天上
落下。轮回。下落不明
大地上的事物,可以平静睡去
墨绿。穿透雾气,驶向更深的地方
月亮。银色匕首。刺碎你的梦
午夜飞行
丛林间的灯正在一盏一盏灭掉
莲花夜中绽放,秋风吹皱湖水
我有十万大山不动
你推开窗,你看不到太阳
那些试图遗忘的都已经死亡
在午夜抵达,黎明前离开
一生都在重复着一种孤独
黑暗中一切都飞行在低处
失去光芒的石头会从星空坠落
只不过是一条项链
只不过是一场命运
风声序曲
前奏再长一点,再长
让树枝可以自由摇晃
一切都要趋于平静
目光所见的物质终会消亡
在空无一人的街道行走
没有岸的海吹来无形的风
可以听到背叛者的回声
时光是一封迷路的信
字里行间是隐秘的倒影
你要学会离开词语
以及离开你自己
这是存活在世间的唯一方式
浪花与比萨
移动,在海和更多的海边
寒冷让我们有了形状
海面,时间打碎的玻璃
浪花或者是比萨
那些锋利的小碎块,不断涌向我
像奔向你的,夜晚的火
心是被脚印改变的海滩
记忆从流逝的身体里渗出
跟随你,在遥远的午后
采集自己一生粗砺的标本
时间之木
天暗下来的时候,雨后的空气有繁星的味道
我擦拭着花上的水滴,像在多年前的夜里
那时月亮落得很迟,爱的人还很潮湿
那是被写入书中的一年,百花的花冠飘然落地
事物有了好看的形状,语言不再产生新的词
那时万物在做减法,古老的墙开始倒塌
于是,一座墙的倒塌,就是所有墙的倒塌
爱过的所有人,都是同一个人
林中只剩一声蝉鸣,天上只有一粒星辰
时间挂在枯朽的树上,又被雨水冲入泥土
溅起了一些繁星的味道,在天暗下来的时候
理想状态
一大群鸟飞了过去
多雨的南方不能落到童年里
1995年他们抛弃了你
洞庭之水泛起涟漪
城市里没有大海
大海里没有阳光
你习惯了夜里航船
航船之人不必悲伤
桥北路5号
北方落雪纷纷
覆盖了一场又一场罗曼蒂克
一些人乘着迷途之舟从流而行
偶尔也会在星夜里,遇上另一些曾经的山河
一些花只在夜里绽放,人们叫不出名字
太阳从未照射过它们,更不必说体内的秘密
无从知晓,就像我们不知道要多少杯B52
才能在寒夜里唤醒其中的一朵
但有些事物注定一生漂泊
沉睡吧,至少不必被时间捣尽汁液
只有天空是完美的圆形墓穴
我们不过是轻易就被吹散的碎屑
南方的河水暖如体温
温暖着最后一根寒冷的肋骨
而想起你时会是在北方
树的自白
关于我,我能对你说些什么呢
无非是一棵树和他的根
树下面更老的树的尸骸
尸骸下面更古老的树的尸骸形成的煤
孕育了煤的渺茫沧海
据说那时北地丛林密布
春风里涌动着一条条河流
他们以种子的形态
与最早的一万粒黄沙結伴而来
经过一些大的战争
树与虫豸之间的战争
一些小的战争,树与树之间的战争
来到最终会失败的战争
和遗忘抵抗的战争
我是一些已经形成的疤痕和斑点
一些无望治愈的隐疾和白日梦
至于那些量化的事物又该从何谈起
我所形容的歌声和叹息
是否在你的听阈之中
谁又能确定我们不是彼此洞穴中的影子
我是叶子落在年轮里摇荡出记忆的波纹
我是年轮一圈圈扩展造成悲欢的回响
我听见嘈杂大于寂静,而我如墓碑站立
我是无数假象中的一个假象
我是你看到这些句子时联想的瞬间
我是你阅读后永恒的遗忘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