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君
1
满耳都是雨声——寂静似乎只喜欢
躲在暗处的蜘蛛。在狮子洞
一只蜘蛛只用几十秒,
就能织就一根闪亮的金丝,
而不织丝的金丝雀趴在树冠。
如果耳朵张开,身体就是多余的:
它只喜欢更大的雨声。
并且把雨声,
站成了一声鸟叫。
水汽从周身向中心凝聚,
然后发生为水:水幕、水雾、水珠。
水滴则是成批地出现,
一个接一个,点燃了绿的
圆形的想法。
一群一群的翠绿、黄绿、青绿
呼啸进入视网膜。
这是冬天,1月18日的下午,
鸟叫绿盛满了水。
光从上方穿过网格打下来,光柱
照进瞳孔背后,钩住幽暗之处的链。
月亮并非不在。
静,沿着滴答的时间。
一棵树接着一棵树,
被虚空扔进了树林。
光影错乱。
有一棵树。
有一棵树死死摁住了绿的
想爆炸的欲念。
山色在树干和树枝的血管里,
突兀,碰撞,荡来荡去
鼓胀成一个能量的中心。
力蕴于一点。
心只是迟疑了一下,突然狂跳不已。
2
鴻章师兄已经远远走在我们前面。
光线斑驳。乱雨迷眼。我抬头
就看见一棵树。
树根暴露,肤色充实,发白
转青,紧紧抓住河岸,看上去
它在练习一种接近自然的理智。
有的能量聚集之后,转化为脑核
中的凸起。有的能量转化为死,
如树叶一样无人地落下。
而这一棵树转化为蝴蝶:看啊!
一块蓝褐色、夹杂着嫩绿的苔藓,
爆炸性出现在树干分叉的地方——
肉质。滴着水。有如一只蝴蝶从枝头
活了过来,并轻盈地飞下,
飞入虚空里它的肉身中。
所有感受到它的人,蝴蝶与人
都飘起来。
3
我如何描述这一刻的镜像:
蝴蝶变身为苔藓,
而苔藓在意念中飞起来。
当它诞生的时候,其实它早于
时间之前已经飞在那里。
当它飞过那里,可以理解为
一只蝴蝶的虚空,刚好装进了一个
与蝴蝶的形体一样大小的
空荡荡的壳。
同时从内心喷涌出色彩。
如果它真的飞起来,到底是谁
在飞?我们从记忆之中
想象一下,究竟什么样的活者
把一个死物的自己,当作生,
而生,竟然超过了其余之物的美?
弄一点蓝色进来,主色应以黄为主。
在接近腹部绒毛的地方,
加一点白,
白雪需要一个彩色的翅膀吗?
翅膀上可以再涂上一些墨绿?
那么,在小脑袋上,和翅膀边缘
点缀的几点非时间的黑斑,是什么意思?
想象墨绿,世界就真的墨绿起来。
我们惊讶于黑加进了黄里面,
尖角的深渊就那么豁然开朗。
我们从前,
想到过黑色的蝴蝶,
飞在黄色的麻雀堆里有多好看吗?
4
如果我们想要,我们还能
从虚空中创造出蝴蝶想要的一切:
数以万计的蜘蛛、飞虫、真菌、
苦味的地衣,地狱顶棚伞形的
小蘑菇,组成蝴蝶星球。
新剥的火山岩树皮,
光滑的褶皱,树皮与树皮的缝
装满了成吨的长翅膀的氨基酸。
这气态的巨型星,祭主仙人,
喝着过滤过的孽镜地狱的沸水,
它有隐藏的十二个变形。
如果我们想要它是,它就是蝴蝶。
耀缘师说,一个蝴蝶诞生了时间,
也可以被取消:
这取决于你在虚空里能走多远。
就像一棵树被虚空扔进来,
也可以被扔回去。
一只蝴蝶消失了,
还会有第二只蝴蝶。
如果我们想让时间的
投射物,以及投射物的投射,
像蝴蝶一样涂抹上黑斑点,
我们同样可以获得一只
更大的秘境蝴蝶。
如果狮子洞整个山岩
站起来,抖落掉身上的
尘土、苔藓和无物,
像一只蝴蝶飞起来,
它就真的能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