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水平
雨天,山西长子县法兴寺如濡湿的宣纸,被水墨彻底浸染,天气定格在一个云低光暗的时刻,雨洗过的青翠和瓦坡上的青灰装满眼帘,站在必须仰视的高度,油然会被鼓舞起兴奋的心情。拾级而上,两扇红漆庙门,恰如归途而非终点。开门人是守寺人张宇飞,很多年前,我见过他,在夜色中,往事落满世事尘烟,若干年之后再回忆,时光已转过了近20年。
打开庙门,穿过山门中轴线,便是很醒目的舍利塔。
时光年复一年这样呈现这样消逝,它们还算完好。
岁月湮没了多少手艺?如一本知识和感官动人相融的书,翻阅时发现,有远见的古人比今人更懂得生存智慧。
法兴寺是一座脱胎于中国传统庭院式民居的寺庙,渗透着以儒家伦理为主的“家”的观念和生活秩序。寺庙建筑布局四平八稳,形象疏放而明朗,在精神文化意义上,是人及其人性的“返璞归真”地。
紧挨舍利塔的是一座青石雕刻的燃灯塔,隔柱上刻有“唐大历八年清信士董希璇于此寺敬造长明灯台一所”之句,文字依附在物上,人们知道了它是唐朝的“文物”遗存。
同类型制的唐代长明灯台国内仅存三座,法兴寺长明灯是最为精美的一座。
审美是一种纯粹的情感判断,如一扇窗户,以其被打开的状态让目光触及新旧。
寂静之中可听到细微的雨声、人声、脚步声,所有人都感到一种近似于酩酊的安详感。
跟随张宇飞走进一座现代建筑房间,听他讲寺庙中的光阴流逝。30多年的庙中岁月,许多事情看起来像风流云散了,但其中也有被凝固了的沉重,快乐和痛苦都写在脸上:
“这么多年来这就是我的生活。”
任何语无伦次的信口开河,姿态做派和模仿学舌,都不能代替30年的白昼和黑夜。由窗户看远处的宋代圆觉殿,许多年茂盛或残败的季节,世界就这样伸延着,多少年低头时看见的只是室内宽厚而安详的煤火,一日三餐,日头和月明只是愿望中看见的燃料。
张宇飞说:“我进庙时,桃花开了,天地都是春色。”
1993年,清明前后,张宇飞背着铺盖卷,踩着齐胸高的干茅草遮掩的小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半山腰爬,步伐比平时要快些,表情也明显有些紧张,没有人知道张宇飞那刻心中的波涛翻卷。如果说有什么能压住惊慌失措的情绪,那一定是桃花,朵朵桃花漫山遍野地开了,带着春的信息。
张宇飞说:最早守护的寺院是崇庆寺,九个月之后入住翠云山上的法兴寺。做守寺人有两个原因,初中毕业后身体不好,为了生活或者选择出去打工做苦力活,或者做个小买卖,似乎二者都不适合我,做苦力身体不行,做生意精明活泛又不够。
无论怎样,未来的出路都得背井离乡。
1991年长子县崇庆寺发生了一件轰动全省的盗窃案,12尊珍贵的古代彩塑造像被盗。虽然这个文物案很快被破获,但主管部门仍心有余悸。当时政府需要派文物保护人过去看庙,张宇飞被选中。
人的理想是从生计开始的。偶尔萌动一个小小的想法,比如想当作家,入庙可以学习,帮助实现。人还是要有点理想,万一实现了呢?
村庄里的孩子,喜欢在土地上劳动是与生俱来的。清明过后摇耧下种,大人驾着牲口犁地,小孩就倒腾着小腿撒种,有时候双脚陷进深土里拔不出来,就想把自己种下去,那样就不用到处谋生存啦。
一个农民的远见能有多远?
纵横阡陌上的袅袅炊烟与灼灼桃花,是中国文化的千年梦境。在后来的谈话中,张宇飞一再说起成为守寺人那一天,桃花满山满坡灼灼,他像一个寻路人,尚不明晰未来的人生。
桃花如幽灵一样定格在张宇飞的神往和梦想中,桃花有着“争春”的精神。
“三月桃花,一人一马,今日天涯。”
崇庆寺在长子县琚村的紫云山上,紫云山相传羿射九日时将白杆箭上的紫带遗留于此,紫带化作紫云而得名。紫云山在国内众多的名山大川中并不起眼,但是底蕴深厚,曾经被大唐玄宗李隆基亲笔题名“紫岫晴云”。
满山坡白皮松,满山坡沧桑之感。
据白松坡三嵕庙清顺治九年碑记载,紫云山上曾经补栽过白皮松。原来的白皮松传说栽植于北宋宣和四年(1122年)。
多年岁月,雪雨风霜的春秋之路,送走一个又一个音去貌灭的王朝。一个朝代抵不过一株树的寿命,一个人的生命就短得不用说了,哪怕是帝王将相。
正如苏轼所言,流而不返者,水也;不以时迁者,松柏也。
白皮松裸露着根须,扭曲盤旋,粗大得让人战栗,费力地扎向山梁的土层,显然是为了活命。一种奋力的壮举,干裂苍枯,挺身竭力,这些树还能活多久?据说原来有660株,现在少得只剩下了不足10株。
它们是人世间最好的修饰品,让世界有了庄严的深度。
崇庆寺规模并不大,外有苍翠的松林掩映,主体只有一进院落,正南面为山门兼天王殿,其东侧又开有掖门一座,门东侧有关帝殿。院内正中是主殿千佛殿,东配殿叫作卧佛殿,西配殿名曰大士殿,在主殿的西北角有一座西垛殿也叫作十帝殿,东北角为禅院。寺庙东、西、北三面环山,白松坡三嵕庙立有明代中州范志完所书“紫云山”石碑。范志完是宋代范仲淹后裔,明朝崇祯四年(1631年)中进士,任宣府、宁国推官、真定知府、关内道副使。崇祯十四年(1641年)冬,升右佥都御史、山西巡抚,任期为两年。范志完喜欢处处留痕,体现了权力在握的入侵性霸道。
始建于北宋大中祥符九年(1016年)的崇庆寺,明清两代曾多次修葺。山门与天王殿为一殿两用,是寺院的正门。
张宇飞入住崇庆寺时,寺院已经有母子二人守庙,母亲叫许金花,儿子叫晚狗儿,晚狗儿在崇庆寺山下的小煤窑下井。
许金花嫁给崇庆寺原来的守寺人。许金花在寺庙生下儿子晚狗儿,大名叫赵昌惠。丈夫去世后她无家可归,留在崇庆寺尽职守庙。许金花细胳膊细腿,一双解放脚,虽行走不大便当,却偏偏好动。老人快人快语,心思都挂在脸上。母子俩住在东北角禅院,朝向不好,窗户蒙了破布,每到黄昏就得早早上灯。
许金花对崇庆寺的贡献比较大。大概是在1963年,长子县委书记王晋,后来做过驻古巴大使,当时接待了上边来的领导李雪峰和陶鲁茄,上边领导想找好看的地方,于是就选择了崇庆寺。
陶鲁茄和许金花说,老祖宗留下的好东西,一定看好。
人世间埋伏着种种禅机,伤及目力,在劫难逃。
张宇飞说:1993年的崇庆寺就像《聊斋》里的描述一样。一盏灯笼一晃一晃,庙脊的头顶,星星和月亮在靠近,在旷达的夜幕下传递着电波般的暗语,提醒他这个世界还存在着活生生的想象。熟睡是生命的至乐,但是,睡梦重新以另一种方式感染和召唤了他,在梦与醒的边缘,也只能在枕上辗转虚妄。
白天,细肠子般的路上连个脚印子都没有,几场雨过去,眼睛里吸收的全是大山深处衰败的景象,要想望得更远,山连着山、沟套着沟的景象,目光就被山弹回来。童年翻阅过一本《白话聊斋》,《聊斋》记忆在脑海中搁浅,常常把佛造像想象成《聊斋》中的人物,既恐惧又亲切,甚至萌想发生点什么。
艰苦的生活可以锻炼人的意志。这是成长期人们经常默念的一句话。
尤其是雨点敲击着屋檐的黄昏,雨渲染了人的心境。雨点的滴落像年深的拷贝一样漫漶不清,独知独享的孤独,是昏暗和消失的意味,它的方向不可逆转却足够缓慢,如抽丝剥茧,若明若暗、若有若无。这种付出需要的是不自觉的勇气,是一种在仪式感里才能找寻到的勇气,从开始面对塑像时的惊心动魄,到后来仰着脸,感受着佛造像倒扣下来的温暖,张宇飞逐渐开始喜欢上了崇庆寺。
张宇飞回忆,刚来的时候住在崇庆寺前院的卧佛殿里,密封不好,房子老旧,夏天是一个很浪漫的季节,通过窗户和房屋缝隙,可以看到天上的月亮和星星。但一到冬天,冷风从缝隙吹进来,内心是绝望的。
因远离生活区,张宇飞一日三餐都是就地取材,“山上几乎所有的野菜都尝过”。
张宇飞是一个平常的人,忘记了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时间的一道道门槛葆有十分的警觉和表面上的漠视。日月重复叠加,他隐蔽起时间留在心上的一道道欲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浮皮潦草去留意那些佛造像,甚至不知道它们存在的价值是什么。
许金花看着菩萨像说:“这世上的事跟人总是有一段距离。一个人要老,可一个物件不一定老,就是老了也比一个人的老要慢得多。”
一个女人用一辈子的时光悟透了一个道理,在寒风吹来的时候她把腰弯下去,双手合十。
那是1993年6月21日,由团长钱绍武带队,考察晋东南古建佛造像,一行人下午到达崇庆寺。张宇飞当时很想听老师讲解,地方官员不让他进,几次想进庙都被随从拦挡在寺门外。钱绍武的讲解断断续续传入张宇飞耳朵,第一次感觉到了心跳加速,是听到了手艺对时间的不朽,对峙沧桑岁月,肉体已腐化没落千万遍,人世间不是物质性存在,而是心灵的坦途和精神的坦途。
傍晚,快到关门的时候,钱绍武不想出来,准备关门的人正是张宇飞。
有幸站在钱绍武身边,他听钱说:忽视佛教,历史就讲不清楚,哲学史也讲不清楚。人们对佛教难免产生片面和误解。很多人总以为佛家谈空说色,遁隐山林,带有“色空”观念和“因果报应”的“迷信”色彩,其实佛教本身并无内容可言,它的根源不在天上,而在人间。看这人间的佛造像,多么大胆,它们是人格的放射和升华。
黄昏来得太突然太晚了。这个安静的,然而吵闹万分的世界,让张宇飞辗转难眠。这是属于他个人的兴奋,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重重幻影,其他人完全无法体会。
当又一个白昼到来时,他感觉到了辽阔无限而心旷神怡。以宋塑而言,一般宋代作品尤其是南宋时代的作品,往往缺乏先秦的狞厉、两汉的浑穆、魏晋六朝的激越及隋唐之世的雄伟英气,代之以柔美细腻的风格,甚至过于纤巧而难以激起心灵的狂放、激荡,但它的雅致、秀丽,它的技巧的圆熟,以及造型的惊心动魄,也只有“宋塑”。
启蒙在崇庆寺。
因为读书少,感受力少,后来有感受力,又缺少表达力。曾经感觉塑像是活着的人,很紧张,没有具体语言,后来有了表述能力的时候和前面又不一样,发现它们是手艺人的心爱之物。
张宇飞说:传统里边有很多东西,看起来呈现出一种颓败,实际上它的生命力还在。现代的建筑正当风头,实际是没有生命力的,也许再有50年,它成为垃圾就一定是垃圾。中国传统木结构建筑,材料的使用循环,柱子表皮朽了可以做檩条,可做家具,最没办法时也可做劈柴。法兴寺、崇庆寺,都是特别古老的建筑,1000年了,它们仍然充满生命力,没有丢中国建筑在世界面前的颜面。
法兴寺的历史说起来有些旧事重提,有些复杂难言,有些意味深长。也可以说,翠云山上的法兴寺是在一片狼藉中开始兴建的。
原庙宇始建于后魏神鼎元年(401年)。唐高宗上元元年(674年),李治皇帝从洛阳去太原,途中曾游览慈林寺,有宋碑记载为:敕赐“广德寺”。山门内的舍利塔,是唐咸亨四年(673年)郑惠王李元懿的10位王子为超度亡父而建造的。
舍利塔外形如殿,一层重檐,砂条石垒砌。正南辟拱形石板门,塔心室装饰莲花藻井。宋英宗治平年间,赵曙皇帝又把广德寺改为“法兴寺”,在漫长的岁月中法兴寺曾经四度兴隆。原来的法兴寺地处太洛故道,一度法兴寺因民众的信念香火鼎盛。晨钟暮鼓,在袅袅的烟霭间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
佛之隐遁与荣归自然,民族的信仰不再。时间到了20世纪70年代后期,法兴寺所处位置正是慈林山煤矿的主要采掘区域,而此时的法兴寺,出现了地面庙基裂缝纵深交错,殿宇倾斜变形,院墻走形,有倒塌被毁的危险。
加之县、市、省至中央文物部门反复勘察研究,确认这座北魏建筑原地已不能修复,决定把法兴寺搬迁到对面崔庄的翠云山上。
法兴寺于1984年动工搬迁,直到1996年10月竣工。所以法兴寺虽然算是古建筑,但严格意义上说已经移动了位置。
新建的寺院坐落翠云山南麓,占地面积60亩,是原寺面积的6倍。
自唐开始到宋代,如中国禅宗寺院的“伽蓝七堂”制,以山门、主佛殿、法堂、僧房、库房、库厨、西净和浴室组成了井然有序的礼佛和佛教徒生活场所,它在建制上从不宣扬宗教的神秘性,相反,倒是洋溢着以儒家伦理文化为主题的“家”的氛围和亲切意味。
宋代圆觉殿,是寺内最大的建筑,建于宋元丰四年(1081年)。殿高约8米,青石门框,明间设板门,次间设破子棂窗,斗拱肥硕、飞檐腾空,气势非凡,雄浑庄重。顶为六架椽歇山顶,九脊十四兽。
人们对速度的追求使手工业近乎灭亡,而手工业所代表的却是耐心、独特、精致。
我站在宋代圆觉殿下,竭力躲避那些已经泛滥成灾的词汇,还是不由得说出了一个字:“好。”
舍利塔像时间的密码一样,过去的气息氤氲着找不到出口,在流逝中,石头越发显示着它的坚守和期待。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大美想来也是一样的。
如果说10年是一个节点,如果说10年中所经历的是为了生存,张宇飞在前10年中目睹了村民有信仰的爱戴,老百姓过日子不图别的,只为能有佛护佑好好活着。
北方的寺庙,多数朝南,是朝着太阳。奔天地,奔日月,奔前程的人,总有心愿留在寺庙。寺庙是人生一个个谜团儿的安放地,如果你信,可能于淡薄苦寒中,彻底地改变农家的命运。可能于某一日,突然轰轰烈烈地锦衣荣归,谁能说得准不是寺庙的功劳?然后生和死,寺庙里的佛造像都是一种勇气和好运气的陪伴。
在法兴寺的每一个夜晚,张宇飞看到了一片漂洗得纤尘不染的月光,它流在地上,像秋霜,把心灵上的尘埃擦洗得干干净净,让人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得纯洁如婴。月亮的静默中有一种博大的恢宏,勾勒出主体建筑圆觉殿的飞檐翘角,并镀上一道银边,山谷幽暗处幻成一片汪洋大海,空明如镜,突然他感悟到了,寺庙,为失意的人抚平创伤,为熟睡的人守护安详,为觉悟的人提供启示。
月儿应该是很老了,但不见半点沧桑。
又10年中,张宇飞目睹了许多艺术禀赋极高的艺术家一拨一拨前来,他们谈到拈花微笑,佛教所传的其实是一种至为祥和、宁静、安闲、美妙的心境,这种心境纯净无染、淡然豁达、无欲无贪、不着形迹、超脱一切,是一种无相的“涅槃”。
特别有意思的是,12年之后的2015年6月21日,张宇飞在寺庙门口扫尘时,看见一个小老头,从法兴寺台阶上一蹦一跳走上来,没有人陪同。辨认着来人的面孔,他在被唤醒的记忆中,想起这是钱绍武先生啊。
接着山门的台阶上又上来一个人,是袁运生,首都机场最大的一幅《泼水节——生命的赞歌》的壁画作者。当年壁画由于其中包含沐浴的场景,袁运生大胆地画入三个浑身赤裸的傣家女子。首都国际机场壁画一经亮相,立刻引起了社会的巨大反响。
《泼水节——生命的赞歌》这幅画很快被海外媒体敏锐地捕捉到,称“中国在公共场所的墙壁上出现女人体,预示了真正意义上的改革开放”。
同来法兴寺的还有两位大师所带的博士生。他们在圆觉殿安坐在地上听两位大师对话。
袁运生说:这些圆觉造像是用非常具象的造型语言表达了非常抽象的哲学和美学理念。
钱绍武说:七窍凿而混沌不死。《庄子》里是:“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混沌死。”在钱先生看来,七窍是视听食息,是了解与感知世界的工具,混沌是模糊的、抽象的、无法用具体语言乃至外在艺术形式表达的抽象哲学与美学意境。一般情况下,形象一旦具象,“混沌”就“死”了。而崇庆寺是七窍凿而混沌不死。
什么是七窍?观察世界,是用外在具象的形式表达内在抽象的理念。一定要把每一件都看懂,每一窍都打通,而不是都看明白,那不叫艺术,那是高级照相机。
张宇飞第一次知道了:作品很具象的都是二流艺术家。作品抽象的才是一流艺术家。
微妙的,抽象的,语言无法表达的宗教的哲学的境界。抽象和具象就像是火车的两条轨道。
“中国人在宋朝的时候就很完美地解决了。宋在重建精神权威和价值系统中,借助先秦儒学传统,并吸收佛道理论资源,在此基础上对原有道德规范做出理性的说明和形而上的论证,创造出一个使人心有所皈依的人格类型和境界系统。崇庆寺的持蟾罗汉造像,皱纹从嘴巴开始,皱纹是没有间断的,皱纹在动,像龙似的游。口纹似龙,眼纹似凤,眉纹似虫,额纹似虎。龙凤虫虎,雕塑家用很具象的造型语言表现出来的却是很抽象的美学意境与宗教。现实中的造像语言,宋已把佛学的强烈刺激内化为发展自己的内驱力,在承续原始儒学精神的基础上,对佛学进行消化、吸收和改制,融会在自己的思想系统之内。”
大师们来到崇庆寺,停留在老和尚拿着“蟾”的造像前,引发了觉悟生命的禅定。在此之前一定有人跪拜,或思,或观,或停,或走,缘来则现,缘走则空。之前之后,空即是有,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当时他们说起公元5世纪。在世界发展史上,历史的发展并不像我们想象中那样是连续不断、循序渐进的,而是有着一个又一个的爆发期与落寞期,有点像现代科学意义上的“量子力学”。量子力学发现了量子的波动,而我们的历史可能就如同未曾发现的量子一样,总是在一段时间内“熠熠闪光”。公元5世纪让我们享受到了人类哲学的“高光时刻”。老子、孔子、墨家、韩非子;古希腊的三贤——亚里士多德、柏拉图与苏格拉底;古印度的释迦牟尼。文明的出现与发展一定是有着生产力作为基础,生产力快速发展之后,文明便会相伴其后。
那个时代,人和物的关系,语言是无法表达的,普通人无法看懂。
人的生命境界一定是不一样的,低维度的交流是点对点,是触觉等信息源在交流,比如蚂蚁;高一点维度的交流是线对线,是色声香味等信息源在交流,比如哺乳动物;再高一点维度的交流是面对面,是通过语言文字等信息源在交流,比如人;更高维度的交流是通过意念,通过思想,跨越时空在交流,比如那个时代出现的老子、孔子、苏格拉底、释迦牟尼。
生命修行到一定境界的时候是可以隔空交流的。
一整天的時间,几位大师在法兴寺3小时,崇庆寺4小时。
张宇飞原本孤独的寺庙生活瞬间热闹了。寺庙,这所“学校”,接纳了无数虔诚的艺术家前来朝拜,他们像水流一般往来不可确定,某些神秘和不可预知性让他学到了很多知识。
——选自《广州文艺》2024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