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金
进入二○二三年,写作者觉得自己的写作状态必须调整,还有他的生活状态,从一种近乎溺水的状态浮出水面,呼吸空气。之前的三年里,发生了什么,写作者在小说里记录并保存下來。调整不仅仅是为了生存,辞职后,稿费成了写作者的主要生活来源之一。调整也是为了前进和“活下去”,在现实和文字中寻找属于个人的道路。辞职后的“身份”很让写作者焦虑,独立于体制之外,无依无靠,孑然前行。之前,在工厂里上班,业余写作,好像很多人都羡慕我在那种繁重工作中还能写作,发表。其实,对于个人来说,很痛苦。肉身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可能也只有写作者知道吧。为了自由,写作者毅然选择了做自己,从工厂逃离,回到个人,回到自由。当然,这是冒险,是去和生活“磕”,但写作者觉得还能活下去。哪怕写几年,不行的话,写作者再去找别的工作谋生。辞职四年,写了四年,偶尔还画画,可以卖些画作,还真勉强维持到了二○二三年。写作者知道二○二二年写的东西只能保存在文件夹里,不太可能换来稿费。随着积蓄越来越少,他又开始焦虑。所以,二○二三年,写作者决定调整,当然这种调整不仅仅是生存需要。如果光为了生存,写作者何必选择写作呢?也不是说,写作有多高尚,只是写作者想用自己喜欢的事情谋生而已。他决定写“归来的北方女儿”系列:就是一些当年因为各种原因离开或逃离北方的女人,因父母生病、去世或者其他原因重回北方的故事。南方—北方,在写作者心里不仅仅是地域关系。《慰藉》是第四篇,是一个关于爱、自由、逃离、救赎的故事。女主人公因犯了罪,逃离北方又被抓捕回北方,作品描写了其对曾经过往生活的回忆。写作者觉得好的小说是一种“回忆”和“幻觉”,是对“回忆”和“幻觉”的虚构,既是模糊的,又是清晰的。在“回忆”和“幻觉”中,那些过往的人,那些人物所处的生存环境,呈现出文学的真实,或者说文学的现实。小说的主人公最后发现,其实没有真正的“逃离”,就像一个人不能自己手抓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抓离地面一样。
掉在地上的都要捡起来,对于小说主人公也是这样的。她犯下的罪,也要她来承受。可是,她的“罪”又仅仅是她个人的“罪”吗?这可能才是写作者要在小说里探讨的。赎罪以及拯救,是爱的拯救,成了这篇小说的书写重点。这当然,也是为了给写作者自己一个出口。其实,写作者更喜欢一种极端的人物和绝境,是否因为写作者年龄大了,柔软了,所以在某些可以处理成极端的东西,他隐隐地给自己留下“出口”,这个出口是用来“呼吸”的,是的,呼吸。在写作的过程中,写作者更注重个人的表达,那种近乎主观的表达,让他看到文学同样是有力量的。在写作的过程中,写作者已经忘记“身份的焦虑”,忘记“生存的焦虑”,沉浸在文字中。那种存在,让写作者变得踏实;那种存在何尝不是对写作者自己的“拯救”?这个世界上,谁不是背负着不同的“罪”?不仅仅是小说里的人物,还有写作者自己。之前每一篇都叫《归来的北方女儿》,后来,写作者又单独命名,分别是《障碍》《饥饿》《荒生》,和这篇《慰藉》,这篇也是这个系列的最后一篇。这何尝不是写作者对自己的慰藉?就像一个人的生,需要肉身,需要精神,需要爱,需要拯救……即使作为一个犯过罪的人,同样需要这些,但也需要惩罚。每个人所做过的事情,最后都要自己从地上捡起来,不是吗?你播种了尊严,你捡起的也是尊严,你播种了罪恶,你捡起的也是罪恶。那么在这篇小说中,写作者所捡起的又是什么?是慰藉,是他的生活经历,是他的想象,是他的虚构。作品中,在衰落和颓败的北方,小说里的人物就像野草一样顽强地生长着,可是小说主人公郭梅,意外杀人后,在一个大雪天选择了逃离,被大货车司机救下,并带到南方……其实,逃离到南方后的生活,她同样活在焦虑和忐忑中,每天都担心警察敲门,警察还是来了,敲响她的门。
写作者在小说中还着重写了一个人物,就是小说主人公郭梅的弟弟郭亮,那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的死是对北方的悼念,同时,死也是生,我们生而为人的生活,何尝不是“向死而生”的呢?郭梅,还有郭亮,他们的内心又何尝不是写作者内心的真实写照?在这篇作品中,也有写作者自己对北方地域生存困境的思考。写作者写的是属于他自己的小说,他在寻找属于他自己的表达,他坚持着,把这样的表达深入到灵魂深处,释放出写作者个人“内心的凛冽”。之前,写作者原本觉得在他选择逃离之后,北方这片土地已经和写作者没有任何关系,现在,他又觉得北方和自己是息息相关的,是和他的生命、生存紧密相连的。他的写作又何尝不是在记录,记录这片土地上的平凡众生,在凛冽的北方大地上,每个人都抱火而行。
一场场大雪的降临,又何尝不是把我们送到了一个干净的人间呢?慰藉不是妥协,而是要怀着一颗火热的心,倔强地活下去。
责任编辑:柏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