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的太阳岛在松花江北岸,有说法称其以形似太阳而得名。我们来到了岛上,才真正感到在灿烂阳光下的喜悦。
在哈尔滨,到太阳岛去度一个美好的假日几乎成了时尚。外地的人们来到这儿,也总少不了要到太阳岛上观光。但令我惊奇的是,我从没有见过假日里,在一个不算很大的岛屿上,竟然聚了这么多欢乐的人。
人们不惜在岛对岸的斯大林公园码头上,花费一两个小时排着长龙,等候过江轮渡。喜滋滋、乐哈哈的样子,劲头儿十足。有扶老携幼,全家都来的;也有情侣双双,结伴同游的;更多的是亲朋好友成伙儿而来的。少则二三人,多则十数、数十人。而且几乎都携带着大包小包、大瓶小瓶的饮食,以及各色玩乐的器具,诸如羽毛球、象棋、扑克、收录机,五花八门,应有尽有。虽然熙熙攘攘,人山人海,但大家都带着对欢乐的向往、对阳光的渴求而来,情感总是那么随和而融洽,因而拥挤而不杂乱,散漫而秩序井然。岛上洋溢着一片和睦、爽朗的气氛。
人们到达这座阳光灿烂的岛上,仿佛顿时便被太阳欢乐的光芒所感染、所陶醉。大伙儿奔跑着、跳跃着、嬉笑着,散布在浅滩上、堤岸旁、树林里,有点儿像万花筒里的玻璃晶粒,一堆堆,一丛丛,使人眼花缭乱。
是谁使他们欢欣雀跃,好像一周的辛劳已经消失,烦忧已被撵走,希望已经获得,勇气又已增添?可不就是驱除黑暗,带来光明,使人朝气蓬勃的阳光吗?!
这儿的笑声似乎都带着太阳那灼热、开朗的味儿。母亲张开双臂,把刚学步跑来的孩子揽在怀里,哈哈地笑了。丈夫瞧着妻子美丽的容颜,莞尔笑了。打着羽毛球的姑娘狠扣一球,得意地笑了。聚在一块儿的人群,被一句趣话逗得捧腹大笑了。这些笑声把各种各样的欢乐都汇聚在一起,奏出了一支音色多样、富于灵性的人世间从来没有听到过的笑的组曲。这些笑声高一阵、低一阵,紧一阵、慢一阵地,彼此感染,互相烘托。于是太阳岛变成了一座欢笑的岛。
这儿欢乐的情感也像太阳那样,带着不同的色调。妙曼的清歌、轻舟的荡漾,有如和煦的朝阳,是这样明媚、舒坦、悠然。飞快的旋律、急促的舞步和中游击水的浪花,又像是当空的烈日那么炽烈、强劲而狂放。摄影机前美丽的容颜,湖里唼唼觅食的漫游的鱼儿,和驴儿拉着的、撑着太阳伞的、铃儿响叮当的、环岛游的车儿,却颇似夕阳那么无限美好,令人眷念难忘。啊!“朝日一何美!新浴出东方。有如放喜炮,向人祝吉祥。黄昏亦可悦,比梦更荣光。世间有福者,含情送夕阳。”阳光的强、朗、柔,似乎都与心灵相应。于是太阳岛变成了一座通向心灵的岛。
甚至这儿人们的一举一动也在模仿着太阳。瞧,他们在树林里、堤岸上围成了一个个圆圈儿,开始了欢乐的会餐。因为人太多了,竟是圈儿挨着圈儿,人挤着人,就像东北大地盛开的一朵朵长着金色轮子的向日葵。啊!多强的食欲,好大的酒量,只听得啤酒瓶儿嘭嘭地开,玻璃杯清脆地碰。有的为今日的成就举杯,有的为明朝的幸福祝酒。喝着,喝着,人们变得豪情满怀,喜笑颜开了。于是太阳岛变成了一座永远欢乐的岛。
太阳给人们带来了欢乐,他们怎么能忘记为赢得光明而献身的英雄呢?!在旧时代那漫漫的长夜里,人们盼望的不就是太阳早点儿从东方升起?!如今人们最懂得,晴朗的今朝是昨日驱散了阴霾的结果。
“历史上没有一个名字,能比你们赢得的更为辉煌。”我曾经在哈尔滨的东北烈士纪念馆里瞻仰过这些伟大战士的遗像。杨靖宇、赵尚志、赵一曼,还有民族英雄李兆麟——他如今便长眠在同太阳岛遥遥相望的松花江畔的公园里。他们的丰功伟绩,正在于为人民赢得了像太阳岛上这么一个光明灿烂的世界。
像他们这样的普罗米修斯似的勇士实在太多了,甚至比如今太阳岛上欢聚的人还要多得多。在日寇、伪满和国民党反动派蹂躏东北的那些血雨腥风的日子里,有多少抗联和民主联军的战士,宁愿让自己的生命之光熄灭,去换取人民大众今朝的光明呢?!瞧,这就是一位无名英雄用自己的鲜血书写的壮丽诗篇:
宁愿是乌云中的一道闪电,
为大地献出辉煌的一瞬;
宁愿是寒夜里的一颗流星,
燃烧着走完生命的旅程。
是的,宁愿活得十分短暂,
决不能黯然无光地乞讨长生!
(选自《中国风景散文三百篇》,华夏出版社1992年版,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