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聪”的尴尬

冀永义

晋代有个人叫殷师，得了一种叫作“耳聪”的毛病，他躺在床上，听床底下有蚂蚁爬，就以为是牛打架。皇上听说后，当成一个笑话到处讲，有一回竟讲给殷师的儿子殷仲堪听，说：“有一殷，病如此不？”殷仲堪听了，十分难堪，站起來泪流满面地说：“臣进退唯谷。”

《世说新语》里这个故事，说明了一些道理：第一，所谓“耳聪”，不一定只表示“耳聪目明”这种褒义，它有时候也可能意味着听觉神经太过敏感；第二，太过敏感，就成了病；第三，即使是病人，也会因他的太过敏感被人笑话；第四，听到这个笑话，病人家属也会觉得颜面无光。

敏感是好事，但过敏就是病。这之间的辩证关系以及对二者相互转化的度的把握，颇值得我们玩味。

做事情固然要有一定的敏感性。“夫风生于地，起于青苹之末”，能在端倪中预判走向、进而掌握事物发展变化规律，因此未雨绸缪、扬长避短，这是一项非常了不起的本领。领导干部，要学会这种本领，明察秋毫、居安思危，不能颟顸马虎、像一个莽汉那样只瞻前而不顾后，到头来被“灰犀牛”撞得人仰马翻、被“黑天鹅”啄得鼻青脸肿。

但是如果过于敏感，无限放大困难和风险，把疥癣之疾当成心腹之患，因而决策举轻若重、行动犹豫不决，以至于听蝲蛄叫而不种庄稼、见一叶落而闭门冬眠，则会贻误大事。刘备入蜀，凭的就是当机立断，法正一到公安，他就挥师西进，夺了益州和汉中。假如他太过顾虑荆州士民新附需要安顿人心，或者太过顾虑西川山遥水远需要秣马厉兵，这绝好的机遇，可就生生错过了。所以说“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我们推动改革攻坚，也要有这样的态度和魄力。

当前，经济形势还有待继续向好，强信心、稳预期、保就业还有很大压力。稳中求进、以进促稳、先立后破，都需要我们更加大胆、更加主动、更加有效地谋划和推动各项工作。大事业要有大作为，大作为要有大担当，大担当要有抓主要矛盾和矛盾主要方面的大气魄。领导干部肩负一方发展重任，要善于举重若轻而不是举轻若重，切忌因为神经过敏而进退狼跋甚至尸位素餐。认准了方向，就要大刀阔斧，就要勇往直前，庶几不辜负时代、不辜负人民。

苏轼有一句诗，专论殷师“耳聪”之疾：“人将蚁动作牛斗，我觉风雷真一噫。”个中三昧，在于胸襟，在于高度，在于境界。我们应该学苏轼，把风雷当噫气；万不可学殷师，把蚁动当牛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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