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霖
起初,堂叔只是觉得腿脚不利索,以为上了年纪的关系,不以为意。到了不得不去医院检查时,癌细胞已经扩散。
现在,他每况愈下。和我妈一同前往探望时,堂婶说,堂叔开始神志不清,不认识人了。
年幼时,每次在老家见到堂叔,我妈叫四哥,我也跟着叫四哥。我妈说,你怎么也叫四哥,差辈了,你该叫四叔。我说,我爸岁数大,我辈分自然大。堂叔笑。后来我上学了,回老家不再频繁,见堂叔是在每年除夕上坟的时候。上坟要烧纸、要磕头,还要放鞭炮。每次放鞭炮,别的爷叔辈都正襟危立于一旁,只有堂叔像子侄辈一样点炮放炮,偶尔还会帮我举挂鞭炮的长杆,减轻我的负担,完全不是一个长辈该有的样子。
堂叔虽没念过什么书,却也爱思考问题。上坟的路上,坐在车里,看着路边的林木,堂叔感慨,这么好的地方,都不种地了,过几年粮食还能够吃?又有一次,聊起昨晚电视里领导们在年前看望老同志的新闻,堂叔突然转移角度,发出略带羡慕的感慨:这些老同志,退休生活是很幸福的……
堂叔沒念过什么书,前半生“面朝黄土”,后来在木材厂工作,也是出卖劳力的苦差事。再后来,堂叔扛不动木头了,学着别人买了机动三轮做起了“拉脚”的小生意。每次在老家县城的路边见到我,堂叔都会主动邀请我免费搭乘他的“宝马”。不知出于一种什么心理,堂叔的“宝马”,我一次也没坐过,想想也是惭愧和遗憾。
听我妈说,堂叔年轻时生龙活虎,三十多岁还敢站在行走的马背上,边唱歌边挥鞭。看着如今忍受病痛折磨的老人,我倍感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