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字尧
认识道谟恩师,是在我就读灌县中学(今都江堰中学)时。
我是文革前的最后一届高中(高1968级)生,因为数理化成绩特好(其中几何科期末考试得了百分制的102分)而追梦北大清华。学生时代天真活泼,早操爬山,作业课堂完成,下午自由活动时间观看体育比赛,晚自习偷偷看课外书籍,周六晚和周日白天读完一部长篇小说,成了学校图书馆的借书常客,和学校图书管理员道谟老师成了莫逆之交。
当时的道谟老师,正值壮年,高挑、瘦削,虽受“反右”斗争的影响而屈就图书管理,但仍正气凛然,眼含睿智。对我这个每周一下午差不多都要来还了书再借书的学生充满好奇,慢慢有了交流,如问我家住哪里,家里有多少人,星期天在家做不做农活,等等。再后来,就问学习成绩,读书体会,对我一目十行的读书方法未置可否,只是淡淡地说:“要多读名著,背诵古典。”
道谟老师知识渊博、健谈,说了许多听都没有听过的古今中外名著,并背诵了《生活是多么广阔》这首诗(后来才知道该诗是道谟老师的恩师著名作家何其芳的力作),然后说:“诗言志,有感而发,就是好作品。”
“有感而发”,我记住了老师的话,开始学习写诗。
正当我要迈进写作门槛之际,高中第二期还没完就开始了文化大革命,“打倒反动学术权威”的暴风骤雨浇灭了我心中文学梦的火花。道谟老师被批斗了,去扫地和烧开水了。偶尔碰面,道谟老师就悄悄地对我说:“写作是表达心里想说的话,贵在坚持。要多读毛主席的诗词,领会诗词的精髓和写作技巧,古人说的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吟,就是这个道理。”听了老师的话,我就买了《毛主席诗词》读本,坚持读诗,坚持寫诗。
我参军去了,因为有创作基础,有了豆腐块文章的发表。退伍后,我给公社办壁报,登了我的小诗;当了灌县广播站的通讯员,广播文艺节目里播出了我的文学作品。去县广播站送稿子,我爱去拜访道谟老师,老师总是语重心长地说:“你是农民的儿子,植根民间,要以民间题材为创作方向,要下力气收集民歌民谣和民间传说故事。这是大有作为的事,要去做,要做好。”我记住了老师的话,随身带了小本子,记下耄耋老人讲的故事、唱的歌谣,积累了大量的民间文学素材,为后来出版17部民间文学专著打下了坚实的基础。道谟老师为我的第四部民间文学专著《青城山传奇》作序,肯定了我的创作方向,激励我更加全身心地投入到民间文学的创作中去。
道谟老师不但教我深入民间采风,而且他自己也心系农村,关心农民。在他任灌县第九届人民代表大会代表期间,叫我用自行车搭他到金马调研农民收入和生活情况,到聚源调研“万元户”经营状况。
道谟老师特别关心农村文学人才的培养,为农村文学人才成长创造条件。他常说:“农村青年创作不易,没有固定的收入,又要养家糊口,进城还那么远。”在成立《萤》诗社时,提议挑选一名农村社员担任编委(后因有人反对而撤销)。为了农村文学人才的成长,他时不时把几个农村文学青年请到自己家中,手把手改稿,并留吃午饭,弄得几个青年自此以后只好下午才来拜访老师。
道谟老师把一生献给了他热爱的文学。他用九十九年的生命抚摸人世沧桑,见证中国诗歌近百年兴衰。他是都江堰乃至四川的一面文学旗帜,引领文学创作不断地步入新的高潮。他虽然离开了我们,但他的铮铮铁骨已成为都江堰文学的脊梁,他的锲而不舍的精神已成为文学创作的风尚,他播下的文学种子已生根发芽,开出了光照古堰的绚丽花朵。
道谟恩师,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作者为陈道谟学生、文友、同乡,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四川省李冰研究会理事,四川省非物质文化遗产《望娘滩》传承人,都江堰市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