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的竹

古人有诗云：“可使食无肉，不可使居无竹。”竹，是姑苏这座水乡古城人文历史的重要载体，滋养出吴文化雅不废俗的特点。园中栽竹，文人咏竹，就连人们的日常生活也处处与竹“结缘”。

论苏州园林之竹，当从沧浪亭开始。沧浪亭自宋代苏舜钦筑园以来便以修竹为盛，是苏州古典园林中栽竹最早、竹的品种最多的一座。苏舜钦所写的《沧浪亭记》中，既有“前竹后水，水之阳又竹，无穷极”之言，亦有“澄川翠干，光影会合于轩户之间，尤与风月为相宜”之语。人们行走园中，绿水与翠竹相互映衬、层次分明。不过不大的地方，却有欧阳修笔下“新篁抽笋添夏影”的清幽之美。

沧浪亭内还有一间竹林雅室翠玲珑，又名竹亭，取苏舜钦诗“秋色入林红黯淡，日光穿竹翠玲珑”之意。据记载，翠玲珑前后，曾有万竿摇空、修竹如林等景象，为历代文人墨客雅游、静观、觞咏、作画之地。沧浪亭虽几经兴废，但其竹仍为后世园主所惦念。今日再观翠玲珑，亦可遥想当时之景。

姑苏寻竹，自不能落下拙政园。那里有“落日下回塘，倒影写修竹”的落日竹影，有“绿云荷万柄，翠雨竹千头”的竹、荷相依，也有“种竹连平岗，岗回竹成坞”的修竹连亘，等等。文征明的《拙政园图》绘出园中多处竹景，又以诗相配，将一丛丛青竹的雅致诗意描摹得淋漓尽致。傍晚时分游拙政园，可见云烟浮水、竹影摇曳。恍惚间，耳畔传来一曲《游园》，昆腔千回百转、绕梁不绝。

拙政园旧址上曾建有唐代诗人陆龟蒙的住宅。明正德年间，王献臣以陆宅旧址等地方建园，专门聘请以画竹闻名的吴门画派代表人物文征明参与筑园设计，足见其对竹子的喜爱。王献臣精明能干，被擢升为巡察御史。他执法无私，却因得罪奸人而被诬陷，连遭廷杖、系狱刑罚之苦，后来得以平反昭雪。修竹挺立，就像苦难不曾折其傲骨。

姑苏的竹，除了在园林里郁郁葱葱，亦变成竹伞在“丁香姑娘”怀里，化为竹扇在来往人群手中，还有的成了小巷人家客厅里的竹沙发、厨房里的竹蒸架、买菜用的竹篮子。

竹编艺术有着悠久的历史，凝结着姑苏人民千百年来的勤劳与智慧。将近十米长的大毛竹，先锯成段，再劈成粗细匀净的篾丝。篾丝细薄，三根叠在一起方有一枚硬币的厚度。篾丝在老苏州手艺人的指间上下翻动，就成了人们想要的竹篮子、竹筲箕、开水瓶的竹壳子。

几根竹，能做成老苏州人生活所需的种种物件，也能做成一把精巧雅致的苏扇。苏扇文化历史悠久，在明代便已闻名遐迩，品种繁多，制作工艺也各不相同。制作一把竹折扇，须将竹材煮、晒、劈、刮、烘烤、打磨后，或雕刻或髹漆、镶嵌，再烫钉、装配扇面等，经很多道工序才能完成。如此种种，功夫极深，足可见姑苏手艺人的巧思与耐性。

除了生活所需的竹编器具与手中把玩的精巧苏扇，竹之鲜在老苏州人的餐桌上也占据了重要位置。用霜降时节刚冒头的笋尖和上好的成五花肉，慢火煨成一锅暖暖的腌笃鲜：应季的荠菜与鲜嫩的春笋翻炒出锅，就变成一盘清香爽口的时令小菜：年夜饭餐桌上必不可少的冬笋肉丝，更是许多苏州人记忆里家的味道。

食四时之鲜，居园林之秀，听昆曲之雅，用“苏工”之美。老苏州人爱竹，既爱那品味鲜笋时的满口留香、园林景观里的历史古韵，也爱小桥流水间的婉转戏腔、古巷人家中的“苏工”印迹。竹韵悠悠，尽在青砖黛瓦间……

（选自《中国纪检监察报》2023年11月24日，有校改）

【导读】

本文通过写姑苏的竹，表达了哪些感情？

（插图／稻荷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