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张爱玲小说的感官书写
——以《金锁记》为例

2024-05-17 20:21刘桉安何星舟
文化创新比较研究 2024年7期
关键词:曹七巧金锁记张爱玲

刘桉安,何星舟

(浙江工业大学人文学院,浙江杭州 310000)

张爱玲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可谓声名卓著,其“成就和影响,无论是在沦陷时期,还是在以后,都是无法绕开的巨大存在”[1],这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她独具魅力的创作风格和写作手法。在她的文学作品中,多感官书写使人物形象更为立体,作品更加生动。本文以《金锁记》为例,从视觉、听觉、味觉三个角度探讨张爱玲独特的艺术创作风格,感受张爱玲苍凉的美学意识和虚无的人生观。

视觉方面,张爱玲用画家的眼光来感知生活,通过色彩这个最响亮的视觉语言,诠释人物内心,渲染环境氛围,将其作为具有象征性和隐喻性的审美符号,传达作者的苍凉美学观念。听觉方面,张爱玲将自己的生命意识囊括在声音之中,展现了多姿多彩的审美体验,最终以文字的形式呈现出来,体现出她文学作品的内在气质和独特魅力。一方面,充斥于压抑之中的琴声传达了人们无法把握时代和自我命运的无奈,奏响了命运的时代悲歌;另一方面,小说中人物的对话与内心独白展现出人物精神性的渴望与缺失,书写世事的无情与人生的苍凉。味觉方面,张爱玲从食物书写入手,深入道德人伦的孔隙,走进现实生活,展现表层食物叙述背后蕴含的价值和意义。一方面,作者通过对核桃有关的细节描写,推动故事情节发展,表现人物心理,并借其隐喻作用来反讽、揭露姜家在浮华外表之下的破败和荒凉;另一方面,张爱玲在女性人物谋食与谋爱的书写中,呈现现世人生的浮世悲欢与苍凉。

1 看苍凉底色:色彩描写

“色彩是最具视觉信息传达能力的要素之一,是最响亮的视觉语言。”[2]人们赋予了各种颜色特定的意义,明亮的色彩往往代表着美好的理想与希望,放到人物身上则能体现出积极向上的精神风貌; 灰暗的色彩往往代表压抑、苦闷,表现消极心理。这在张爱玲的小说中也不例外,“她用画家的眼光来感知生活,并将这种色彩运用到小说的创作中,让色彩成为具有象征性和隐喻性的审美符号”[3]。在《金锁记》中,张爱玲以其巧妙的创作手法,运用色彩表现人物内心,丰富人物形象,渲染环境氛围,强化悲剧之悲,展现苍凉美学。

1.1 表现内心世界,丰富人物形象

“色彩可以用来表现人物的性格特征,突出人物的内心世界。”[4]在文学创作中,色彩不只是对客观事物的再现,它蕴含着创作者的思想感情,是表情达意的手段,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语言,体现着特殊的艺术感性世界。张爱玲在《金锁记》中,充分利用色彩来诠释人物的内心世界,丰富其形象,暗示其命运,同时给读者带来无尽的遐想和广阔的思考空间。

据统计,红色是《金锁记》中使用次数最多的颜色,张爱玲高频率地使用红色,蕴含着丰富而深刻的内涵[5]。中国人喜欢红色,认为它是力量、光明、好运的象征。自古以来,从“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到“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再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红色总是代表着旺盛的生命力。在《金锁记》中,张爱玲用红色来表现旺盛的生命力以及女性对于爱情的欲望。小说中对三少爷姜季泽的出场有这样一段描写:“季泽是个结实的小伙子,偏于胖的一方面,脑后拖着一根三脱油松大辫,生得天圆地方,鲜红的腮颊,往下坠着一点。”[6]小说刻画了姜季泽强壮结实的男性人物形象,尤其是“鲜红的腮颊”体现其旺盛的生命力,与二少爷的残疾形象形成鲜明的对比,这一方面交代了曹七巧爱慕姜季泽的原因,另一方面更加凸显了七巧的爱情悲剧。但是,色彩的意义不是固定的,元稹《行宫》一诗中“宫花寂寞红”是白头宫女凄凉、孤寂心境的写照,因此红色不全是代表喜庆、好运、力量。《金锁记》一书的尾声部分,对七巧有着“只见门口背着光,立着一个小身材的老太太,脸看不清楚,穿一件青灰团龙宫织缎袍,双手捧着大红热水袋”的形象描写,背光的环境整体是昏暗的,这里突兀的“大红”是曹七巧精神扭曲乃至疯魔的标志。

白色在小说中也经常出现,衬托七巧在人生的不同阶段所具有的性格与心理,并且带有隐喻意味。出嫁前,七巧“高高挽起大镶大滚的蓝夏布衫袖,露出一双雪白的手腕,上街买菜”,以简洁清秀的服饰色调展现天真烂漫的少女形象;出嫁后,七巧“穿着白香云纱衫,黑裙子”,黑白的色调暗淡无光,影射七巧不幸婚姻造成的灰暗人生。此外,白色有纯洁、干净之意,姜季泽在分家后拜访曹七巧时,七巧手中的团扇之白与她混沌复杂的人生经历形成对比,在反讽和隐喻之中更显七巧的命运悲剧。在七巧看穿季泽的盘算,季泽在争吵中愤愤离去后,只见“晴天的风像一群白鸽子钻进他的纺绸裤褂里去”,风像白鸽,白鸽如风,一切都离去,一切都烟消云散了,喻示着七巧对季泽爱情的破灭,意味着七巧人性的彻底覆灭。

1.2 渲染环境氛围,传递美学价值

马克思说:“色彩的感觉是一般美感中最大众化的形式。”[7]色彩可以营造和烘托气氛,具有丰富的艺术感染力,传递美学价值。张爱玲在《金锁记》中,通过自然环境的色彩描绘,渲染凄清、悲怆的气氛,彰显其苍凉美学艺术,同时利用色彩的隐喻作用,揭露封建社会的阴暗,书写时代的悲歌。

自然环境方面,《金锁记》用墨灰、深青色、漆黑等冷色调来描写天空。七巧拉着长白彻夜为她烧烟,“黑云底下透出一线炯炯的光,是面具底下的眼睛,天是无底洞的深青色”,一幅阴森黑暗的夜空画卷在读者眼前铺开,渲染凄凉、冷寂的气氛,这里的颜色体现着人性病态扭曲、母子乱伦悲剧的苍凉底色。“日照香炉生紫烟”“长河落日圆”“东南见月几回圆”……在中国古典诗词中,太阳为环境增添恢弘、壮丽的气氛,月亮则有思乡、团聚之意。《金锁记》中的太阳非红而灰,月亮非黄而白,太阳之灰与月亮之白一反常人传统的认知,从什克洛夫斯基“陌生化”理论角度来看,它营造一种陌生奇特的氛围,给读者带来语言层面上极大的审美愉悦,具有独特的艺术审美价值。除此之外,其中的隐喻作用值得我们探讨。“高高的一轮满月,万里无云,像是漆黑的天上一个白太阳”“漆黑的天上一个灼灼的小而白的太阳”,张爱玲笔下的太阳没有代表光明,满月没有代表团圆,太阳之灰与月亮之白的奇异化描写正好倒映出这个反常的世界,“这是个疯狂的世界。丈夫不像个丈夫,婆婆也不像个婆婆”。

社会环境方面,张爱玲擅长运用色彩隐喻来揭露当时的社会背景。“扇柄上的杏黄须子在她额上苏苏摩擦着”,文章对七巧白团扇上的杏黄穗子这一细节进行描述,这白团扇和杏黄穗子具有特殊的隐喻作用。19 世纪以来,黄色具有情色的象征意味,若说团扇之白是张爱玲笔下女性人物情感的空白,那穗须之黄便是曹七巧情欲的体现。再观曹七巧的爱情史,被贪财的大哥卖到姜家这一封建牢笼,给身患残疾的男人做伴侣,她对姜季泽带有希望的追慕,到后来变成咫尺天涯的悲伤,再后来是被欺骗的绝望。张爱玲立足封建、腐朽的社会婚姻关系和传统家庭来体现人性的复杂和恶,通过刻画女性悲惨的一生来写封建社会的阴暗,书写时代的沧桑。

2 听命运悲歌:声音书写

陈平原在谈及现代中国研究四重视野时,将“声音” 作为不可回避的关键词进行论述,“文字寿于金石,声音则随风飘逝”[8]。作家常常将自身的生命意识囊括在众多声音中,多姿多彩的审美体验最终以文字的形式呈现出来,体现出文学作品的内在气质,因此文学作品中的听觉艺术值得我们研究。张爱玲善于描写声音,她凭借细腻的笔调,在众声喧哗之中向读者们呈现出一幅苍凉而又华丽的画卷。《金锁记》以乐声代话语,口琴声的两次出现展现小说人物苦闷、压抑的内心世界。充满着压抑、苦闷情感的口琴声给小说人物命运的必然性增添了悲剧色彩。同时,作品通过对话和独白的方式揭露小说人物的精神的缺失与渴望,将相交织的人物声音作为窥探其内心的窗口。这些细节充分展示了张爱玲在声音描绘上的高超技巧和深入洞察人性的能力。

2.1 乐声:无法把握自我命运的时代悲歌

围绕长安,《金锁记》 中两次出现了对口琴声的描写。第一次出现是在长安得知母亲因她丢了褥单的事准备去学校大闹一场的半夜,她偷摸着吹起了口琴,“细小的调子在庞大的夜里袅袅漾开”,口琴声充斥着长安的忧伤,悲怆的音乐和着凄清的夜色,愈发能体现长安的痛苦和悲惨,唤起读者对她的悲悯和同情。“漾”字的运用更是精妙,声音被具象化,如流体一般“荡漾”开来,给读者以独特的审美感受,彰显张爱玲高超的创作技巧。“为了竭力按捺着,那呜呜的口琴忽断忽续,如同婴儿的哭泣”,就算再悲痛,长安吹口琴不愿也不能叫人听见,若被人听见,可少不了被她那病态的母亲一顿谩骂,甚至做出不可预料的癫狂行为。“如同婴儿的哭泣”这一比喻可谓恰到好处,体现了长安的无助和痛苦,她如同婴儿般弱小,无力去改变母亲的想法,更无法与母亲抗衡,因此只能选择沉默,通过悠悠的琴声排遣内心无限的惆怅。

而第二次出现时,口琴声成了长安无法摆脱的命运之声。长安跟童世舫提出解除婚约后,在公园中将他人吹的调子幻听成 “Long,Long,Ago” 的调子。“告诉我那故事,我最心爱的那故事”,长安此刻最心爱的故事是与童世舫相识相恋的爱情故事,那段她生命中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涌上心头,因此她“着了魔似的,去找那吹口琴的人——去找她自己”。傅雷曾在《论张爱玲的小说》中指出:“爱情在一个人身上不得满足,便需要三四个人的幸福与生命来抵偿。”父亲早逝,母亲将婚姻的不幸报复在儿女身上,长安的人生从小就遭遇曹七巧的压抑和束缚,导致她性格中的自卑与屈从。从裹脚到退学,长安面对曹七巧的病态控制一次次选择沉默,最后甚至连自己的婚姻幸福都把握不住,她活在母亲的肆虐之中,活在生活的阴影之中,她失去了自我,逐步走向自我毁灭,因此她在听到口琴声后,要“去找她自己”,试图去反抗,去为自己而活。但张爱玲笔下人物的悲剧命运似乎是注定的,有其必然性,长安找到的调子并非她所听到的,之前的一切都成了一支幻想曲。童世舫也找到了她,答应了退婚的请求,至此,长安的爱情梦破碎,如泡影般幻灭,回归于虚无之中。于琴声之中,我们看到张爱玲所传达的人们无法把握时代和自我命运的苍凉之感,窥探其消极、虚无的人生观。

文章中反复出现的口琴声,不仅揭示了长安悲苦的内心世界和无法掌握自己人生的悲剧命运,也体现了张爱玲对人性和命运的深刻洞察。通过分析声音描写,我们能够更深入地理解张爱玲在小说中传递的苍凉美学意识,让读者更加深刻地感受到小说的艺术魅力。

2.2 人声:对话与独白中的生命哀叹

“张爱玲所描绘的声音景观之中,围绕着‘人’的声音是表达主人公与叙述者心理与情感最直接的一类。人声多以小说中人物的对话与心灵独白的方式呈现。”[9]小说中姜季泽在分家后拜访曹七巧的对话就很典型地呈现了人物的心路历程。起初二人的语气还算平静,曹七巧对于这个她爱慕过的男人甚至有些暧昧,之后渐渐意识到姜季泽在算计她的钱,她感到愤怒,愈发坚定了“人都是靠不住的,靠得住的只有钱”的现实、功利的观念,转而对姜季泽破口大骂。上一秒七巧还是“笑吟吟”的,突然间对他又打又骂,姜季泽对突然的暴怒感到不解与气愤,直言叫人替七巧寻个医生来看看。季泽走后,七巧冷静下来,靠着窗户默默看着季泽离去的背影。从谈笑到争吵,再到寂静,小说的节奏随着人物的对话不断变化,牵动着读者的情绪,彰显独特的艺术魅力。“争吵之后剩有寂静,撕裂之后便无言语。在这种听觉的留白之中,细微的声音便自然地被填充进喧闹后的静默,作为一种过渡性的元素串联起作品中冲突的关系与紧张的情感。”

另一方面,在无人的场合,一个人的内心独白,特别是一个受过伤的女性的内心独白还是有一些真实性与可信度的,同时也为我们解读曹七巧形象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还是以姜季泽拜访曹七巧的片段为例,文章中七巧的内心有这样一段独白:“当初她为什么嫁到姜家来? 为了钱么? 不是的,为了要遇见季泽,为了命中注定她要和季泽相爱。”七巧的独白直接体现了她对爱情的渴望,然而残酷的现实挤压着她,最终变成一个眼中只有金钱、人性沦丧的“魔鬼”。在张爱玲的作品中,语言与心灵声音相交织,言语与内心独白穿插变换,将人物的心路历程和繁复的情感充分呈现在大众面前,来表现人性原欲,传达作品的主题思想:世事的无情与人生的苍凉。

3 品现世人生:“食”之叙事

中国人讲究“民以食为天”,食物作为人类生活的必需品,向来受到人们关注,很早就成为艺术化追求的对象。随着社会进步和各种文学思潮的碰撞交汇,中国现当代文学的作家们将笔端伸向日常生活,如陆文夫《美食家》、汪曾祺《故乡的食物》等文学作品中皆涉及不少关于食物的书写。张爱玲也重“食”,她在散文《谈吃与画饼充饥》中写道:“报刊上谈吃的文字很多,也从来不嫌多。中国人好吃,我觉得是值得骄傲的,因为这是一种最基本的生活艺术。”她从食物书写入手,深入人性道德的孔隙,走进现实,再现当时的社会风貌和小人物的精神面貌。“食”本义为粮食,由本义引申出其他义项:粮食的通称;赖以为生,引申为依赖、依靠等。围绕其引申义,我们从“食”的实指和意指两个层面分析《金锁记》中的“食”之叙事,展现表层食物叙述背后蕴含的深层价值和意义。

3.1 实指:浮华外表下的破败荒凉

在《金锁记》中,多次出现关于“核桃”的书写,从情节上看,它具有推动故事情节的作用;从内容上看,作者通过与核桃有关细节的刻画表现人物心理,同时借核桃的隐喻来反讽姜家人乱伦的荒诞,揭露其浮华外表之下的破败、荒凉,体现张爱玲的苍凉意识。

小说中,二小姐姜云泽为老太太剥核桃,她的嫂嫂们见状便围坐下来帮忙,正是通过“剥核桃”这一行为,将几位故事人物聚集在一个空间内,来推动故事情节发展。玳瑁对兰仙“当心你那水葱似的指甲”的提醒一语成谶,之后兰仙因剥核桃而坏了指甲,使文章情节结构更为紧凑,体现张爱玲的创作巧思。当兰仙在季泽面前提及七巧,季泽只是一言不发,“手里只管把核桃仁一个一个拈来吃”。在七巧当着兰仙面挑逗季泽,挖苦、羞辱兰仙时,再有涵养的兰仙也急了,以至于“磕核桃使差了劲,把那二寸多长的指甲齐根折断”。该片段两次提及“核桃”,都从“核桃”这一细节入手,表现人物心理,季泽吃核桃是心虚、逃避的表现,兰仙剥核桃是恼怒之情的宣泄。核桃因“核”谐音“和(合)”,具有阖家幸福安康、和和美美的寓意,这与姜家的情形形成对比,小说中的核桃描写具有反讽之意。长期严重的性缺失使七巧备受生理及精神上的折磨,她转而将压抑的情感投入到健壮的三少爷姜季泽上,家庭的人伦纲常遭到破坏,阖家幸福安康、和和美美自然就成了虚无。

3.2 意指:谋食与谋爱的现实探讨

在意指抽象性方面,“食”代表生活,所谓“谋食”就是“讨生活”“讨依靠”,是对金钱、物质的追求。谋食与谋爱是张爱玲笔下女性人物的重要话题,在她的作品中,物欲往往战胜情欲,乱世之中的女性人物为“谋食”而“谋夫”,企图通过婚姻来获得食物及各种生存的机会。“张爱玲的‘食’之叙写,是与其生命体验和人生记忆一直相伴相随的复杂观念和文学情怀。”[10]家庭的裂变、母爱的缺失导致张爱玲情感的匮乏,使之形成“物与食是实在的,爱情则是虚空的”的消极人生观; 而小资产阶级的身份又使她少不了对物质的“饥渴”与追求,因此她常用“倾城”模式来书写女性,包括她自己对于爱情婚姻的逐食。

《金锁记》是一个关于人性原欲的故事,是一个关于用物欲扼杀情欲的故事。曹七巧被贪财的哥哥卖到大户人家作身患软骨病的少爷的媳妇,其实她并不完全是被迫的,曹七巧原本就是个小市民,她为金钱嫁入豪门,不惜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她爱慕姜季泽,但一个贫穷人家的姑娘爱上富家子弟,这爱情本身就不纯粹,仍然带有功利色彩。曹七巧在现实的存活中考量爱情,功利地寻找可以依附的男人,但残酷现实的挤压和情感的缺失造成她精神的畸形,她最终沦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戴着黄金枷锁的奴隶。

谋食与谋爱发展到极端便是“食人”。性格扭曲、极端病态的曹七巧将自身婚姻的不幸报复在儿女身上,“三十年来她戴着黄金的枷。她用那沉重的枷角劈杀了几个人,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她恋子妒女,羞辱儿媳致死,破坏女儿的婚姻幸福,导致“长白不敢再娶,长安更是早就断了结婚的念头”。若说鲁迅揭露了中国封建社会“吃人”的本质,那么张爱玲笔下的曹七巧就是虐杀、“食人”的恶魔。“悲剧变成了丑史,血泪变成了罪状”,在作品的结局中,七巧在抑郁、懊悔中去世,她也因“食人”而自食,身上只剩下了沉重的黄金枷锁,于苦闷之中结束黯淡无光的悲惨一生。

4 结束语

多感官叙写使张爱玲的文学作品更为生动。以张爱玲笔下的《金锁记》为例,在视觉方面,张爱玲用画家的眼光来感知生活,通过色彩描写,诠释人物内心,丰富人物形象,渲染环境氛围,传递美学价值;在听觉方面,通过琴声传达了人们无法把握时代和自我命运的苍凉之感,通过人物的对话与内心的独白,展现出人物的精神性的渴望与缺失,书写世事的无情与人生的苍凉;在味觉方面,张爱玲从食物书写入手,走进现实生活,展现表层食物叙述背后蕴含的价值和意义。

猜你喜欢
曹七巧金锁记张爱玲
冰山之下的困厄——《金锁记》曹七巧形象浅析
半辈子抱金如命,空荡荡饮恨而终
九月雨
解读《金锁记》中曹七巧的悲剧人生
“香港舞台剧女王”焦媛和她的《金锁记》
试论《金锁记》对《狂人日记》的继承
梦里梦外——评张爱玲《天才梦》
张爱玲在路上
悲悯中的苍凉一一透过《金锁记》看张爱玲小说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