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习惯在日历上做记号
重要的日子都提前折叠一下。
皱巴巴的日历,像父亲脸上的皱纹
不能舒展。日历背靠在
旧墙上,
发出生铁的味道,剥落的红色
血点一样飘落。日历越来越厚,
日子越过越薄,季节在父亲的手中滑落。
布谷鸟呜叫,折叠的谷雨冒出新芽,
寒露来临,大雁向南方展开翅膀。
那年冬月初三,父亲停留在七十七岁,
他没有亲手将日历做出记号一
从此,这个重要的日子,被我
一次一次在心里折叠,每折叠一次,
松针就会落下一些,金樱子
也开始由青泛红。
晃动树叶的不是只有风,
还有黑冬鸟。它们湿漉漉的叫声
从这个树梢传到另一个树梢
像跳动的火苗。一些雪白的词语
预言一样落在樟树桩上,
遮盖着新添的伤疤。屋顶都白了
我站在阳台上,看见一片细小的雪花
轻盈地落在玻璃窗上,
我用手掌贴近它,瞬间
一滴泪痕向四周散开。
寒风尖叫,起伏着冰冷的潮汐
没有人读懂蜡梅,
替它传递春天的讯息一
我听懂了黑冬鸟,在白色的世界里
它的鸣叫像黑色幽默
——突出、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