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在故乡的土地上
油菜花田里
无数白天鹅的一片羽
雪落在瓦片上
也落在门前的空花盆里
母亲围火盆而坐
伸手拔掉食指上的倒刺
温暖的火焰
照着她的脸
也照着她的咳嗽
雪落在母亲的头发上
白的多
黑的少
阳光下,羊群在坡上扯着树叶,也咀嚼着
二姐的影子。那只在冬天走失的黑山羊
穿过旧时光的衰草,在春天的粗盐里复活
日之夕矣,羊群下来。领头的黑山羊
细长的胡子,脖颈下的铃铛。出生三十天的
雏羊己长出新角。二姐心爱的那只昆明犬
因咬死了一只待产的母羊,被二姐活生生
吊死在了树上。他的男人就站在一边,未
吐一字
黑山羊在圈里啃食玉米,春天新吐的叶子
像一把斜斜插进风口的刀子
落在二姐脖子去年刚痊愈的手术疤上
白花李留在人世的身体,纪念碑和墓园
我沉寂多年的肉身己积攒了足够的花瓣
飞翔与坠落是否有着同样的高度
那些始终无法弥补的部分就留给鼠蚁吧
“死亡也不会传染,但我们所有人都会死”
你说。包括一棵白花李的根部
还有什么不能平复。这是一年中的
寥寥数日,我为自己修剪的盲人花园
已接近尾声,一枚青李压弯枝头,旧悲伤
只剩一截等待发芽的树桩
(选自《香格里拉》2024年春季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