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钰超 钱 宁 李祯静 彭玉婷
自美参联会2019年正式提出联合全域作战概念以来,美军联合全域指挥控制能力建设已取得显著进展,部分能力即将交付作战部队,但在推进过程中也遇到了诸多困境。2023年7月,美国防部联合全域指挥控制跨职能团队主任布赖尔·乔伊纳少将称,“当前,美军联合全域指挥控制能力发展与联合全域作战的关键能力需求尚有一定差距,面临着如何构建杀伤网、如何发展以数据为中心的能力等严峻挑战”。
联合全域作战覆盖陆、海、空、太空、网络空间和电磁频谱等所有领域,要求各军种部队协同开展作战行动,对指挥控制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美参联会将联合全域指挥控制作为实现联合全域作战的核心,在发展联合全域指挥控制能力的过程中,需要应对跨军种、跨域指挥控制,及跨域作战力量运用等问题。
如何变革以军种为中心的“烟囱式”指挥模式,有效应对跨军种指挥控制的挑战。联合全域作战要求从作战规划初期就考虑所有作战域力量,需要在执行过程中动态调整各作战域的作战任务,对美军以军种为中心的“烟囱式”作战指挥模式形成巨大挑战。当前,美军联合部队指挥官通过综合各军种作战计划的方式制定联合作战计划,各作战域指挥官负责指挥控制本作战域行动并监管作战效果,这种“烟囱式”作战模式制约了联合部队跨域协同能力。此外,美军采用以军种为基础的指挥控制与作战方式,各军种组成部队不愿将自身作战域的资产控制权交给另一作战域的指挥官。目前的联合作战只是简单地在军种部队间进行冲突消除与整合。为真正实现联合全域作战,美国防部需认真考虑如何将理论变为现实。
如何将太空、网络空间等新兴作战域与传统作战域融合,有效应对跨域指挥控制的挑战。美军认为,太空、网络空间等新兴作战域与传统作战域在规划周期、保密等级、作战资源申请流程和行动实施等方面差别显著,导致新兴与传统作战域难以实现跨域协同。联合全域作战需要协调各作战域的作战规划,集成和同步各作战域中的感知、目标选取和执行等活动,但是目前太空军和网络空间部队的作战规划周期、任务执行方式、指挥官权限等方面与陆、海、空传统军不同,导致太空军和网络空间部队在融入多域作战时困难重重。美军目前尚未建立起可跨越太空和网络空间作战域进行资产动态分配的指挥控制流程,联合全域指挥控制需要解决孤岛问题,并加快跨域任务分配。
如何在强对抗环境中协同运用各域作战力量,有效应对跨域机器-机器互连互通的挑战。美军认为,其不同军种系统间尚未实现完全的机器-机器互通,在跨军种远程目标选取和火力支援过程中,不同军种系统之间的数据传输涉及部分人工操作,这一过程耗时长且易引入人为错误。联合全域指挥控制要求观察、判断、决策、行动(OODA)循环在数分钟内完成,需借助机器-机器通信和人工智能辅助决策。美军各军种都开发了独特的战术指挥控制网络,在跨武器系统、平台和作战领域等方面不兼容。因此,时敏数据传输存在速度慢、数据冗余等一系列问题,限制了跨军种应对威胁和共享信息的能力,美军需付出巨大的努力来实现联合作战。
为适应联合全域作战新需求,美军需要发展分布式指挥架构、采用任务式指挥方式并构建支持跨域安全共享的数据架构。
近年来,美军大力推动联合全域指挥与控制概念发展,消除军种间“壁垒”
如何发展分布式指挥架构,支持复杂多变的联合全域作战行动。联合全域作战的指挥架构应能够支撑全域态势感知能力,支持指挥官以最优方式跨域运用作战资源,在所有作战域中同步开展作战行动。美军认为,联合全域指挥控制需采用基于动态网络的分布式作战指挥架构,取代传统的集中式指挥架构。集中式的旧系统将无法在竞争或降级环境中覆盖大片空域,分布式是确保美军指挥控制设施、系统和流程在遭到攻击时仍然具有弹性,在竞争环境中保持战斗力的关键要素。分布式控制使指挥官能够将规划和协调功能分配至不同地点,允许下级指挥官针对作战环境变化迅速做出响应。
如何发展以任务式指挥为代表的分权指挥控制模式,为战术边缘提供持续、弹性的指挥控制能力。美军认为,任务式指挥依据作战场景向下进行指挥授权,可提供夺取信息优势乃至决策优势所需的灵活性、主动性和时效性,使联合部队适应未来不确定、复杂和快速变化的作战环境。利用任务式指挥方式大规模、协调地行使指挥权力,提升多域动态战场作战效能;并能够使部队在无法避免的战争迷雾和摩擦中保持战斗力。2022年3月,美国防部《联合全域指挥控制战略摘要》称,“联合全域指挥控制将使用任务式指挥方式,即下级指挥官了解上级指挥官行动意图后,被授权自主采取行动,同时保留在通信中断或紧急情况下采取行动的权力”。
如何在联合/联盟层面构建新型数据架构,支撑联合全域指挥控制数据共享和互操作。美军认为,当前不同领域的异构数据架构严重制约联合/联盟层面数据共享,无法形成统一态势感知和战场空间理解,希望通过建立开放式数据架构、推广数据共享集成软件工具等多项举措,提高联合/联盟数据安全共享效率以及互操作能力。2021年1月,美国防部联合全域指挥控制跨职能团队在联合全域指挥控制数据峰会上称,“要为联合全域指挥控制开发一个通用数据架构,允许在不同武器系统、指挥控制网络、组织和军种以及不同安全级别之间共享数据”。
如何发展人-机协作的新型指挥决策流程,提高联合全域作战的指挥效能。美军认为,当前基于线性规划的指挥决策流程缓慢且可预测,无法高效传递指挥官意图,严重降低联合全域作战指挥效能,必须在指挥决策流程中集成新技术以提升指挥官的决策效率,增强其不可预测性和安全性。美军目前的指挥决策采用线性规划,流程缓慢且可预测;而与均势对手竞争需要动态可调的规划流程,快速融合多域作战效果,为对手制造决策困境。高度复杂的联合全域作战需要一个覆盖战略、战役、战术各个层级的指挥决策架构,使原始数据和可用信息在各层级快速流动,这种架构除了需要网络互连、智能化等新技术,还需要作战指挥人员介入研判,在满足指挥官意图的同时有效管控风险。
人工智能可优化资源配置,但应用在指挥决策中存在争议
美军通过布局重点项目、持续开展多级多类作战实验,推动人工智能、战术边缘云计算、网络互连互通等技术在联合全域指挥控制中的运用,但也暴露出诸多问题。
如何解决人工智能技术在联合全域作战指挥决策中的争议问题,有效平衡其应用效率与风险。人工智能等前沿技术是实现联合全域指挥控制的关键,是支撑战术边缘的低级别指挥官实现任务式指挥的核心能力。但是,目前人工智能/机器学习技术在指挥控制领域的应用还存在不确定性和风险,在稳定性、可解释性等方面也存在不足,亟需提升其可靠性及可信度。2021年8月,美国会研究服务处《联合全域指挥控制:背景与国会议题》报告称,“人工智能用于军事决策存在以下问题:人工智能在决策中应该发挥多大作用?使用自主性致命武器时需要何种程度的人类干预?美国防部如何确保智能辅助决策算法使用数据的安全性?”
如何改进弹性通信技术,有效应对未来高端战争的强对抗环境。美军认为,与均势对手的博弈对抗中,联合全域指挥控制的通信网络,特别是太空传输层网络,是对手电子干扰和攻击的主要目标。2022年7月,美国防部研究与工程部副部长下属应用技术负责人称,“安全通信组网对美国防部仍是一项挑战,并且可能阻碍联合全域指挥控制的实施”。美军迫切需要建设适应强对抗作战环境的弹性通信网络,避免因通信拒止或网络性能下降导致多域任务无法有效协同。
如何发展先进数据管理技术以解决指挥控制系统间的数据兼容度问题,有效奠定联合全域作战互操作基础。联合全域指挥控制系统间的互操作性,是遂行快速和高效联合作战行动的基础。美军当前系统存在数据格式种类繁杂、系统接口标准不统一等问题,造成系统兼容性和互操作性差,阻碍了其有效实施联合全域作战的指挥决策。美军当前的指挥控制与通信体系架构数据格式各异,降低了数据融合和分析的效率;数据链互不兼容,不同作战平台、任务类型和作战域之间必须通过复杂中继才能进行通信。
美军各军种间存在竞争和矛盾
未来冲突将越来越呈现出跨域、多域和多职能的性质
自2019年以来,美国防部为加强对联合全域指挥控制的统筹管理,多次变更其主管机构,并制定《联合全域指挥控制战略》及其实施计划,以确保联合全域指挥控制能力建设的一致性。但是,由于联合全域指挥控制愿景过于宏大,美军在其规划、管理和监督等方面仍面临艰巨挑战。
如何有效制定联合全域指挥控制发展规划,高效统筹其能力发展。联合全域指挥控制牵涉领域极广且错综复杂,如何合理有效制定发展规划是美军面临的关键问题。目前,美国防部在确定联合全域指挥控制能力需求,及发展优先级等方面进展缓慢,导致联合全域指挥控制发展目标模糊、计划脱节,难以准确界定其涉及的系统和功能范畴。
如何协调、同步各军种建设工作,实现美军联合全域指挥控制整体目标。美军认为,各军种对联合全域指挥控制的能力需求、发展计划、技术难度、组织管理和部署范围各不相同,保持同步建设难度较大。当前,美国防部、参联会、各军种在联合全域指挥控制建设中,存在着重复甚至互相矛盾的工作;且各军种根据自身需求,确定联合全域指挥控制有关能力开发的优先级,但是这些需求不一定与国防部的最高优先事项一致,美国防部应允许各军种并行、差异化发展联合全域指挥控制能力,但同时要保证军种间相关工作的充分共享和一定程度的统一。
如何有效识别、跟踪美军联合全域指挥控制相关的所有资金投入。2023年8月,美国防部副部长凯瑟琳·米勒表示,由于目前美国防部尚未为联合全域指挥控制制定单独的项目元素,使得无法统计联合全域指挥控制相关的所有资金投入。美国防部联合全域指挥控制跨职能团队预算运营规划小组曾编制了联合全域指挥控制工作的初始清单,其中至少有半数的计划资金与指挥控制有关,包括无线电台、数据链、传感器和卫星通信等系统,但由于各军种对联合全域指挥控制的定义有着不同的解释,导致该清单可能没有覆盖基于联合全域指挥控制目标的所有工作。
在美国防部高层强力推进与各军种通力配合下,依托技术进步和持续创新,美军联合全域指挥控制体系进展超乎预期。但创建一个真正的联合全域指挥控制网络,消除武器系统之间的冲突,实现跨军种的联合协作能力还有相当漫长的过程,需针对其发展持续跟踪研究。